2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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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避难所很长，错综复杂，就像是待在某不知名的地底生物体内一样。
织田和太宰摸着潮湿的墙壁，依仗着微弱的光，向着风吹来的方向行进。
“就算我们逃出了这里，”太宰一边走着一边说道，“那些家伙也不可能就这么干脆地放弃有关‘画’的事。有必要商量一下对策——除非你要过上每周都搬家的生活。你这边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
“没什么意见，没有搬家的必要。”织田回答道，“迄今为止因为过去的瓜葛被袭击过好多次，每一次都想办法摆脱危机了。这次也是，会活到死为止吧？”
“那还真是高明的生存方式呢…”太宰叹了一口气。
织田思考了一会，最后开口道：“太宰，如果是你的话有什么对策可以—— ”
他回过头，然而预想着对方理应就在那里的地方，没有太宰的身影——他在很远的后方，用手撑着走廊的墙壁，正蹲在那里，脸色苍白，指尖在颤抖着。
“抱歉…果然，你还是先走吧。”太宰用微弱的呼吸这么说道，“我稍微休息一下，就会追上来的。”
织田跑了回去，将手伸入太宰的腋下支撑着他，却发现太宰的身体变得像冰一样冰凉。
“出什么事了？ ”
“被绑架的时候…失去意识那段时间，大概，有什么 … ”
织田将太宰放回在地上，直起身想要检查他的症状时，他看见了太宰的胸口盛大地破裂，肋骨飞出，胸前绽放出巨大的血花的未来。
于是，他拽住太宰的领子用力一扯，让其向前倒去。
子弹划过直至方才那一瞬太宰还在那里的空间，射中了他背后的墙壁。
织田拉着太宰逃出了走廊，躲在混凝土柱子的阴影里。
“我有点太小看你们了呢。”从他们刚刚过来的走廊的反方向，水泥柱林立的空间对面，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是当初来敲门的假警察，“在你那个绑绷带的朋友昏迷的时候，让他们涂了一点经皮毒。暂时会手脚麻痹，连挠头都做不到了吧？”
上了年纪的男人拿着手‖枪，并不用枪瞄准着谁而是拿在手中摆弄的同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说道：“举起双手走过来，还是要为了保护朋友而死掉呢？选哪个都可以。”
织田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
在确认了周围没有什么能够派上用场的道具，也没有能够安全逃脱的出路后，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动站立位置一边问道：“就这么想要钱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钱、钱、钱。他也好谁也好，都被金钱束缚得太牢了。就算是我们，也不觉得钱会比命重要啊。你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所以不要这么浪费生命，老老实实把‘画’的所在地吐出来。不过只是个组织最底层的联络员，为了钱而丢掉性命什么的，总不值得吧？”
拿着各种枪的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出现，这些人虽然衣着各式各样，但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疲惫不堪，冷淡的表情。
将压倒性的暴力差距作为背景，男人脸上浮现出优美而冰冷的笑容：“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我们所有人都是原警察相关人员。”
“这个国家的警察相关人员都很优秀，但是，很难说他们已经获得了能够回馈这份优秀的报酬。”
“做着与危险为邻的工作，却拿着完全不相称的微薄工资，他们就过着这样的生活，而国家对这样的矛盾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我们不想和那些光是对新闻报道和政治家抱怨，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的蠢猪民众一样。因此我们采取了行动，用自己的双手抓住回报。”
“所以，你所知的‘画’，将会成为给那些维护国家秩序的人们的一点微小祝福，很光荣吧？ ”
男人像是陶醉在自己的演说里一般张开双手，仿佛自己是唯一一个从神明那里接受了使命的使者一般。』
这种时候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让我先走，太宰果然是个好孩子啊…
织田这般想着，更加坚定了他要把太宰争取过来的心思。
相比较而言，［48］就有些引起众怒了…
“这个［48］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啊…”
“警察的工作本就是帮助有需要的人吧？这些家伙从一开始是搞错了啊…”
“尽管说得这样堂而皇之，但这种为了满足私欲而伤害他人的行为根本称不上是大义和理想！”
“说起来自从港口黑手党突然快速发展起来后，已经好些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吧？”
特务科：“……”
输了…
『“啊呀啊呀…”太宰发出无奈的叹气声，说道，“被迫听小人物的长篇大论真是太痛苦了呢。好想快点从这种地方出去啊。我口渴了。”
男人眼中闪着危险的光：“看来你还不清楚现状呢。”
拿着枪的所有人，都将枪口对准了太宰。
“织田作之助君，如果你不想这个少年被杀掉的话，就乖乖投降。你必须再陪我们聊很长时间。”
织田看了一眼男人，随后看了一眼太宰：“投降的话，就能放过太宰吗？”
男人考虑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可以吧。本来这个少年对我们就没什么价值，需要的只是你的脑子和嘴而已。”
织田慢慢地观察对比了所有人的脸，随后用手指挠了挠耳朵后面，举起双手说道： “知道了，我投降。”
男人像是要掩饰喜悦的表情一般歪了歪嘴。
其他的原警察走上前来，给织田的双手戴上手铐。
“这次绑得紧一点吧，让你无法轻易逃脱。”
太宰有些不服地看着织田，却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那么织田作之助君，过来这边。给你特别准备点酒吧，我们的谈话似乎会很久。”男人抓住手铐的链子，将织田拉了过去，随后瞥了一眼太宰，好似无所谓一般对部下说道，“把这个绷带小鬼处理掉。”
“这和约定不一样。”
“约定？ ”男人有点好笑地扬起眉毛，“啊啊，我确实破坏了约定。那你呢？我们可是法律的看门人。你敢说自己至今为止，从来都没有违反过法律一直遵纪守法吗？”
织田回忆着过去自己的行径，随后说：“那倒确实。”』
第一次觉得太宰的毒舌如此顺耳，甚至希望他再毒一点…
他是在不服什么呢？是自己需要织田的保护这一点，还是对方觉得绑紧一点他们就没办法挣脱这一点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果然还是…
中也的拳头微微攥紧。
里世界从来不缺黑吃黑和杀人灭口的现象，不少人甚至以给了对方希望后又狠狠掐灭为乐。
那个侦探社的成员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些。
真是…太宰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织田…这种事情这么光明正大地承认真的没问题吗？”国木田扶额，“而且你是不是太缺乏紧张感？”
织田愣了愣，摆出了一副可能是严肃的表情：“不，我很紧张啊。”
完全没看出来…
『“不要在这种时候信服啊。”太宰平淡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织田说道，“太宰，我也一样口渴了。我们快点出去吧。”
“你要怎么从这里出去？”男人将枪抵在织田的头上，“这么大的人数差，你这边手无寸铁，还有个受伤的人质。区区一个不值一提的底层人员，不过是过去有在组织里待过，就有这么大的口气。”
“哈哈哈…‘不过是过去有在组织里待过就有这么大的口气’？”奇妙地缺乏深度的笑声响起，“自己骂自己可不好呢。”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瞪着太宰，然而他完全不在意那样的视线，缓缓地环顾四周以后继续说道：“说到底我为什么会去到他家门前倒下，要告诉你们吗？因为我知道了一个传闻啊。说这个房子的周围，无论是怎样的恶徒都不会靠近。小偷也好，卖药的也好，甚至是黑手党。无论怎样的家伙，都唯独不想在这个房子周围惹出事端。那是‘无风地带’。仿佛是在惧怕什么东西，又或是惧怕着什么人一样。”
“哈？你在说—— ”
“这群家伙似乎没有放我们活着回去的打算哦？所以嘛，之后就拜托了。”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太宰像是没了支撑的招牌板一样，直直地向后倒去，而后摆出了中流弹可能性最低的姿势 。
似是受到某种信号，织田回握住握着手铐链子的男人的手，用力扯了一把并在男人失去平衡向前倾倒的同时跳了起来。
趁着那群原警察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织田一个接着一个将他们放倒。
“什…这家伙怎么回事？！”不知是谁发出了满是恐慌的悲鸣，“不应该只是一个底层联络员吗？！”
“怎么会…芦场被打倒了？”
“围住他！围住他开枪！杀掉他！”
织田顺来了两把枪，开始了单方面的表演。
一阵枪响过后，这个空间里已经没用除织田以外的人站着了。』
“……”除了少数知道织田过去身份的人，其他人同时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
“织、织田？！”
“原来织田先生这么厉害的吗…”
“太宰那家伙该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吧？！”
“话说太宰原来是特意倒在织田家门口的吗？‘无风地带’的传闻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哦，只能说一半一半吧。太宰应该是在逃跑的时候恰好经过那一带，想起了那个传闻之后就准备去碰碰运气。估计他也没有料到织田居然会把自己给捡回去吧。”
『“真是服了。”太宰一脸无奈地走了过来，“没有任何人死亡，虽然都是击中手脚的重伤，但所有人都活着。你到底变了什么戏法啊？ ”
“用不会死的射击法。”织田老实地回答道。
“哎…”太宰有些失望地说道，“不，不是这个意思，你到底是为什么才要做这种…不过算了，之后再问你吧。真是的，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的事有好多，现在赶紧从这里逃出去吧。”
“太宰。”在准备迈出步子的太宰背后，织田叫住了他，“数两秒以后，向左躲一步。 ”
太宰回过头看着织田，静止了片刻之后，突然倾斜身体向左水平移动了一步。
子弹划破了太宰方才还在的空间。
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个男人撑起身体，向太宰进行射击。
赶在对方开出第二枪之前，织田把枪丢了出去。
只靠手腕转动投掷出去的枪水平飞翔着，像是被男人吸过去一样正中对方。
枪与枪激烈碰撞，两者都被弹飞了。
“可恶…”男人按着手呻‖吟着，“你到底怎么回事？！ 你究竟是…”
织田稍稍考虑了一下，而后开了口：“传说中的杀手组织，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什么？”
“你说你从没找到过除我以外的成员，那是当然的。留下你们所知道的那些实绩的，原本就不是组织。”
面露困惑的男人脸上，逐渐染上了理解与惊愕的色彩。
“是你…一个人… ”这么说着，男人失去了力道，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恐怖的感情，“那种程度的畏怖，流传了那么多都市传说的组织，就连政府都害怕到不敢出手的传说中的杀手组织…竟然是…你一个人的成果？”』
“唉唉唉唉唉？！”
“所以织田先生的前职业是…”
“嗯，是杀手。”织田干脆地承认了。
“好、好不可思议…”
“很难猜吗？”织田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
“这谁猜的出来啊？！”
『织田捡起掉在房间里面的枪，站在男人面前：“遗言只有这些吗？”
“你瞄准了错误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做错选择的人就必须支付代价。与你至今为止杀掉的众多人们所支付的相同的代价。”
“等、等等，不要开枪！”男人叫喊道，虽然想要逃跑，却因为晕倒的影响手脚似乎都不听使唤。
“我为什么必须要等？”
“我！我作为刑警，认真工作了二十年以上！”男人像是突然无法顺畅呼吸一般堵塞着喉咙说道，“但是…这二十年得到的收入，却还没有现在犯罪所得的半年的份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正义得不到回报？我或许确实是罪犯。但真正的恶，是创造了就算为正义卖命也得不到回报这一体制的，这个国家的执政者们！”
这些话语中，塞满了真的如此坚信着的人才有的哀切，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各类声音之中，最具有说服力的回响之声。
然而，这里有个就连这样的悲痛，也完全不觉痛痒的人存在。
“啊哈哈哈…”太宰发出干涩而平坦的笑声，“你真是，惊人地完全超不出我预想范围的男人呢。就连最后的演讲也完全和预想的一样。”
太宰俯视着对方。
织田看着他，觉得人类即使是在望着河边的小石子的时候，露出的表情也应该会比他更多点关心吧？
“我对超越不了预想的人类可不爽了啊。来吧，对这种家伙你就利落地开枪吧。你…话说回来名字，应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太宰看着织田这么说道。
织田这才想起，太宰还一次都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喜欢怎么叫都可以。”
这么说着，他理所当然地开了枪。
耳边传来碎石机击碎岩石时的声音。
中弹处的地板爆裂开来，碎片向所有方向飞散。
男人发出无法成声的悲鸣，痉挛了两三次后失去了力道。
“呜哇哦，真的没有杀死他呢。”俯视着毫发无伤的男人，太宰用轻浮的声音说道，“和这家伙比起来，你真的很有意思呢。只要这家伙活着，他就会一直追着你不放，不杀他不行的吧？”
“啊啊，确实。”织田点了点头，随后丢下了枪，理所当然地迈出步子，“走吧。”
虽然稍稍隔了一段时间，但织田还是听见了太宰跟在自己后面走来的声音。
太宰的批评是正确的，我一定很愚蠢吧？织田这样想道。
不过，这也不是他现在才知道的道理。』
“太宰那个时候该不会其实是想阻止织田吧？他想说的其实是想开枪就开吧，但为这种完全超不出预期的家伙弄脏自己的手不值得？”被织田突然举起抢表示要杀死那个假警察的行为吓到的武侦众人如是想到，“因为看出了织田其实并不想杀人？”
福泽和乱步看着最后那一幕，毫不意外地想道：果然跟上来…
就当众人以为太宰会就这样摆脱港口黑手党，跟着织田生活几年之后一起加入武装侦探社时，事情开始向着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