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美人的心上夫》锐久

6、断子画

　　灼云宫中，重重叠叠的黑色帐幔遮挡之下，黎煜紧阖着眼，枕着单臂斜身沉睡。

　　明君难当，每日天色未明之际便需参加早朝，有时事务杂乱还要上午朝和晚朝，但凡推脱，便会被言官参上一本。幸得昨日纳妃，那些纨绔的大学士不至于不解风情，免了一日早朝偷得一日懒。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太监迈着大步子，手里拿着木瓢，面色难看的跑到潘宁福的身旁。

　　潘宁福站在灼云宫大殿殿前，正领着一排宫女庭扫，闻声他探头向殿中瞥了瞥，见帷帐内没什么动静，安了心后回头瞪了小太监一眼。

　　“小声点，惊扰了陛下好眠，有一百个头都逃不了！说吧，什么事儿？”

　　小太监将所见全盘托出，潘宁福的老脸随着话语渐渐变紫，眉头拧成一团。

　　“什么！你说，你说萧贵妃亲手栽在望凤楼旁的那棵老槐树被砍了，还被刻了陛下的名讳？”

　　——

　　望凤楼旁，被削了顶的槐树旁，十几个太监齐齐跪在一旁，凌烈寒冬，他们的亵衣却早已被冷汗浸湿。

　　“陛下，还请，还请宽心啊。”潘宁福弓着身子，一头花发看着比以往更白。

　　这棵槐树乃是陛下的母妃——萧贵妃还活着时，从京郊移种过来的。陛下幼年跟着贵妃常在这棵树下练剑，谁都知道这树饱含着陛下对往事的记忆，竟还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敢动这棵树。

　　不过找不到罪魁祸首，这树先前又由他照管，出了事自然得他承担。

　　这两年陛下的脾性虽比以往好了不少，再看在侍奉多年的情分上，可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顶多打个残废。

　　一步错，步步错。
　　小心操劳半生，竟落得如此田地。

　　“噗通”一声，潘宁福也跪在黎煜身后，刚准备求情，便听见黎煜放荡的大笑。

　　昨日夜里他只知道兰麟走之前又在树上刻了几个字，但并不清楚刻的是哪几个字，今日谜底揭晓，当真笑掉大牙。

　　褐色的树干疤痕清晰，一只丑陋的短腿狗子被刻在上面，狗头处歪歪扭扭写着“黎煜”两个字，或许是“黎”两字太复杂，兰麟还少了两横，写成了错别字。不过这些还不是最荒唐的，最荒唐的是，兰麟他一个不苟言笑，驰骋风云的大将军，心眼竟然比针头还小，不敢找他单挑，却敢背地里画小画咒他。

　　短腿狗头大屁股也大，黎煜刚好能看的一清二楚。狗子的子孙根被兰麟特意圈了起来，正下方画着一柄锋利的小剑，正戳要害。

　　“哈哈哈哈哈，潘宁福，你过来看看，你说咒朕的那人刻这把剑时什么表情？”

　　潘宁福从地上起来，来不及拍膝盖上的土，忙凑过去。

　　要死啊，要死啊！
　　不要命的杂种，还敢把陛下的子孙根割掉。

　　潘宁福悄悄瞄了眼黎煜，见他并无怒意，吞了口苦水，硬着头皮回答：“陛下，老奴以为，那人画时，应当，应当是惊恐吧。”

　　惊恐个屁，昨夜那阵仗，兰麟估计是咧着嘴角美滋滋画下的，不对，也不一定，或许是恨得牙痒痒，一边爆粗口，一边发疯画下的。

　　“......真想看看啊。”他呓语道。

　　潘宁福在宫中几十年，看脸色揣摩人意对他小菜一碟，看黎煜现在的样子，当真不是生气，“陛下，难不成您知道，是谁干的这事？”

　　黎煜剑眉上挑，冷峻的容颜浸上一丝痞气，“知道，一个让朕出乎意料的人而已。”

　　——

　　“你们就说，这妃位让给一个六品芝麻小官的儿子，你们服不服气？”

　　倚松楼的厢房内，檀木香气袅袅，几个官员围坐一团，桌上摆满了珍馐美肴，青瓷杯子中盛着西域美酒。

　　郭纲将面前的葡萄酒一饮而尽，醉醺醺继续说：“诸位同僚当是不服气的吧，谁能晓得，陛下用个男妃打发咱们？”

　　在座几名官员中，除了郭纲之外，就数御史中丞傅申茂的官职最大，为首的这位大人还没开口说话，下头的人也不敢碎嘴，而且在背地里非议陛下私事，乃是杀头的大罪。

　　傅申茂被邀到这饭局，自是清楚的很。郭纲和他不对付了半辈子，能降下脸请他，所为的定是他那掌上明珠。

　　郭纲吼完，耳边又开始嗡嗡作响，烦的他差点栽倒。

　　陛下成亲的这两日，本朝官员可一同休沐，原是解乏游玩的快活日子，可他刚回到府中，他的大女儿瑶儿就吵闹着要上吊。侍女小厮百般阻拦，好不容易把她从木凳上抱了下来，问清楚后，才晓得，原来他这闺女竟暗暗恋慕着陛下。

　　“陛下竟喜欢男子，瑶儿是女儿家，这辈子都得不到他的青睐，不如死了，下世做男子与陛下相会！”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几番争执，又是跳湖又是撞墙，闹了足足一天都不消停。瑶儿是她和正妻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宝贝疙瘩，要是出个什么事，他一把年纪可受不住。

　　郭纲实在无可奈何，这才宴请众人出来想法子，而且还额外请了死对头傅申茂。

　　“郭纲，别抽风了。”傅申茂饮了茶水，“这事儿简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