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美人的心上夫》锐久

5、非分之想

　　黎煜出了落雪宫，事情闹得动静不小，顾泽已经带着一队巡查侍卫在宫门前等候。方嬷嬷等十几个女侍被绑上了绳子，跪在门前等着黎煜发落。

　　潘宁福见黎煜穿的薄，自顾自准备把自己肩上的斗篷解下。

　　从得知皇贵太妃往他的迎亲队伍里塞人时他就一肚子的怒火，进到偏殿看到兰麟栽在浴桶中像只溺亡的鱼时火气更盛。他本以为这个老妖婆前两年被他整治之后会老实一些，没想到还心怀贼念。

　　黎煜左手推回，拒绝了他的好意。
　　“朕早就被气的一身汗，用不上这东西。”

　　黎煜走到方嬷嬷身前，俯视着这一竿子人。

　　方嬷嬷垂着头，狭小的视线中挤进一道玄色衣摆，衣摆下是绣着龙纹的鞋靴，不用看都知道面前之人是谁。四周静默，只有侍卫的刀鞘互相碰触的零星铁声。她不敢抬头，身子快要低到砖缝中，半晌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肩头耸动。

　　“奴婢们错了，奴婢们再也不敢了。都是皇贵太妃让奴婢们做的，陛下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凄厉的哭叫声回荡在深宫的城墙中，惊得树枝上的积雪坠落。

　　方嬷嬷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无往不利，蛇蝎心肠，好几起宫女失踪案都是她做的。这种垃圾不除掉，将会危害整个皇宫。

　　黎煜抬着下颌，双手背在劲瘦的腰后，“方嬷嬷，你说朕是亲手解决了你呢，还是让你主子带你回去呢？”

　　他的声音很沉，让人感觉似乎是真的犹豫不决。

　　方嬷嬷一听有活的转机，鼻涕混着泪水磕头，“陛下，陛下，让奴婢见见皇贵太妃吧，就见一面。”

　　她是皇贵太妃手下的老人，皇贵太妃不看功劳看苦劳也一定会向陛下求情，留她一条小命。只要见了皇贵太妃，她一定能活下去。

　　黎煜凤眸上挑，像看一只弱小蚂蚁一样瞟了她一眼，“既然方嬷嬷这么想见皇贵太妃，那朕便亲自送你过去。”

　　潘宁福早就备好了龙辇，黎煜提起衣摆，大步跨上，之后想起什么来着偏头嘱咐。

　　落雪宫的烛火还亮着，方才他脚下太用力，偏殿的门被他踹的稀碎，今晚肯定不能住人。虽然偏殿和主殿都在一个宫内，可到底要走上一会儿。再说兰麟浑身湿乎乎的，只披一件大氅，风一吹难免生病。

　　“潘宁福，把你身上的斗篷解下来。”

　　潘宁福心怪，刚刚他给陛下披上陛下不要，现在不知怎么又要他解下来，八成是冷了。“陛下，您虽年轻，但也要爱惜龙体，这寒夜的风比顾侍卫的刀还厉害，钻到骨头里那叫一个疼，还好老奴带了斗篷。”说完就往黎煜身上盖。

　　黎煜手肘搭在轿辇上，一指撑着下颚，一指提起斗篷，“不是我穿，你给兰妃送去，让他别在偏殿呆着，去主殿。”

　　感情是为兰妃着想。
　　潘宁福抱着斗篷钻入落雪宫，擦了擦眼角莫须有的泪。

　　慈安宫是皇贵太妃的住所，这座宫殿本该由黎煜的亲母居住，但他的亲母在他继承大统后的半年就去世了。大宁曾有规定，除了新帝生母，先帝妃子无论是否生子都要陪同殉葬。可先皇甚是喜爱冯昭鸾，不舍得让她陪葬，传位诏书上特别让黎煜留下她的性命。

　　方嬷嬷方才在落雪宫前还魂不守舍，看到慈安宫后难掩喜色。

　　轿夫停下，皇贵太妃冯昭鸾早早等在宫门前，方嬷嬷连滚带爬的匍匐在皇贵太妃的脚边。

　　黎煜下了龙辇，连一点母慈子孝都懒得装出来，可对方却十分热切于扮演一个好太妃。

　　“青儿，把哀家的袖炉拿来给陛下暖手。”

　　冯昭鸾打扮朴素，虽已年过四十，但眉眼之间还可辨清当年绰约风姿。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实品性，大概会以为这人是个好相与的。

　　“太妃这是何必呢？朝中都知道你我二人不和，演给谁看。”

　　皇贵太妃不以为然，仍旧唱着自己一人的独角戏。“陛下怎么能这样说，哀家虽不是你的亲母，但是真心爱护陛下的。”

　　黎煜充耳不闻，走到内屋后坐在了上座，睥睨着，“太妃，朕知道您一向好使阴谋手段，朕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有些事儿朕不得不问问。”

　　黎煜说话无比直接，皇贵太妃强忍着没发怒，和颜悦色道：“怎么算得上叨扰呢，陛下但说无妨。”

　　黎煜开门见山，深邃的眼中顿时流露伤痛，大手捂着心口，“太妃也知道，朕今岁二十六，后宫没一个人，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白玉似的，耐着性子等了好久才把他娶进宫中。可是你这宫中的方嬷嬷，新婚之夜闯进落雪宫，朕不得不怀疑，方嬷嬷是不是对朕的兰妃......有非分之想。”

　　皇贵太妃正喝茶，差点一口老茶喷出。

　　“陛，陛下，您这话说的，方嬷嬷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和兰妃没见过一面，怎会对兰妃有......”

　　方嬷嬷听到“非分之想”四个字跪不住了，上前挪了几步，“太妃娘娘说的对，太妃娘娘说的对，奴婢没有想法，奴婢怎么敢觊觎陛下的人。”

　　“哦？”黎煜放下捂胸口的手，反问道：“那朕还真是不明白了，朕又没让你们帮兰妃洗身，怎么你们就擅作主张去了，难不成太妃是看朕喜欢兰妃，想趁机敲打敲打他，然后好威胁利用？”

　　皇贵太妃失了一息的神，些许浑浊的瞳孔尽是震惊。因为黎煜说的这些话，和她原本的计划不谋而合。

　　如今摆在她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舍掉方嬷嬷，说她的确觊觎兰妃，并且这件事情她自己完全不知道。二是承认自己想要威胁利用兰妃，可是黎煜会拿到她的把柄，日后她想要干些什么会难上加难。

　　两相比较，皇贵太妃果断选择自保。

　　皇贵太妃推开搀扶她的宫女，麻利的朝黎煜跪下，惶恐至极，“陛下，哀家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方嬷嬷夜闯兰妃寝宫，哀家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方嬷嬷就跪在皇贵太妃的身边，心里瞬间哇凉哇凉。
　　她在宫中沉浮几十年，怎会不知丢车保帅。不过本以为跟在皇贵太妃身边这么多年，主仆二人多少会有些情分，可没想到舍弃起来和普通宫女一样干脆利索，没一点犹豫和惋惜。

　　黎煜越过冯昭鸾，审度方嬷嬷，“你没什么要说的？这要是不说......朕可就真的治你的罪了。”

　　皇贵太妃轻柔的抬起手腕，不动声色地理了理鬓角。

　　那是安慈宫的暗号，所有安慈宫的下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皇贵太妃还是皇贵妃的时候，曾被先帝怀疑过，先帝叫来一众宫女指正，皇贵太妃便用这手势威胁她们，若是她们把真相说出去，她就会杀了她们的家人。

　　终究是坏事做了一辈子，大难终于到自己头上了。

　　方嬷嬷嗫嚅，万念俱灭，“是，陛下，奴婢对兰妃娘娘有，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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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了结完，黎煜遣散了所有随从。

　　他着实没想到皇贵太妃手下的人这么忠心耿耿，即使背负荒唐的罪名也不愿意背叛。

　　宽大的宫道两旁是高耸入云的城墙，从西侧的长阶上去是望凤楼。黎煜没在此处安置人员把守，这里是他心情不好时独自排解的地方。

　　望凤楼建在内宫深墙之中，站在楼上即可将百里之外的美景尽收眼底。

　　黎煜两臂撑着栏杆，因为身形过于高大而微弓腰身，漆黑的眸子映照夜幕下的皇城。

　　良久过后，栏杆的下面，传来一声清浅的嘶痛声。

　　黎煜望去，没找寻到声音的来源处，只看到一棵四人高的槐树树冠顶上，唰唰坠落着什么。

　　他定睛细看，只见粗壮的枝桠上，覆着一个隆起的影子。

　　后背上和手上的伤口还未痊愈又因为爬树而裂开，兰麟忍着疼，他左手拿着一把从小厨房偷来的菜刀，朝着看好的枝干挥下。

　　这槐树长得很高，枝干也相当粗壮，剁起来需要很大的力气，兰麟呼着白气，额头上布着一层薄汗，两臂匍匐着朝前，锁定另一个目标。

　　楼阁檐角挂着的灯早就被震灭，只随着风左右扇动，隔着黑黎煜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他披的那件斗篷花纹繁杂，颜色暗黄，却是似曾相识。

　　黎煜下了几层阁楼，风声渐小，离那棵老槐树也近了许多。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没有出声制止，躲在黑暗中蚕食窥探。

　　对方挺拔直立，墨色长发披在后肩，一根红绳聊胜于无的缠绕，轻轻一牵，固定的发定会如瀑散开。虽不大能看清容貌，但周身气韵并无老练之气，应当是个年轻的少年，只是那斗篷实在过于老气，就像是一颗青豆混在了一捧黄豆中，碍眼。

　　可这碍眼的斗篷，他方才才见过。

　　是他赏给潘宁福的斗篷，也是刚刚潘宁福想往他身上披，却被拒绝了送到兰麟寝宫的那件。

　　大半夜的，才经历了那事，兰麟这会儿出来干什么？

　　为了防止走水，皇宫中除了御花园，其他地方很少栽树。这棵老槐树没长在御花园，却也能活得好好的，想必有着什么不能砍掉的理由。

　　四周静谧，无侍卫巡逻，兰麟已经将一半的枝桠砍的光秃，远远望去像是被怪物啃掉了一口。

　　他蹲下身子，两把菜刀的尖刃稳稳当当的卡在树干上，他撩起微松的头发，紧了紧红绳，闭眼猛地向下跃去。失重的感觉只是片刻，睁开眼睛的下一瞬，便来到了另一面的树枝。这根枝桠比较细，褐色的树皮轻而易举的裂开，露出内里绿色的芯儿，手起刀落，嘎吱一声，应声断裂。

　　整棵槐树终于没了枝子，像根木桩一般独立风中。

　　菜刀早已卷了刃，最后那几处是兰麟使蛮力硬生生劈开的，他回到地面，回想起十几个女人呈在木盘中的玉质玩意，恶狠狠用刀的最后一点点尖刃刻了几个大字。刻完后戴上斗篷的帽子，头也不回的藏匿在黑暗中消失。

　　黎煜撑在栏杆上，不由自主的嗤笑出声，完完整整瞧完了这一出幼稚的报复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