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云开》红框眼镜

4、第 4 章

　　袁茗最近习惯在一家叫“sit down”的咖啡店打发他的晚上。
　　首先，这里的咖啡不错、简餐很好吃、价格也不贵。然后，人不少，但是可能是由于桌与桌之间有个合理的距离，即使店里坐满了人也不会给人一种拥挤的感觉，发而有种繁忙的安心。最后，也最重要的，这里24小时营业。加班的时候，最烦十点钟被要打烊的店主赶走了。
　　来了H市这么久，还从来没找到过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地方。他已经连续每天来，坚持两个礼拜了。
　　唯一有点让他困扰的是，在这个地方很容易睡着。虽然他也没有那么想回宿舍，但总是轻而易举在这家店睡着让他也很纳闷。
　　近期他手上的IPO项目进展顺利，到了第三轮证监会审核的关键时段，每天的工作节奏和强度都很大。所以他倾向于选择一个让他放松的地方。
　　比方说今天，八点钟袁茗又准时出现在门口。店里的灯光沉稳安宁，空气中是松柏的芳香夹杂着咖啡的暖意。
　　给他点单的，不是平日他熟悉的男服务生，而是一个他没见过的年轻女士。头发是散漫慵懒、长到腰际的微卷发，穿着一件嫩芽绿色的毛衣。
　　“喝什么先生？”她似乎是很熟悉他的样子，声音悦耳。
　　“一杯大杯澳白和牛排餐。”
　　女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麻利地敲击键盘。
　　很快，袁茗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开始享用他的晚餐。

　　这时候，晏狄朝边上的伙伴使了个眼色。小伙伴随即接收到信息，肯定地点了点头，仿佛在传递什么暗号。
　　是他。这个衣冠楚楚但两次睡在他们店里的男人。
　　晏狄从以往监控里面已经掌握了这人的惯用伎俩。假装忙碌、大吃大喝、摇摇晃晃到一头栽倒。持续时间长达五六小时，短则三十分钟。睡眠过程中绝对不会惊醒或被叫醒，除非天亮。
　　如果他没有结账就在店里这么胡闹的话，晏狄不会放过他的。倒一盆凉水在他头上，可能会醒。
　　今天营业前，她就有神奇的预感在召唤，果然，这神龙今日又现身了。
　　袁茗觉得晚上的牛排特别好吃，带着肉汁也特别的嫩，还点了洋葱圈和奶油蘑菇汤，就着浓郁的咖啡，很快。有点困意冒了上来。
　　他觉得不对劲，赶紧从包里搬出了手提，他决定用忙碌来赶跑瞌睡虫。刚审了几页资料，有一丝恍惚。他看到刚刚给他点单的嫩绿姑娘在他边上几次一闪而过，好像在确认什么。
　　奇怪，反正他确认他自己不困。

　　晏狄给这家伙在倒计时呢，今天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已经看到他打瞌睡两次了，嘴张得老大。如果今天他故技重施，就等着瞧吧。
　　果然，在时钟指向十点整的时刻。晏狄清楚地看到那个男人倒在桌子上的后脑勺，是那么决绝和坚定。
　　她腾地从位子上跳起来，大步走到他跟前。用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手臂。
　　“这位客人您醒醒哈，要是困的话，您可以回家睡。”
　　果然跟店里小伙伴说的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提高了音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让人难以置信，真的叫不醒。
　　很快，边上的一些客人也聚过来。
　　“不会是猝死了吧。”有人嘀咕。
　　不会吧，晏狄心下一惊，这，她的连锁店才刚有起色诶。
　　“马上打120。谁会人工呼吸？”她连忙大声呼喊。
　　急救车在十分钟内就到达了，急救人员上前来检查情况，他们把年轻男人从桌子上抬起放到了担架里，做了简单的检查。
　　边上众人都一副想看又不敢的样子。看他平和红润的脸色，不像是什么应急的病况。
　　“谁是家属？”
　　众人皆望向晏狄。
　　晏狄一脸震惊，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是店主。”
　　“那你是目击人，最好也一起去一趟。”急救人员挥着手示意她赶紧上车。
　　事态紧急，她也不想多做解释了，先去了再说。
　　这辈子晏狄第一次坐救护车，她有点紧张。
　　“这人什么情况？”救护车上的急救员给他做了血压等常规检查，“好像没啥大问题。”
　　“医生，我不认识他，但是他已经三次在我们店里这样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醒过来。”
　　这话说出来就有种可信度不高的感觉，但见晏狄说得真诚。急救医生也凑合地点了点头，“反正到医院再好好检查。赶紧联系家属。”
　　一番折腾，到了医院急诊，又是一轮检查。当然这人没醒。
　　晏狄纳闷地坐在急诊室外面，她不知道自己为啥在这里，她甚至帮他开了这么多检查单子还缴了费。才知道这男人叫袁茗。医院里的身份系统追溯不到他的家属，所以也没人来接替她。
　　这时，推门出来的医生出来找到她，意思是检查结果都好的，不像是有问题。应该只是嗜睡，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观察一晚上。如果担心的话，可以现在联系警方做个笔录，给自己证明一下。
　　晏狄谢过医生，走到临时的病床前。看了手机都已经半夜两点了。手机上收到谈笑的微信。
　　“老板娘你下班了？明天想过来坐坐。”
　　“见鬼了，我在医院呢。”晏狄闷闷不乐地回着。
　　“咋了？不舒服？”很快谈笑的电话就过来了。
　　晏狄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悠悠叹了口气，“人生在世，奇怪的事情真多。谢谢这位袁茗大哥，让我体验了一把。”
　　“袁茗？那人名字吗？我也认识一个袁茗呢。”谈笑回道，“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不可能，你认识这样帅气的男人是不会不告诉我的。”晏狄斩钉截铁。
　　“你说帅吗？”谈笑突然有种预感，“那可能真是我认识的袁茗。他怎么了？”
　　晏狄万万没想到是谈笑认识的熟人，也没想到三更半夜她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赶到了医院。
　　看着她逮着值班医生询问病情的样子，晏狄发现情况并不是那么简单。
　　什么情况。
　　“你老情人？”晏狄挪到谈笑边上，悄咪咪地问，
　　“不是的！”谈笑否认得坚决，“是我的高中同桌同学。”
　　“哦~”
　　谈笑见晏狄笑得暧昧，只得把关心放在袁茗身上，“医生说他只是睡熟了？”
　　“嗯。好奇怪一人。”
　　“高中的时候好像也这样过，跑了一千米以后突然就困得不行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才醒，把校长都吓死了。”谈笑回忆起来。
　　晏狄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准备报警了，原本还担心这人万一醒了以后还讹自己该咋办。好人做到底，还是等他醒吧。
　　两姐妹相互靠着挨到了六点，终于天亮了。
　　很准时，这男人果然在晨光中醒来了。
　　朦朦胧胧中，袁茗仿佛有种预感，他闯祸了。依稀记得晚餐肉汁丰富的牛排和坚强支撑的眼皮。
　　果然，醒来，在医院的急救室，旁边还有两位女士守着他。
　　定睛一看，一位是昨晚的嫩绿色服务员，还有一位居然是高中时他心中的女神谈笑。
　　很快他就回忆起过去八小时发生的事情。长这么大，因为嗜睡出的洋相，此次是人生之最。他真的想把头埋在床位的枕头里。
　　袁茗很快利索地站定了，他真挚地给晏狄表达了歉意并道谢，爽快地表示可以补偿她昨晚的营业损失。
　　这男人站起来足足要高她一个头，身高170的晏狄看着男人还算可以的道歉态度，略不满地表示：“赔钱就不需要了，我们店里做生意不容易，下次不要在我们店里睡觉了。”
　　晏狄的脸白白净净，一头卷曲齐腰的长发，一晚上未休息，眼下还有点青色。
　　袁茗听了这话，感觉自己脸都有点发烫。确实，如果初次见面给人留下在店里频繁昏睡的印象，确实，怪不靠谱的。
　　“晏女士，不知道怎么解释，您的店很奇怪，我来一次睡着一次，我自己也很纳闷。”
　　很明显，晏狄听到这话更加感到匪夷所思了。
　　谈笑见这两人间有丝奇怪但有看头的气场，不禁打起圆场，“不打不相识，英雄好汉认识一下。”
　　高大帅气的袁茗和白净文艺的晏狄，不错不错，谈笑麻利组织两人交换了微信，并找个借口从医院溜走了。
　　“袁先生，我的咖啡店是正当运营，都是有食品卫生检验证书的。店里销售的食品和饮品如果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专业部门来抽查检验。”晏狄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显然已经误会了刚刚袁茗的话。
　　袁茗着急得忙摆手，他这人急了就嘴笨，这下误会更深了。
　　“我不是这意思，你的店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真的很棒。在那里我很放松所以才会睡着。”
　　晏狄听了这一句，语气终于缓和下来，她也不想在这儿逗留了，只是慢悠悠地留下一句，“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望着女士不紧不慢的背影，刚刚较真的小表情在袁茗心中泛起了小波澜。他低头看看刚加上的微信，她的头像是一只咧着嘴的小狮子，跟她本人有点相似。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谈笑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他都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