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云开》红框眼镜

2、第 2 章

　　谈笑没料到今天她居然是仅存的几枚硕果之一，除了那个大学生，就只有她没醉了。
　　她费劲地撑着袁茗这个大块头，手上还要提着他的公文包，累死了。好不容易挪到了他的房间，恨不得直接丢在门口，终于把人和包都移到床上。
　　他是上海有名券商在本市驻点的负责人，一个人在这边，单身，单位宿舍又远。今天为了迎这场酒局也是准备得当，事先定个房间，不然喝醉了在外头指不定被人卖了呢。作为谈笑的高中同班同学，他们这点护送的情分还是在的。局上就互通有无，交代酒醉如何收场了。
　　她松了口气，走进卫生间赶紧洗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一走出来，见袁茗躺在床上，微睁着眼半睡半醒的样子。
　　“我走了啊，你应该没事的吧。”谈笑拎起自己的包就往门口走，“有杯水放在床头了。”
　　“谈笑。”她突然被正经地叫住。
　　“你最近好吗？”
　　她转过头，看到袁茗已半直起身，状态虽朦胧，但语气却很清醒，还有一丝关切，“听说你离婚了。”
　　一时间谈笑也不知说是还是对，她点了点头，心里却没忍住涩涩的，只能尽量回答得漂亮一点：“有段时间了，没事的。”
　　袁茗两颊泛着红气，他也对着她轻点了点头，只说了句：“工作不要太拼，身体重要。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好。”谈笑快速回了句，便转头往外头走去。
　　年少时的同学和朋友，被他获悉自己已经离婚的事情，居然有种别样的尴尬。其实也只是离开了一个她觉得没必要再凑合的人罢了，这个小事情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了呢。她很好，她不需要什么帮助。她不会难过的。
　　她有房子，有事业，还有最爱的孩子。只是从两个破碎的圆重新回归一个完整的圆而已。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电梯直下的时候，她还是不争气地流泪了。
　　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儿子小米已经睡了，三岁的小男孩，睡觉居然也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她摸了摸儿子的侧脸。乖崽，今天睡的倒是挺早。

　　安顿完导师已经将近十一点，蒋云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黑黢黢的，灯都不想开只想直接睡去了。
　　叮咚。黑暗中手机两了下。他缓慢地打开，是一条好友已添加的微信。
　　他成为了谈笑的微信好友。还是他主动加的，现在却有点后悔。

　　第二天清晨，他接到了盛元元的电话，是导师的女儿，比他低一级，电话里问他能不能一起去音乐厅项目实地看看，在他支支吾吾想推脱时，下一句就说已在男生宿舍楼下等好了。
　　蒋云开只能硬着头皮起来，不知怎么跟这个女孩相处，她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时而消失、时而闪现、时而可爱、时而奇怪。
　　他胡乱套了一件衣服和昨天的运动裤。下楼见盛元元挽着精致的小包，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像是一块夹了淡奶油馅的面包。
　　“你好，大小姐。”蒋云开双手插着裤袋，“今天天气真好。”
　　“你好呀。”盛元元俏丽地笑了笑，“我爸说你今天肯定有空。”约了三次，从来没把蒋云开约出来过，每次都是各种奇怪的理由搪塞。什么替舍友带宠物猫去打疫苗，寝室里爬楼梯崴到了脚，吃饭太烫不想吃。今天她一不做二不休，冲就来了。
　　两人略显尴尬地站在一起，盛元元倒是大方地说道：“早饭我没吃呢，我们去吃点吧。”
　　他点了点头，表示听她的，“你爸还好吧？”
　　“好的啊，酒鬼多喝点酒有啥稀奇的。”她说得一本正经。
　　蒋云开笑了，“去你喜欢的那家咖啡店吧。”
　　盛元元眨了眨眼睛，“你还记得我喜欢哪家？”
　　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句，因为她说完就踩着越发轻快的步子蹦到了他前面。
　　盛元元不是喜欢蒋云开才来找他，她喜欢她能接触到的所有传统意义上优质的男人。年轻、智商高、潜力股，再加上良好的家庭背景，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跟她约会。
　　当然，她只是跟他们书面意义上的约会，现阶段她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她要不断地观察他们，锻炼他们，直至有一个人，让她勇敢地爱上。

　　几步路就到了学校门口的咖啡店，里面的人永远像罐头里的火腿一样拥挤。他们两人好不容易排到了点餐台。
　　“两杯气泡美式。”盛元元抢在他前面说道，“嗯，再两份英式早午餐吧。”
　　蒋云开心里挺惊讶，她居然知道他的喜好。他主动让盛元元去位子上坐好，他来等餐。
　　两人面对面吃起了早餐，这么说来蒋云开是第一次仔细看她的脸，她让人感觉像是一只毛茸的幼年泰迪，有点不好招惹的气场但却透着股人人都爱的娇俏。
　　“音乐厅的项目，你也感兴趣呢？”蒋云开喝了口咖啡，沁凉凉的。
　　“对啊。”盛元元抬头，“听说你来设计，肯定很棒。”
　　“我都没有头绪，怎么棒。”
　　“你可是建筑系的头牌。”她呵呵地笑起来，“以后等你成为了大建筑师，这将会是你第一个里程碑。”
　　蒋云开吃完了，他摆弄了下他的叉子，“你觉得我以后肯定能成为有名的建筑师？”
　　盛元元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爸说了，你是他带过最有前途的弟子了。你看，你在我们学校最王牌的建筑系专业，本科毕业后去美国或者欧洲深造几年，进入顶尖的建筑师设计院奋斗，出人头地以后就可以成立自己的事务所，到时候……”
　　蒋云开有点纳闷地盯着盛元元起劲地描绘着他的蓝图，他一口干完了自己的咖啡，“今天突然有点急。。”
　　正当他想借机逃走时，咖啡店的门开了，推门进来的是穿着紫色登山服的谈笑，左手夹着两根登山杖。右手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子同样穿着登山服，跟谈笑眉飞色舞地聊着什么。
　　他看了看手机，八点钟，紧接着收回了要溜的左脚。
　　“在看什么，有急事？”
　　“没。“蒋云开应付道，”没事，你继续说。”
　　“我最近在看社会学的书。”盛元元接着滔滔不绝讲起了她自己的事情。
　　但蒋云开没有在听，装作在场。
　　看来那个小男孩是谈笑的孩子，身高才到她的腰间，倚着她妈妈的腿，笑憨憨的。
　　比起知道谈笑有孩子，居然比知道昨晚她只是送那个管委会主任上楼更让他感到舒适。
　　总之，他现在心情不错。
　　趁着盛元元醉心阐述她的社会学理论时，蒋云开点开谈笑的朋友圈看了看。
　　她只展示半年的时间线，背景是一艘白色的快艇驰骋在湖面上。她发的朋友圈不多，但她每个周六早上都会去登山，好几张在山顶她和孩子开怀大笑的合照。

　　谈笑给儿子小米点了个碱水面包，给自己点了冷萃，拿好东西转头，看到了蒋云开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在一起吃早饭。
　　男帅女娇。他们聊天时放松随意的样子让她有点羡慕，似乎边上有点点星星的围绕。年轻真好。
　　曾经这样的岁月她也是经历过的，只是现在这些温存的记忆已蜷缩在脑海中的一个逼仄的角落，没人去唤醒。
　　小米坐在了他们邻桌，她只得过去。刚放下东西，蒋云开就转过头跟她点头示意。她也说了声“早”。
　　“叫哥哥姐姐。”谈笑示意儿子。
　　儿子异常乖巧地配合，看来他也是颜控。

　　席间耳边刮过这对年轻的璧人在聊音乐厅的设计概念，谈笑刷着自己的手机，看小米吃得起劲的样子，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去银泰儿童角玩会儿。
　　正想着小米突然不小心把勺子推到了地上。
　　谈笑眼疾手快，赶紧弯下腰去捡。没想到蒋云开也正好伸下去手。两人凑巧一个握住了勺子头，一个握住了勺子尾。手背轻贴着手背。
　　他的皮肤暖暖的，而谈笑的却有点冰。一秒钟的时间，两人都直起身子，反而是谈笑缩回了手，蒋云开将勺子放回了桌上。
　　“谢谢叔叔。”小米懂事地道谢。
　　“没事。”
　　他们双方都没有看对方地眼睛，便各自回归到各自地事情，仿佛啥事都没有发生。
　　“妈妈，叔叔是画家吗？”小米看到蒋云开手里的速写册，倒是八卦起他来。
　　“是建筑师。”
　　“哦。”小米点了点头，“什么意思？”
　　“就是设计房子的意思。”
　　“什么房子？”小米连环追问。
　　“漂亮的房子。”谈笑随口回道，“给爱的人住的房子。”
　　小米好像听懂了。他咬完最后一口面包，抹了抹嘴唇。
　　谈笑收拾完座位上的东西准备带孩子走了。余光却感受到蒋云开正直直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诶，怎么了。”盛元元看着有点愣住的蒋云开。
　　身旁那对母子已经离开了，他还是望着那个方向没动。
　　许久，蒋云开脑海中还盘旋这谈笑的那句“给爱的人住的房子。”
　　脑海中突然有点头绪了，不能再让自己在图书馆里干坐着通过学习各种成功案例来找灵感了。灵感的缪斯不在书里。
　　在乎音乐厅的人，无非就是要在这里演奏的音乐家以及热爱音乐，喜欢听音乐会的人们。要从他们身上去获取对这个建筑的爱，这个主题才有可能出现。
　　蒋云开连忙站起来，跟盛元元说自己现在要走了，真有点急事，说完便一路小跑出了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