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月》行芜

9、发烧

　　清冷的月光投映到窗柩上，医院外的亮光与病房里的灯光辉映着，但周身依然是冷冷的，独属于医院才有的。
　　这也大概就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来医院的原因，周遭都渗透着浸骨的寒，这个地方见证了太多人的生离死别，长长的走廊一眼好像望不到头。
　　病房外不乏有人在来回走动，亦或是护士，又或是谁家的家属。

　　最终还是苏暖月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隐约的担忧。
　　“他们这样对你多久了”

　　宋念念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从高二初，又好像是刚升上高一。
　　时间真是有意思，有的时候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有的时候又像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忘记了”

　　苏暖月又接着问“他们都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宋念念扯着嘴角苦笑了一声，好像是被问到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

　　“你问为什么吗，霸凌者们能有什么原因呢，无非是想无时无刻在弱者身上找优越感，组建自己的圈子，四处找存在感，而我们这些人，刚好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工具，甚至是取悦他们的玩偶”

　　说到这儿，苏暖月很明显看到宋念念的情绪有了起伏，双眸里都是愤恨与不甘，一双手紧紧攥着被子，那些被迫在他们面前下跪自己扇自己耳光的耻辱日子浮现在眼前，经久不散，折磨着她整个人。
　　“他们带头的是文科2班的李心妍，仗着自己家里有权有势，混□□，霸凌同学，没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另外3个是她的同班同学，也算得上是她的小跟班”
　　“那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毕竟不在一个班，平时几乎接触不到”

　　“我和他们班的一个女生高一还没分班时是好朋友，那时候他们4个也在班里，当时我们两就经常在班里被使唤去给他们买各种东西，不照做的话就拉到角落一顿毒打，那个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昏暗的，一度想过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离开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可是我又不放心我妈，所以就一直忍到了现在”

　　苏暖月感觉心跟着颤动了一下，这个坐在她面前的女孩曾经和自己一样，差点就离开这个世界。
　　“你昨天说你向人求救过，指的是老师吗”

　　听到老师两个字，宋念念的表情明显有所动容，初次被霸凌的时候，她没敢告诉妈妈，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师，但是之后发生的一切让她措手不及，

　　她缓缓开口“李心妍的母亲是校董会的会长，轻描淡写的的一句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玩笑的打闹，就此，这件事情就被大人们以玩耍为由，粉饰的一干二净”
　　自然老师们也是知道这其中的猫腻，虽然不齿，但无力反抗，只能选择妥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们来说最有利。

　　从那以后，她就没有再向任何人求助过，因为她知道，每一次的求救也不过是换来更加变本加厉的对待。

　　苏暖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脑海中只有临走时宋念念的一句话“劝你一句，离她们远点，也离他远点，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她没有问宋念念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但是她想她大概知道。

　　大家期盼的暑假终于如约而至，好像这份喜悦并没有因为升学的压力减弱半分，果然青春就是该这般恣意洒脱，在该纵情喜乐的时候毫无保留。
　　当然，班主任自然要做到时刻的学习为主，离校前千叮咛万嘱咐每位组长要按时做好监督工作，开学来哪个小组的任务不达标，组长会受到处罚。

　　听地苏暖月当下心里一咯噔，因为他们组里面有个经常不按时交作业的存在，这才是让她最头疼的地方。

　　她除了在咖啡店晚上的兼职工作，又去找了一个白天书店的导购工作，虽然工资不多，但是至少环境还不错，加上她又喜欢看书，不忙的时候也能顺便看一看书。
　　现在又多了一个监督的活儿，她感觉头大，怕某位姓程的同学耍脾气完全不配合，光是想一想就会直接心梗的程度。

　　果不其然，暑假第一天，某人就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
　　上午九点苏暖月到达书店，第一天上班，没什么任务，老板让她先熟悉熟悉书籍分类，货架摆放位置以及书的定价。
　　「拾光书屋」一听名字就很有故事感，里面的装修也很文艺，设置的有咖啡小食区，阅读区，让每一位顾客都能静下心来读一读书。

　　店里放着五月天的音乐，还有一个专区摆放着很多他们的周边还有专辑CD,还有专区墙上贴着很多演唱会留下的相片，每一帧都是回忆，每一帧都是青春，可以看得出来书屋的主人对生活的热爱。

　　希望每一位来店的人能够找到一份慰藉，找到对生活的热情，更能找到人生的知音，那便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

　　她认真地在书架来回走动，拿笔记一个一个来记书籍的分类以及区域，手机震动打断了她。
　　是班主任在组长群里提醒他们下午1点前完成数学卷子。

　　要知道，云川一中出了名的抓暑假学习，升学率并不是凭空出现的，靠的就是一系列的“魔鬼”训练。

　　所以他们从高二开始，暑假除了暑假作业之外，还有各个科目的卷子。
　　所以很多毕了业的学生，经常调侃，进了云川一中，不褪一层皮都对不起这三年的学习。

　　苏暖月接着其他几位组长的回复，回了一个收到。
　　然后就去他们四人小组群里把刚刚老师布置的时间节点转告了一下。
　　宋念念和周杨很快回了。
　　但是意料之中的那个人依然是没有任何动静。

　　距离一点只剩3个小时，苏暖月没有办法，硬着头皮给程昼发了私信。
　　［在吗］
　　手机仍然是毫无反应。
　　她又发过去一条
　　［数学卷子记得1点前要交］
　　还是石沉大海……

　　她没辙了，这位大少爷要不想回，估计谁也找不到他。
　　她自己的卷子昨天回去就提前写完了，所以这会儿才可以不慌不忙的做着兼职。
　　她管不了了，处罚就处罚吧，她认了。

　　就在她正懊恼之际，手机有消息提示震动。

　　“生病了”还附带的有一张体温计的图片。
　　苏暖月打开图片并放大，上面的刻度显示在38.3度的位置。
　　苏暖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想问他吃药没，想问家里有人照顾没。

　　这一切敲在输入区又都被她撤回了。

　　感觉这些话有些过于暧昧，而她好像没有这个资格。
　　光是偷偷看他靠近他就已经感觉自己过于越界了。
　　程昼看着微信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却一直没有下文，然后又归于平静。

　　忍不住嗤笑一声。

　　直接放弃了文字输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苏暖月把声音调低，小心翼翼地放到耳边点播放“小组长，我这该怎么办呢""
　　嗓音有些低哑，很明显能听出来是生病了，但是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心脏狂跳不止。

　　打字的手甚至有一些颤动，她平复了一下心跳。
　　缓缓输入“那我帮你和数学老师请个假吧”

　　程昼并没有打算结束聊天。

　　这一次换成文字输入了“家里面没人，两顿没吃了”
　　苏暖月正感叹他这个人转换话题能力怎么这么强。
　　很明显苏暖月读出了他这句话的潜台词。

　　正在想该怎么回，那边又甩过来一条“小组长，督促学习的同时，组员的身体是不是也该监督一下”
　　轮番轰炸的消息让她一度有错觉，这还是那个别人眼里高冷的程昼吗。

　　她准备说让他点个外卖，可对方根本没给她机会，直接给她又甩过来一条消息。

　　是一个定位。

　　［Moon:?］

　　那边没在发消息过来了，留给她的只有沉默。
　　她退出了聊天界面，给班主任说明了一下程昼的情况，他表示理解，并且委托小组长如果有时间，代他去看一看。

　　班主任的这一句话，好像无形中让她去找程昼的行为多了一些合理。
　　她收拾好之后，和老板打招呼说下午再见。
　　出了书屋，她打了个出租，把手机上的定位给司机看了一下，然后就出发了，中间下车买了点退烧药和食材带过去。

　　车子开到小区门外，小区面积比较大，加上苏暖月从小就不咋认路，在里面绕了半天，才找到他住的那一栋。
　　位置显示在8楼，坐上电梯就直接上去了。

　　按了按门铃，半天没人应答，发消息也没人回，苏暖月怕他烧的厉害，睡着了，就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把电话挂了，苏暖月站在门外等着，来回踱步，没一会儿程昼就来开门了。
　　他一只手撑在门边，整个人看着有些慵懒，穿着白色的短袖，下身灰色运动裤，面色有些苍白，头发翘起，有些凌乱，但是也难掩脸上的桀骜。

　　苏暖月一时有些语无伦次“那个，是班主任托让我过来看看你”

　　程昼没说话，嗤笑一声，转身进了屋。

　　苏暖月跟着进了屋，关上门，在门口脱了鞋，准备就这样穿着袜子进去。
　　程昼渍了一声，回过头把脚下的那双鞋脱下来给她，自己赤着脚走在地板上。

　　“我袜子挺厚的，你这生病了，光脚更容易凉”

　　结果那个人完全不领情。

　　“我怕热，就喜欢光着脚”

　　苏暖月“……”
　　秉持着对病人的友好和关爱态度，她耐着性子开口“这是给你买的退烧药，你吃完了先去屋子里睡一会儿”
　　程昼拿着药，就这桌上的温水直接就吃了，然后就回房间了。

　　苏暖月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纯净水还有啤酒。
　　她煮了点粥，里面加了一些肉丝，胡萝卜丁，还有芹菜末。
　　等粥好的时候有些无聊，她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做起了数学题。

　　这中间程昼一次都没醒，粥快好了的时候，苏暖月敲房门，里面没人应。
　　她试了试转门把手，里面没有锁，她轻声地走过去，程昼睡得很熟，呼吸有些重，眉头紧蹙，额头有些小密汗，嘴里好像还在呢喃着什么，听不太真切，
　　苏暖月坐在床边，用毛巾给他擦了擦汗，侧耳凑近想听听他在说什么，这个时候程昼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她重心不稳，整个脸直接贴在了他胸脯上，还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当下，她整个脸红透了，想起身，但是手腕被抓得紧。

　　程昼睁开眼，睡眼惺忪的样子，却还不忘捉弄她“你刚打算对我做什么坏事，嗯？”

　　“我没有”

　　“还说没有，都被我抓现行了”

　　苏暖月真的是百口莫辩“……”

　　手腕从他手里挣扎出来，调整了下呼吸开口

　　“粥好了，你快出来吧”

　　然后匆忙地离开了房间，殊不知在她的背后，程昼嘴角的笑意都弥漫上了眼角。

　　“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