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月》行芜

3、难戒

　　第二天，苏暖月醒得很早。

　　喝了药睡一晚上，已经好多了，拿起床边的手机一看，才六点半。
　　手机上有ZN那边发来的短信：“您好，苏小姐，程总这边今天下午两点有空做一个专访”

　　苏暖月有一刹那的恍神了，然后连忙回了个好字发了过去。

　　后半夜估计烧的厉害，这会儿身上都是汗，黏腻的很。
　　快速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因为感冒才好，加之这两天降温，她穿了个紧身黑色毛衣，显得腰部线条姣好，外面套了一个米色的风衣，下身穿的是长款棉A裙。

　　考虑到下午有采访，所以她画了个淡妆，依然是丸子头，显得青春活力。

　　到公司还早，她整理了下午采访需要的内容提纲。
　　中间颜小悦和她八卦了下最新的消息“据说今天江梓宁那边会有大动作，很有可能是直接官宣”

　　奥，苏暖月没怎么在意地答了一下。

　　心思都在下午的采访上。

　　颜小悦看苏暖一直在忙着看资料，也没再接着说，就回头忙自己的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得很快。

　　快午饭的时候苏暖月准备提前过去ZN那边看一看场地，熟悉一下，顺便和那边负责人员对一下流程。
　　她收拾好相机还有相关资料，然后就出公司了。
　　午饭也没来得及去吃，想着去那边看完了之后再随便对付一下。

　　阳光打在公交车车窗上，晒的人慵懒发困，勾连出了过往的一些回忆。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系里要求每个学生写采访心得。

　　因为要挣学分，拿奖学金，苏暖那会儿采访前紧张的不行，程昼就全程陪着她一起roleplay。
　　程昼扮演被采访人，然后苏暖月主要练流程。

　　还别说，最后她去采访这个企业家的时候，真的没有紧张了，而且被老师夸奖心得写的不错。

　　后来程昼一脸傲娇地说：“你信不信，说不定以后想采访我的人也得排队”

　　苏暖月亲昵地挽着他的手，“是是是，你最厉害，以后我采访你，还得提前和你预约”
　　彼时的程昼笑着看着她。
　　“不，你是例外”
　　眼神里的温柔和宠溺都快要溢出来了。

　　谁能想到呢，多年后的今天，她采访他，真的需要提前预约。
　　只不过她不再是他的例外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再也不是那个会笑着包容她所有坏脾气宠着她的那个程昼了。

　　*

　　不一会儿，到了ZN楼下，公司是位于科技园区里，四周的绿化环境很不错。是独栋的三层写字楼，里层的设计也很有科技感。

　　一楼是供大家休息的公共区域，有喝咖啡的地方，有冰箱，还有微波炉，角落里摆放着绿植，环境整体给人很温馨，很舒适。
　　然后楼梯是木质的螺旋状，二楼是大家办公的区域，开放式的环境，每张桌子上摆着电脑，然后顺着楼梯再上去就是三楼。

　　应该就是他的办公室。

　　这会儿因为是午饭时间，所以很安静。
　　前台小姐姐带她到一楼休息区，她坐在沙发上，给程昼助理发了个消息，说她已经到了，问能不能提前对对流程。
　　不一会儿助理小林走过来了，说采访一会儿也会在一楼进行。
　　“苏小姐，程总一会儿就过来，我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小林带着她介绍了一番之后，就自行去忙了，中途给她拿了一瓶薄荷柠檬汽水。
　　还是江梓宁代言的那一款，也是她最喜欢的。

　　“苏小姐，实在抱歉，我们这冰箱里全是这个柠檬味的饮料，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小林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后颈。
　　全……全是柠檬味道的，会是因为她吗。
　　苏暖自觉是想多了，可能只是凑巧而已。

　　抿了抿唇说道“我还挺喜欢的，谢谢”
　　打开喝了一口，味道一如既往地的清爽。
　　快一点半的时候，程昼过来了。
　　距离上次马路重逢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此刻的他依旧是西装革履，只是多了副金丝框眼镜。
　　莫名有一种禁欲系的美。
　　苏暖更愿称之为是禁欲系的冷。
　　但……那都是错觉。

　　此刻程昼看到她，反应淡定，眉眼并没有太多起伏。
　　就还是跟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倒是苏暖月自己，一双手紧紧地摩挲着汽水瓶。
　　一时不知道是该站着，还是该坐下。

　　“苏小姐，很荣幸能接受贵期刊的采访”
　　手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
　　“您客气了，程先生，这应该是我们报社的荣幸才对”
　　说罢，苏暖把一会儿采访会问到的问题递给了他。
　　问题多是和他的公司以及基金会有关。
　　“那我们直接开始吧，程先生”
　　苏暖眼神有些飘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嗯，他语气平淡地答了一声。

　　“程先生，网友都很关心创立ZN的初心”
　　“因为一个…朋友”
　　“那看来这个朋友对您来说一定很重要啦”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苏暖月的心一颤，一瞬间节奏有些被打乱了，但记者的职业素养告诉她，要冷静。
　　采访接着继续，终于到最后一个问题了。

　　“大家也都很好奇您基金会的名字“N平方”是否有特别的意义呢?”
　　程昼此刻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苏暖月，直直地看着她心里发毛。

　　“也没什么特殊意义，大家想多了，纯粹是我个人比较喜欢数学，随便起的”

　　程昼笑的很轻，语气中莫名透着一丝无奈。
　　“感谢您今天抽出宝贵时间，程先生”
　　“客气，这对公司来说也是一种宣传，合作共赢”
　　一种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不夹杂一丝情绪。

　　小林赶过来催时间了。
　　程昼想了想，伸出了手“苏小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的手掌还是熟悉中的又大又温暖。
　　之后我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吧。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程昼又回头。
　　“苏小姐，别忘了写完了微信发我看看”
　　下一秒就消失在了苏暖月的视线里。

　　*

　　她回到公司，把下午采访内容整合编辑了一下。
　　撰稿完成之后，差不多就6点了。
　　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回家。
　　娱乐部那边的人传来阵阵笑声，似乎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她路过的时候，好像听到了ZN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回到家，稿子写的差不多了，正想着发给程昼看看，但突然想到没他邮箱。

　　不知道那个微信他还有没有在用，于是把他的微信好友状态恢复了正常。
　　登录电脑微信，找到阿昼两个字，刚准备点发送试一试。
　　电脑跳出来一个微博弹窗消息：惊天大揭秘，江梓宁牵手的神秘男子竟是ZN创始人——程昼

　　消息报道的来源，正是非凡周的娱记楚婧文。
　　电脑新闻标题上那个名字刺得她眼睛一阵一阵发涨发酸。
　　打开微博，第一个词条江梓宁程昼后面出现了一个醒目的爆字。

　　苏暖月点进去，都是一些认证大V发的“实锤证据”
　　其中她看到了一条这样的内容。

　　梓微星V：实锤无疑，内部可靠消息，说ZN公司的名字由来其实是“梓宁”的首字母。
　　“N平方”基金会也是宁宁的意思，蛙趣，这也太他妈浪漫了（原谅我激动的爆粗口了)

　　下面还配的有一些两人很有氛围感的对视图。
　　八卦天后V：据说两家人是世交，从小就认识，这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说不定两人已经偷偷转地下很久了。
　　一连串看完，有一股热热的水汽在眼眶里打转。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苏暖月整个人都在发抖，感觉浑身都在发冷，像是置身在冰窖里一样。

　　原来，ZN和N平方是这个意思。
　　那刚刚的采访多么讽刺阿。

　　所以，冰箱里都是柠檬味的饮料。
　　只是因为那是她代言的。

　　他不曾说出口小心翼翼的瞬间，并不是不愿意，而是想保护作为公众人物的他的女孩——江梓宁。
　　她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曾经浪荡的天之骄子，也有回头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只不过很可惜，让他回头的那个人不是她。

　　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苏暖月蜷缩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膝盖上，整个人埋在臂弯里。

　　哭了好久好久。
　　情绪占据了大脑，近乎失控，甚至产生了那些可怕的想法。
　　她手忙脚乱得拿出抽屉里的药，直接倒到手里，仰头吞了下去。
　　即使早就做好了他身边会有其他人出现，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心如刀割竟是如此地难以忍受。

　　她把撰写好的稿子发给了他的助理小林，手机关了机。
　　就此彻底了断那段卑微可笑的过去，也挺不错的，对吧。

　　小林把手机微博消息拿给程昼看的时候，他下意识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声誉。
　　而是苏暖月看到会不会当真，会不会难过。

　　当下一秒看到小林手机里弹出来的消息。
　　是苏暖月发过来。
　　他显而易见的慌了，没有了平日的冷静。
　　怕她又像大学时候一样突然就消失不见，躲起来再也不见他了。
　　他这几天表面佯装的不在乎在这一刻全部坍塌。
　　他拿出手机，给她发微信，敲键盘的手还有些慌张。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对方还未添加你为好友的提示消息又一次刺痛了他。
　　他又给她打电话，电话那边的机械女声提示让他一度失控，爆了粗口。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心情复杂，有失落，有无措。
　　担心这个傻姑娘是不是又一个人躲在某个地方偷偷的哭。
　　想到这儿，程昼感觉自己的心疼地都起了皱。
　　这边的投资会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他还得在这儿待几天。
　　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他陷入了沉思。

　　*

　　凌晨三点，程昼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来回踱步。
　　他给秦宇打了电话，秦宇是他大学室友。
　　家里面虽然有产业等着继承，但最终还是选择和程昼一起创业。
　　毕竟，这是大学他们两一起的约定。

　　“喂，哥们，你要不看一下现在几点？”
　　电话那边的秦宇声音有些含糊，应该是被吵醒了。
　　“你明天帮我去看看她，看看她有没有事”
　　“大哥，她谁阿？”
　　“你说还能是谁”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程昼，你大爷的，大晚上扰人清梦。

　　打完电话，程昼再也睡不着了，叫了客房服务，拿来了几瓶伏特加，又拿出抽屉的烟点上。

　　猛吸了一口，又直接对着瓶口又猛灌了几口酒，辛辣刺激。
　　直直呛到了嗓子眼里，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呛得眼尾泛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其实他戒烟有一段时间，因为大学时候苏暖月说烟味难闻，并且抽烟对身体不好。
　　可分开以后，睡不着的每个夜晚，烟和酒都给了他很大的慰藉。

　　果然，任何瘾都是很难戒掉的。

　　就跟有些人一样，入了心，便再也赶不走，也忘不掉了。

　　对她，他永远都是举白旗投降的那一个。
　　就着青白色烟圈，思绪也不自觉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