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月》行芜

2、习惯

　　“西郊站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公交车的报站声把苏暖月从放空思绪里拉了回来。
　　锤了锤有点酸涩的肩膀，拿起膝盖上的包起身到车门口准备下车。

　　一下车，一阵冷风突地袭来，冻得她下意识脖子瑟缩了一下。

　　郊区住户少，整个周边显得很是荒凉萧瑟。
　　她有点后悔没在毛衣外面加个外套，两只手手臂交错摩擦了会儿。
　　因为之前只是资料上看过西郊的图片，所以也不怎么熟悉这边的路，只能沿着大路往前走。

　　拿着手机拍了一些周边环境的照片，走了不一会儿，看到有几户人家，都是红砖瓦房。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她边敲门边礼貌的询问道。

　　屋里的人听到声音，走过来开了门，是一名中等年纪，手里抱着小娃娃的妇女。

　　“有什么事吗”中年妇女一脸狐疑，不耐烦地看着苏暖月。
　　苏暖月也不受影响，耐心且温柔地说道“阿姨，我没有恶意，我是一名社会新闻记者，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最近周边的虐狗事件的，您这边了解情况吗”
　　那位中年妇女一听虐狗两个字，并且看着苏暖手里的录音笔设备，很快眼神里透漏着一抹慌。
　　苏暖月心下大概猜到了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阿姨，您这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请您告诉我”
　　中年妇女一脸为难犹豫。
　　就在这时，小娃娃哼哼唧唧的声音打断对话，也阻断了那位妇女开口的想法

　　“你快走吧，我什么也不知道”说罢，妇女关了门，苏暖月轻轻叹了口气。

　　低着头沮丧了会儿，然后心下又给自己继续打气加油。
　　就在她准备转头离开的时候，隔壁屋子里探头出来一个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羊角辫。

　　“姐…姐姐，有人打小狗狗”小女孩一脸害怕地说道。
　　苏暖月忙蹲下来，刚准备开口问小女孩，小女孩的妈妈连忙从屋内跑出来把女孩抱了回去，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想着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疲惫无力更是加剧了些，收拾好了心情就打车回了市里。

　　简单洗漱了下，泡了杯薄荷柠檬水，坐在书桌前，准备整理一下手头上西郊的资料。
　　电脑突然跳出一个弹窗，标题是：ZN创始人程昼—IT界的一股清流，刮起了互联网时代的一阵旋风。
　　苏暖月看着这个标题，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下。
　　果然，优秀如他，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手下意识地点了进去，里面的字字句句都是对夸奖他斩获了多少奖项，在互联网安全方面做出的卓越成就。
　　文章的配图里，他靠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着，额前的头发梳上去了，眉宇间尽显成熟精英的魅力。
　　但是嘴角那抹笑在苏暖月看来，又不免透着几分清冷和疏离。
　　点了右上角的关闭符号，便退了出来。

　　想到昨天的重逢不欢而散，不禁感叹。
　　比起前任这个称呼，他们连陌生人都不如。

　　越想越没了什么工作的心思，胸口酸胀的厉害。
　　眉头紧锁，那种无力不可控的感觉汹涌袭来。
　　推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几瓶白色药丸，就着白开水，一把药丸就这么直接吞下去了。

　　最近她失眠又加重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振动，屏幕上一直跳动的名字杨宁刺痛了双眸。
　　“月月，最近怎么都没来复查”那边急切的问。
　　“我最近太忙就给忘了”
　　“那最近之前那种症状还有发生嘛”
　　停顿了好一会儿“没有啦，稳定多了”
　　“那就好，那你抽空来咨询室一趟”
　　“好”
　　挂完电话，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疲惫。
　　她刚刚说谎了。
　　最近的症状好像频繁了些。

　　*

　　清早起来的时候，只记得又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还是那个雨夜，程昼身上湿透了，她也淋湿了。

　　眼神空洞的看着她，盯得她整个心里发寒发麻。

　　这会儿头疼的很，估计昨儿去郊区也有点受凉，再加上坐车跑来跑去的缘故。
　　喝了点感冒药，就出门去公司了。

　　刚到公司，还没坐下，Lisa就把她喊到办公室，语气温柔地说道：“小苏，听说你之前大学是在Z大上的？”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Lisa姐”
　　“是这样的，现在公司正处在上升期，光靠江梓宁这一个新闻肯定是不够的，所以眼下有个艰巨任务给到你”
　　“是什么任务阿？”
　　“最近炙手可热的ZN公司你听说过吧”
　　听到ZN这个名字，苏暖眼睫微垂了垂。
　　“嗯，听说过”
　　ZN作为目前在工业互联网安全方面的新锐标杆，一直在致力于预防互联网黑客袭击，重大数据方面的安全维护;在传统的互联网安全模式下进行大力投入和创新，为新时代下的企业和社会做了坚定的后勤。
　　“我听说ZN的创始人也是Z大计算机系毕业的，所以想让你去采访他，做一期他的个人专访。”
　　另外听说他还以个人名义创立了一个“N平方基金会”，主要是用于收留一些遭受过家庭暴力的儿童，在社会也引起很不错的反响。

　　听到家庭暴力几个字，苏暖月心里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矛盾的小人不断在脑海中打架，她的冷静自持好像失控了。
　　头疼地更厉害了。

　　她还是开口道“Lisa姐，我手头边还有西郊区那个案子，能不能让李言去阿”

　　李言是社会部新闻的另一名同事，比苏暖要小一届，也算得上是她的学弟了。

　　“李言才来不久，业务还不熟悉，还是你去我比较放心”
　　苏暖月没办法再说什么了，她知道Lisa姐这么说其实就已经是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了。
　　出办公室的时候，Lisa少见地拍了拍她肩膀“小苏，等着你的好消息”

　　她嘴角抿了抿，这分明就是苦笑阿。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划拉到列表最下边，那个熟悉的名字备注—阿昼，就这样浮现在眼前。

　　那天之后，她就把他加入了黑名单。

　　不知道他有没有换手机号，还能不能联系的上。
　　她曾试图通过这种办法能减少与他的关联，不再牵动自己的心。
　　但是等到真正见了面，心还是会忍不住跳动的厉害。
　　毕竟他曾是惊艳她整个青春年少时期的存在。

　　分不清是紧张，是期待，还是不安，各种情绪交织在了一起。
　　就和高二初次见到他一样。

　　她没有直接发消息，而是给ZN公司那边的前台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您好，请问是ZN公司前台吗，我是非凡周刊记者苏暖月，想约程先生做一期个人专访，您看他什么时候方便呢”

　　苏暖月说完，不由得呼了口气。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抱歉，程总近期的行程安排得比较满，可能没办法做这个专访了”
　　她低声说了句“抱歉，打扰了”
　　心里面好像有什么堵的厉害，头也一阵阵的疼，还有点想吐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早饭的缘故。
　　中间西西在微信群里喊了一声，@苏暖月 月月宝贝 咱们仨什么时候聚一下？

　　确实，他们三个自从工作了以来，还都没咋聚在一起过。
　　高中三年，顾子逸去德国留学，苏暖上大二的时候他才回来，然后就在Z大里做交换生又学习了两年。
　　现在在云川市的一家中心医院当外科医生。
　　西西高考艺考结束，也算正常发挥，去了Z大附近的一所艺术大学就读。
　　现在是华乐娱乐旗下的一名签约歌手，虽不是大红但是也小有名气，也算是实现了她当初梦想的一半。
　　子逸：【我周二周三没排手术，下午和晚上应该没问题】
　　西西：【暖暖你呢】
　　苏暖月：【可以，那咱们暂定周三晚上，我到时候应该也没什么事】
　　西西：【那我提前定位，你们看看想吃啥】
　　苏暖月：【我都可以，你看着安排】
　　子逸：【我也是，你决定就好@西西】

　　下午，苏暖月头实在疼的厉害，好像有点发烧，请了个假回去休息。
　　一路上头晕乎乎的，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了点退烧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最近几个晚上好像都有这种感觉。
　　摇了摇头，心想可能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就往家走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后的马路右侧边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儿，里面的人视线一直在看着她。
　　只要她回头，他就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

　　程昼上午听到前台跟他说“非凡”这个名字的时候。
　　他有一瞬间愣怔，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苏暖月，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连主动发消息问一问都不愿意。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头覆在上面，心里面有一股名为酸楚又似是气恼的的情绪在翻涌着，随即又转化成无奈的叹息。
　　莫名想起了分手那天。
　　对待感情他想来洒脱，他也曾想反正这个世上不止有她苏暖月一个女人，他还有大把的人等着选择。
　　可转念一想到那个人可能不是她，整个人又陷入了一种无力的颓丧，嗤笑一声。
　　他是真的栽到了她手上。

　　苏暖月曾气恼他对待这份感情的漫不经心。也因他浪子的随性而不安。

　　当他明白了她之于他的意义，她却连听他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直接就给这段感情判了死刑。

　　可刚看到她好像脸色苍白，很不舒服的样子，他的心很快又软了下来。

　　似乎只要程昼遇到苏暖月，所有的自尊和坚持都会变得可笑又可气。

　　他拿出微信，看着微信列表里的置顶——小月亮
　　聊天背景还是他俩大学时头靠在一起的合照。
　　她笑的那么开心，而他宠溺地捏着她的脸。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上瘾沉迷而不自知。
　　他看着微信界面上那么多条验证消息“对不起，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的提示。
　　眉眼明显皱了皱，嘴角笑着笑着都僵了。

　　程昼轻叹了一口气，他可以在商业上运筹帷幄，唯有苏暖月他最是一点办法没有。
　　他退出微信，给秘书小林打了个电话。
　　“非凡的采访，帮我接了吧”

　　说完，单手扶了扶额头，整个人散发着疲态。

　　小林为难说“可是，程总，你最近的行程排满了，估计没有时间”
　　“周三下午可以，采访完再直接赶去远清市参加投标竞标，来得及”
　　“那我安排一下”小林一脸迷惑地应下。

　　平常的程总在会议上也算杀伐决断，最不喜拖延，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采访去修改行程，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暖月到家喝了药就直接躺下了。

　　程昼的车在楼下停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看着她上楼，熄灯，最后才启动车离开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