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两场算计（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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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南景挑的茶馆离洸奉桥不远，方才半个时辰前汹涌的人潮提前折了回来。
还在等舒宜回应的齐南景听见自远处而来的叫喊声，抬手扶额，藏起了叹出的一口气。
而舒宜趁他低头的空当，借着四周的人声，低声对着人说：“即使没有你，这东西我也会喜欢。”
茶铺的四周很快就被人围了起来。
舒宜白净的手指抵着杯沿一圈一圈的划着，听着人群说话。
“老板来杯茶。”男子喊完，挥开臂膀一条腿踩在了椅子上继续道：“真是气死老子了，我年轻力壮还有妻有儿，为什么不选我去那个什么春猎，偏偏选了个膀大腰圆的毛头小子，真是气死了。”
边上一个戴着斗笠的小姑娘见他架势，还听见他抱怨，说道：“选了十个人，你怎么单挑人家一个小伙骂，真是马眼穿针线，心眼小还爱叫。”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吸引了舒宜的目光，她转过头寻声音的主人，那个大汉一拍木桌，气急败坏道：“你是看上人家了吧！这么替人家说话，他是你相好啊！骑着南边的猪掉井里，都没你这么多管闲事的。”
默默在一旁低头的齐南景，在人家一句话里听出了不对劲，他一抬眼就看见舒宜扭头对着自己笑。
真正的，发自肺腑的笑。
舒宜还笑着摇头解释说：“没什么，那人在骂人呢。”
......骑，南，井
齐南景第一次发现，有意骂人和无意中伤是可以摆在一起让他听见的。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引起不少人来围观。
齐南景想带人离开，未曾向舒宜开口，就看见舒宜向自己走过来，在一旁坐下说：“那小姑娘是我认识的人，你帮帮她。”
这句话里没有客套的齐公子，只有单字单字的你，齐南景听得很受用，立即应下：“包在我身上！”
这小馆子并不大，只放了三张桌子，齐南景几步就到人跟前，男子和那小姑娘一前一后站着。
小姑娘衣着简单，绘着农家小妹常用的图案，只有头顶的斗笠随风轻飘，材质虽然不算顶尖，但也能称得上一句不错。
齐南景想起这是舒宜认识的人，也就不奇怪。
他转身拦在两人中间，指着那个大汉正打算洋洋开口。
那大汉吵架不利，正在气头上，便一把推开了人：“你谁啊！！别挡着老子吵架！！输了你负责啊？！”
齐南景虽然上辈子文官武将混着当过许久，但这辈子的身躯还是个文弱的贵人。
这大汉不是练家子就是屠夫，力气大得很，一推便将他推到了一旁店家刚浇过茶水的低洼角落。
虽然背后一阵凉意，但好在他扶着墙沿没摔倒，也好在没人在意他，尤其是舒宜，她正透过她那个朋友，望着店外一群人中的不知那一个。
他偷偷折回舒宜身边，第一次觉着自己也会狼狈。
说没人在乎他被推开，看见他一身狼狈，那只是齐南景自己觉得。
斗笠之下的小吉祥瞥见了这一幕，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个背影宽厚，板着冷脸的人拨开人群，径直走向吵架的两人。
大汉顺着小丫头片挥手的动作看过去，停下了动作，愣了一会而才指着小吉祥气不成声道：“你俩果然是一伙的。”
齐南景自从狼狈溜回来就没对舒宜说过话。
趁着这个间隙他才慢慢开口：“你，朋友，挺厉害的。”
泛着光泽带着真挚笑意的眼睛，随舒宜转身映入齐南景眼瞳。
舒宜隔空抚了抚他的衣袖，她带着笑声用只有齐南景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这场闹剧以大汉慌张拔腿逃离结束，等到人群散尽，小吉祥才鼓着一边腮帮子向舒宜走过去。
她瘪着嘴，可怜兮兮的看向舒宜，委屈道：“小姐.......怎么办，平安都能选上，我就是选不上...”
而后，齐南景惊讶地看着舒宜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安慰道：“落选了也没事，再过几天带你们去郊外那片林子去抓兔子，和春猎一样。”
齐南景闻言补充道：“听说近日上京城郊外有些乱，有些兔贩子不光抓兔子，还在外边欺负老弱，不准和他们抢兔子。”他一扬手，干脆说道：“所以我和你们一起去。”
舒宜没有拒绝，只是让小吉祥带着桌上的锦盒先回家，又贴耳吩咐了一些事情。
今日被推开的事，齐南景怎么都不能释怀，他无处宣泄，手腕上便多出一道自己挠出的口子。
趁着她们耳语的空当，他扣着手腕挡住了能看见伤痕的角度。
伤痕不深，只是轻微出了些血，等到小吉祥和平安一起走远，消失在他们的视野时，血迹已经被齐南景擦尽，除了轻微肿胀看不出什么。
舒宜起身说要一起去走走的时候，他正将袖子偷偷向下拉了拉，偏不巧他今日出门只求好看，忘了这件衣袍是前年量体裁衣做的，没有余量够他拉。
“好啊。”
舒宜说的随意，齐南景应得也快。
街上人流少了许多，街头商人卖力吆喝，舒宜在路边买了份糖糕，又瞥见街道角落的一只小猫，想接近顺带抱回家收养，却被齐南景一把拦了回去。
“让人来带走不就好了，何必亲自来。”
齐南景不知何时趁舒宜不注意，带了一支白玉簪回来，白润的玉簪被捏在齐南景的手里把玩，舒宜抬头时，齐南景抬腕将玉簪戴在了舒宜的秀发之间。
“这个送你，过几天我......”
一句话刚说一半，身边一阵怪风呼啸而过，一个黑影停在两人身边，齐南景下意识将两人隔开，将舒宜护在身后。
来人一身道服，戴着一顶方方正正的道帽，正打量着两人，不时还会晃晃手中的幡旗。
“老道云游此地，观两位施主恩爱非常，还与我有缘在身，不知能否为两位算上一卦。”
齐南景上辈子什么都见过，官场戏谑，风尘误人，道士行骗......眼前的人不过那几两算计。
他慢慢开口，盖过舒宜前一步发出的一个“好”字，扬声开口道：“那道长可以先试试。”
指节的动作翻飞不停，但还算不上快，齐南景心间了然，笃定眼前这个老道是招摇撞骗来的。
在齐南景抬手要带舒宜走的那刻，道士开口说道：“公子莫急，大可听听我说了些什么，再来说我是个骗子。”
“你半生坎坷，无缘心爱之人但到底咎由自取，无人可怪。”
“而后风尘染身，夜夜流连，却不知收敛，入无常炼狱才晓自身疯癫成性。公子你命苦但也糊涂。”
“不如正眼瞧瞧身边人，莫要强加与人啊。”
齐南景手僵在空中，明明在初春却觉得寒冬再临，冰寒刺骨，刀刀入心，疼痛的关窍连着记忆一下下冲击着自己的脑海。
他明白也知晓，这是心虚，也是事实。
“道长可愿说说另一半生。”开口的是舒宜，齐南景没有继续拦着，他突然间觉得，只要这一半生好过，前身之事就当浮尘往事一场空也可以。
那老道长微微摇了摇头：“人生之路一帆风顺已是妄想，又何苦执着那虚无缥缈的以后不放，在下只能说，两位缘分未尽，今生今世缠绕至休，大抵能如二位的愿吧。”
口若悬河的本事舒宜也见过不少，她开口问道：“道长，你可能看看我呢？”
老道摆足了架势，慢慢挪了过去，但又在看清人之后晃了晃身形，险先摔了过去，“贫道愚昧，不敢言尽，恐坏姑娘心心念念之事，对不住啦。”
最后两人望着老道离去，看似在寻人的背影，一同笑出了声。
舒宜问：“齐公子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心虚在齐南景这里也是好遮掩的东西，他握着空拳，在嘴边堵着笑，憋不住笑说：“我也不信，信了便是傻子。”
日落西山，云彩笼了一半的城镇，透出红粉色，迷人的朝霞。
舒宜是在这样的好景中回到的舒家。
与齐南景分开的时候，他们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也就是郊外抓兔子的日子。
舒宜一回房，小吉祥就堵着气走了进来：“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兔子了小姐，平日里躲着还来不及，怎么还要我去外面抓啊！”
“小姐不是很疼小吉祥的嘛？”
舒宜向来拿她当做亲人，于是参杂着安慰解释道：“太子殿下送给父亲的那条蛇，我要去把它放生，府里不知怎么养它，也养不好，不如还它自由。”
“你要是不想去，到时就拉着平安去其他地方，反正平安一向是会护着你的。”
小吉祥从小好哄，听舒宜说完也就安下心，再次问起了另一个好奇的问题：“小姐为什么要整齐公子啊？我觉着他是个还不错的人。”
舒宜用着掩不住的失落神色，瞥了眼摆在桌上的锦盒，指着那杯子说：“这杯子我找了十年，齐南景却随手就送我了。”
“这对杯子是祖母留下的，很久很久以前，被我弄丢了。”
舒宜的眼神中透露着悲伤，悔恨还有小吉祥看不懂的东西，她只知道，舒宜不开心了。
她蹲下伏在舒宜身边说：“小姐别伤心，我给你讲个好玩的。”
“今天小姐把锦盒交给我之后，不是让我们找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嘛，我们刚出门就遇见一个.......”
小吉祥顿住了声音，她能感到有一滴无声的泪趟过舒宜的脸，落在了自己手上。
她急忙掏出手帕，“小姐别哭，我再换一个啊，在茶馆那个大块头真的是个杀猪的。”
“我当时看见小姐磨杯沿的动作，我就明白了。随手拽了一个看上去不好惹的人，但没想到他怕羞的很，他逃出茶铺的时候，还被背着人偷偷擦眼泪呢。”
眼泪……小吉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舒宜擦拭掉最后一滴泪，将人拉起来安慰道：“小吉祥，我没事了，你回屋吧，我不难受了，我一共流了五滴泪。”
舒宜怕小吉祥不信，摊开手指递了过去。
快干涸的水渍光泽斑驳不清，在烛火下折出黯淡的边缘线。
一
二
……
小吉祥静静数完，才轻声合上门退了出来。
她靠在墙边回想，那只有两滴泪，极少极少的两滴泪。
再加上落在她手的一滴，只有三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两场算计（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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