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家宅不宁 ...
-
在齐南景的印象里，舒宜舒婷两姐妹的关系还算不错。
前世，舒婷能在舒宜刚入狱之际，只身去那片污秽的监牢把人接出来。
而后，又将人安置在离上京城不远的平祥镇。
即使舒宜曾死在自己面前，但那时他能笃定，在舒婷身边时，舒宜并没有受过苦。
直到现在听见舒婷的吵闹，他才变了想法。
齐南景推开平安，原先晴朗的眼睛掺杂进了三分阴翳的气息。
“让我进去，我不想在舒宜住的地方硬闯。”
平安干站在原地，无奈抿了抿嘴，偏身挡在齐南景身前，推开了门。
正门前一棵常青松，和齐南景上回儿提亲来时一样，笔直挺拔。
院子的地上却是杂物错乱，粉色的衣裙在土里扭做一团、装胭脂水粉的妆匣被人踩烂、还有一枚玉佩染着黑墨，被人高高扔到了树上。
深绿玉佩的红穗被人打乱，剪短。变不回原来的样子。
齐南景皱着的眉头更深，凶狠狠的眼神毫不掩饰，院子里的小姑娘们被他盯着毛骨悚然。
她们普遍不大，只有七、八岁。
舒婷混在里面，站在中间最为显眼。
齐南景慢步上前，指节一掰，发出嘎嘎响的清脆声。
“舒婷，你读过书嘛？”
院子里的人大多顿了顿，这句话里裹着邪性，开口便令人觉得，说话的人是想要杀人。
小女孩门抱作一团，默默躲在树后，方才的笑声偃旗息鼓，舒家重新回安静。
舒婷瘪着嘴，丝毫不在意的开口：“给我糖我就告诉你。”
低沉的眼色低了低，齐南景冲着树后的小女孩们指了指，转向平安的方向：“送客。”
“记得关门。”
春日的太阳不热也晒，齐南景站在阴影里，对着院落正中，顶着骄阳下的舒婷一字一顿：“少站一刻钟，便少一颗糖。”
“哥哥，你别骗我！”舒婷头顶着一摞蓝色封皮的书，单脚站在石头上，艰难的保持平衡。
桌上水钟走的很慢，平安不时低头看一眼。
“齐公子，二小姐她从八岁起便神智不清，这么做......”平安顿了顿，“会叫齐舒两家生嫌隙。”
齐南景淡淡看了他一眼，神情、语气恢复如常：“看好她，我去找舒宜。”
早在提亲那日，齐成章便转告了齐南景关于舒家的情况。
幼女痴傻，主母无能，偌大宅院，全靠舒宜撑着。
今日舒婷敢仗着舒宜卧病拆天拆地，侮辱长姐声誉，把他给舒宜的家传信物沾染黑墨，扔在高枝。
那来日，万一齐家如同前世一样遭遇不测，剩下舒宜一人，舒婷怕是更会无法无天，甚至在无意间将人害死。
小孩心性，单纯无知又可怕。
现在不教养，还等着什么时候。
齐南景脚底生风，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直走到舒宜住的院落。
但临到阵前，又犯了难。
他要进的是舒宜的闺房，而眼下舒宜卧病在床......
手指轻轻叩响，没有了方才在院中质问人的威风凛凛。
齐南景听见自己叩响的敲门声，耳朵尖不由慢慢泛起一小片绯红。
脚步声靠近，齐南景收回凑近门口的手。
小吉祥开门见到人的时候微微愣了愣，手躲在门后蹭了蹭边角。
“......齐公子，有事嘛？”
齐南景眼光一转，瞥见上次喊他姑爷的小吉祥局促地站着，双手无处安放。
“我想来探望舒宜。”
撇开先前齐南景在院前的威风样子不谈，他脸色苍白，一看也是大病初愈，还未好全的病态模样。
小吉祥不回话，齐南景耐着性子再次问话：“我能进来嘛？”
“小姐她现在......不适合见人。”
门缝再次合上，齐南景眼疾手快，牢牢扣住了门边，对着小吉祥轻声质问，道：“是不适合见人，还是不适合见我？”
屋里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僵持的两人，舒宜起身，拿了一件深色披风，把只穿着白色里衣的自己裹得严丝合缝。
她顶着虚弱的声音，艰难的开口：“进来吧......咳咳”
太子给她的药后症极大，她躺了三天，便梦了三天的前世。
从小到大，无数细枝末节的小事全都一一送到她梦里。
无论好坏，不论善恶。
但醒来之后，心头一直萦绕着一股她说不出的感觉，不能精确到难过、伤心或是伤感。
更像是春江苦寒的夜里，一阵冷风吹过波澜不惊的湖面，将人冻伤之后，再次万物生长，生机盎然。
舒宜拉着领子站在门口，看着齐南景那张有点憔悴的脸，轻轻皱了眉。
“你身体没有好全，来回奔波干什么？”
两人对望，谁也没先一步说话。
齐南景默默走了进去，将人扶到床边，自己转身坐在了小吉祥搬来的木凳上。
“我来只是为了让你安心，告诉你我还活着。”齐南景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眼神不敢有半分逾矩。
舒宜侧身靠在软枕上，支着单手抵着下巴，不咸不淡的说了五个字：“我也还活着。”
齐南景的神情里藏着忧虑，他总在担心，担心舒宜不爱他，担心这一世，走到最后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他听着自己开口，将先前的担忧全都吐露：“是不是因为上回儿在山上的事，他们叫你难堪了。”
是不是因为他执意拉她上山，遇见意外一夜未归，遭人白眼。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小吉祥在舒宜的授意下，开了窗。
趁着这个空隙，舒宜抬起齐南景的下巴，假意端着柔声回道，“没有，只要你爱我就好。”
透过下巴传来的冰凉触感，齐南景却觉得燥热。
前世今生，他也只喜欢过舒宜而已。
他不喜欢别人，更没有碰别的什么人。
齐南景心安稳地沉了沉，并在心底涌上一股热流。
他有一瞬希望春猎早些开始，再快些结束，这样他才能早日和舒宜成婚，将一颗心彻底放下。
“舒宜。”齐南景抬头与舒宜对视，两双清澈的眼睛相对，一时不知谁更慌张。
“我齐南景这一生非你不娶。”
散落的长发随舒宜轻笑的动作下垂，挡住了齐南景部分的视线。
舒宜伸手将柔软的发丝向后一别，沁人的笑容才重新显露在齐南景眼底。
舒宜坐正，将方才背后的软枕抱在胸前，盯着齐南景被山石蹭破，未好全的脖颈。
“那样更好。”
两人尚且还算亲密的举动在小吉祥折回来后结束。
小吉祥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最后看着舒宜，说道：“小姐，平安在窗外找齐公子......”
“好像是二小姐哭了......”
室内沉寂了片刻。
这些日子，舒宜在齐南景身边下足了心思，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被他发觉不对劲。
要是小吉祥不提，舒宜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齐南景心里。
而齐南景的反应，舒宜都看在眼里。
听见小吉祥提及舒婷时，他脸上神色渐渐不对了起来，单手捂着脸，细长的指节盖上眼睛，想要遮掩些什么似的。
于是，舒宜看着齐南景的眼睛不由冷了几分。
“你和舒婷，好像很熟？”
舒宜淡淡开口，齐南景不好推脱，“方才她对你出言不逊，我便提前行使了长辈的义务，替你管了管。”
“不曾想，同是舒太傅所出，她这么经不起磨练。”
齐南景说话的语气越发笃定，不带一点儿女情谊。
舒宜盯着他，看他说出最后一句：“一点都不像你。”
“......”
这话听不出好赖，舒宜也全当考验，将难题全推到了齐南景面前。
“你去哄吧，我不喜欢舒婷。”
齐南景闻言愣了愣，虽然今日进门前听见舒婷的言论有所察觉。
但......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从舒宜口中听见”不喜欢别人”这类的词。
“放心，我替你去。”
齐南景此话刚落地，两道身影便冲了进来。
前面的身影巧妙躲过小吉祥的阻拦，显然是很熟练。
平安拉不住舒婷，硬是一路追到了这里，但他块头太大，看见了前面的路也不能轻易躲开，便一下扑进了小吉祥的怀里。
小吉祥怔了一瞬，瞪着眼白了平安一眼，径直甩手跑出门去了。
平安立即去追，一时屋里只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舒宜！他怎么在你这儿！？”
“你又和我抢东西？！！”
舒婷盛气凌人，舒宜和齐南景随即对视了一眼。
舒宜要刁难人，自然不会去帮忙，更不会跟一个神智残缺的人拌嘴。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要生气了！！”
齐南景冷眼看她，随手拿了一根妆匣里的簪子。
他用簪子指着舒婷，先前的戾气少了一半：“舒宜是你姐姐，长幼尊卑，你娘舒夫人是没有教过你嘛！？”
舒婷对着指责，瘪着嘴白了一眼来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说好的糖也没给我！”
齐南景眯着眼看她，不满道：“你要不要看看你多大！”
这一回儿，舒婷没有再提糖，也没有摆脸色，只是面向舒宜，用着更加刺耳的声音尖叫：“我是个大人了！”
“没有舒宜我才是姐姐！！”
“舒宜你怎么不去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家宅不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