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我的将军》每兮

5、忆南国

　　南国王城晋阳

　　初冬时节，天刚放晴，柔和的阳光洒满大地，人的心情也跟着舒朗起来。

　　今日是池大将军凯旋归来进城之日，老百姓们不惧寒冷，早早的等在屋前，现在长街两边都是人海，还有些趴在窗头或栏杆前，都想目睹这一盛况。

　　南国是个小国夹在丹襄与姚晋之间，丹襄人野心勃勃一心想入主中原，扰得南国多年战乱不休。

　　此次南国得胜，老百姓们无一不欢喜。

　　只见进城的军队浩浩汤汤，带头身着黑色盔甲骑着白马，英武非凡的正是池大将军，后面持着红缨枪，长龙般跟着的便是随行的军队。

　　“池将军，是池将军。”

　　“池将军好。”

　　“池将军回来了，我们南国胜利了。”

　　“……”

　　老百姓们热情的欢呼着，有的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

　　池将军皆点头以示回应。

　　“小姐，老爷回来了。”

　　一个丫鬟边往院子里跑边喊着，欣喜不已。

　　被叫小姐的姑娘看着才十二三岁，穿着红袄，梳着垂丝髻，长得灵秀，正在院中堆雪人。

　　闻听丫鬟的话，她立即停下手上的动作跑上前去，问道：“玫儿，你刚才说爹回来了？”

　　姑娘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老爷回来了，现在外面可热闹了。”玫儿激动道，恨不能现在就带着小姐飞到街上去。

　　姑娘确认后连忙往正院跑，还未见到人就喊着爹了，可到了正院却发现里面空空的，并未看见爹的身影。

　　这时一个管家领着一个少年郎穿过长廊，正撞上姑娘从正院的堂屋出来。

　　“赵伯，听玫儿说爹回来了，我怎么没看见他。”姑娘问，还在左顾右盼着。

　　“哦，老爷进宫了，过不了多久便回来，小姐别着急。”赵伯宽慰道。

　　“也是，爹哪次回来不是先进宫的。”她说着，刚才激动的心情冷却了些，这时才注意到赵伯身旁有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长得瘦瘦的，低头不语的人，她疑惑地问，“你是何人?”

　　这时那少年郎才抬起头来，不卑不亢道：“我叫方如终。”

　　赵伯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池飞好介绍道：“小姐，如终是老爷带回来的，他的父亲在战场上为救老爷牺牲了，他母亲也死得早，老爷便说将他留在府中，正好他比小姐大不了几岁，你们一起也聊得来些，小姐可愿带如终在府中走走，也好让他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

　　姑娘听后看着方如终的目光变得柔和，转而对赵伯道：“赵伯你先去忙吧，我会照顾好如终的。”

　　说完走过去拉着方如终的手，方如终刚刚还心事重重的，突然感到一阵冰冷入心，正是姑娘拉他的手冰如雪，他脑子一下空白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带走了。

　　姑娘带着方如终来到将军府后院，听她介绍说这院是他爹专为她修建的，院中栽满了花树。玉兰、海棠、桂花、梨花……，但这冬来还数这梅花在院中一枝独秀。

　　“如终，你来了将军府，以后我们便是家人了，你放心我们大家都会对你好的，谢谢你父亲不顾性命救了我爹，日后你在府中有任何需要尽管告诉我。对了我叫池飞妤，你叫我飞妤就好。”池飞妤兴致勃勃道。

　　方如终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池飞妤觉得他是初来不习惯，想多了解他些，才能给他解闷，又继续道:“如终你喜欢花儿吗?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

　　方如终依旧没答话，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个是我刚堆的雪人儿。”池飞妤道，笑盈盈的看着他，想看看他的反应。

　　方如终看了那雪人一眼，说什么好呢，感觉将地上的雪随便扫成一堆都比这个雪人好，这哪儿像什么雪人，分明可以作《山海经》里的妖兽了，他又看了看池飞妤冻得通红的手，心想难怪她能冻自己一个激灵。

　　见方如终还是不高兴，池飞好双手抱胸，思考起了什么，突然灵机一动，什么也没说就跑进了书房，在里面翻找一通，不一会儿便看见她拿着两把剑出来。

　　“给。”池飞妤将其中一把抛给了方如终。

　　方如终不明所以，见剑飞了过来只好伸手接住，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池飞妤已经拔出了剑，剑光一闪，她便飞身过来了。

　　“小姐。”玫儿一进来便见此景，吓得向后一倾。

　　池飞妤一笑，将披着的披风解开，丢了过去道:“接着。”

　　披风在空中打了个旋，果真被玫儿接住了，她将披风抱在怀中，抬头看时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就这样方如终在莫名其妙中与池飞妤交起了手，池飞妤倒也不愧是池大将军之女，身姿矫健，剑也使得灵活。方如终却是看不出水平，因为整个过程中他都只接招从不主动出手。

　　几招下来池飞妤也没落得下风，心中也知道方如终在放水，想到自己被看不起，她心中不服，手中的剑如游蛇般使得更快了。

　　慢慢的方如终就变了，从一开始的不还手到主动出击，连眼神都冷了好像要来真的般，他看池飞好的目光也像看见仇人一样，玫儿见他不太对劲，有些担心方如终没个轻重。

　　“小姐你们不要再打了。”玫儿抱着披风张望着，急得脚也跟着剑走。

　　池飞妤没管玫儿的呼喊，一心在比武中，渐渐的她感到有些吃力，手中的剑根本抵挡不住方如终的攻势，她很快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池飞妤完全没了出招的机会，每接一招都十分吃力。

　　而方如终似乎打红了眼，感受不到池飞妤的吃力，也听不到玫儿的话，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将军府开满梅花的院子里。此刻只觉耳边有千军万马在厮鸣，他恍惚中看到杀他父亲的丹襄士兵。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方如终一咬牙，心下一狠，用力斩断了池飞妤抵挡的剑，后又猛的一掌打在她肩头。

　　池飞妤飞出去正正撞在梅树上，花瓣簌簌而落，她已有些恍惚，体内一阵汹涌，嘴里感受到血的腥咸，一阵剧痛让她什么都忘了，抬眸却见方如终手握长剑飞身过来，池飞妤已经退无可退，眼看那剑便要刺过来。

　　池飞妤紧闭着眼，大喊着：“爹救我。”

　　这喊声一出，方如终只觉耳边突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回过神来时，见自己剑指之人是池飞妤，顿时一惊，可手中的剑已经收不住了，千钧一发之际他手微微一斜，剑便擦过池飞妤左臂。

　　“小姐。”玫儿大叫一声，惊得捂住嘴，手上的披风都掉落在地上。

　　剑上沾着血，方如终的手正在发抖，他愣住了回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转身便见池飞好衣服被划破，疼得五官皱在一起，紧咬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方如终立即丢下剑，急忙走过去，血正顺着池飞妤的手臂滴落在地上，他后悔极了，慌张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玫儿气极怼了句，见小姐满手的血急得不行，起身欲走，“小姐你先忍一忍，我去叫大夫。”

　　池飞妤看了眼慌乱无措的方如终，连忙抓住玫儿，命令道:“一点擦伤罢了，多大点儿事，不许去叫大夫，也不许告诉我爹和祖母听见没有。”

　　“是小姐。”玫儿委屈似的道。

　　方如终被玫儿怼的不知道说什么，只从身上扯下一节布给池飞妤包扎伤口。池飞妤咬咬牙，忍着疼也没说话，细细看着他，刚才没细瞧这才发现，这人长得还多好看的，眼睛如黑曜石般深邃中又有些清亮，睫毛又浓又长，眉目温柔又有一股子韧劲儿。

　　方如终能感觉到池飞妤在看自己，脸微微泛红，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起来，他没敢看池飞妤，继续紧张的给她包扎，手上的动作极轻，生怕弄疼她。

　　包扎好后，方如终走过去将披风拾起来，拍拍衣上的雪，披在池飞妤身上。

　　“打了一架，你心情好些没有?”池飞妤眨巴着灵气的大眼睛，认真问。

　　“对不起，我刚才脑中全想着找丹襄报仇的事儿，把你看成了丹襄人，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方如终鼓了好大的勇气似的，终于敢直视着池飞妤说话。

　　池飞妤想起刚才玫儿说的话，笑了笑道：“没想到玫儿的话你还当真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你告诉我你现在心情好点没有。”

　　池飞妤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方如终没想到池飞妤惦记的是这件事，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冬雪都消融了般，他也不由得扬了下嘴角但又很快收回，点头“嗯”了声。

　　池飞妤笑得更开心了，拍了拍他的肩道：“那我这伤也没白受，你心情好些便好，我最是见不得别人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我都愁得慌。你放心我爹是王上最信任的大将军，你爹又是我爹的恩人，你的杀父之仇我爹一定会给你报的。”

　　方如终就静静听她说，看她笑，笑好像真的会传染般，一路从北境回到晋阳他都没有笑过，甚至不记得自己说过话，头顶一直笼罩着阴霾，一半是记着父亲的惨死，一半是想着丹襄对南国的迫害，他只想改变这一切，可又自责于自己力量太小能力不够，而此刻看到池飞妤的笑，他感觉自己孤独灰暗的心终于又有了阳光。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前院赵伯听见池飞妤的喊声立即走了过来，但人老走的也慢这才赶到。

　　赵伯一眼便看见了地上倒着的两把剑，其中一把剑上还有血，而后又看见池飞妤手上的血，吓得眼睛都睁大了，又急又心疼道：“这是怎么了，玫儿还不快去给小姐拿药。”

　　“是”玫儿道，连忙进了书房。

　　池飞好见赵伯这样，便知事情瞒不住了，解释道：“一点擦伤，没事的赵伯，你千万不要把事情告诉给爹，免得让他担心。”

　　“不告诉将军便是，但还是要请大夫来看看。”赵伯道。

　　“小姐我找到药了。”玫儿又跑出来，因为池飞妤喜欢舞刀弄剑这些常用的伤药是一直都备着的。

　　池飞妤将药瓶拿在赵伯眼前晃了晃，道：“有这就好，不用请大夫，赵伯您去忙吧，我再带如终到处看看。”

　　赵伯见池飞妤活蹦乱跳的想来应该没事，也不打扰他们又回了前院，池飞妤说着没事，但方如终坚持说要上药，她便只好同玫儿进屋上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