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传说》晶动的眼泪

7、正文四 清平公主

　　忽然想起一事，她往身上一摸，暗道不好，玉佩已经不知所踪。师父若是知道她今日这般狼狈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在原地等了半日仍不见冬青回来，只得转回客栈，客栈里亦不见冬青身影。
　　肚子已经咕咕叫，她胡乱吃了东西，结果又全吐了出来，胸口也开始隐隐发疼，足见适才那一伤已然伤到肺腑。她忍不住骂了一声该死，闭紧房门，盘坐在房中自行运气疗伤。
　　约莫半个时辰，气息通畅了许多，腊梅睁开眼来，正欲长舒一口气，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正对着床的方桌上放着一只污鞋，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书：欲见鞋子主人，今晚亥时三刻独自一人来通仙桥。
　　鞋子是冬青的，腊梅认得上面每一个针眼。而此时，门依然紧锁，半扇窗洞开。
　　自信如她，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谁人能在她运功之时将这些东西摆好放正却不弄出一丝声响？有此等功力，区区腊梅何以成为他的对手？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擒住，有仇报仇，有冤抱冤，还要她去单身赴会这么麻烦？
　　呵，此时的她还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单是有一些人穷极无聊喜欢拐着弯子耍花样戏弄人的。
　　无奈，那是自己的亲哥哥，怎么样也得走一遭。思量之下，还是藏了几柄飞刀在袖中：从娘胎里出来混了这么多年谁也不容易，你若不仁，我便不义，总不能任人宰割。
　　通仙桥今晚注定不得安宁，因为清平公主的大驾光临。
　　在天朝，清平公主是一个颇有争议的人物，而这争议无非源于她的出身。她是在民间长到十六岁才突然被册封为公主的。
　　民间一直流传一个传说，先帝弥留之际，久病不愈，一日突然把皇后娘娘和太子叫来，向他们吐露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当年他还是蜀中郡王时,曾因不得志，盘桓于渝州烟花之地，并与一位民间女子互生情愫，那女子还为他诞下一名女婴；后来宫廷事变，自己身为区区蜀中郡王竟然得继大统，他欲携女子回朝，怎奈女子性情刚烈，以死相逼，发下誓言永生不愿与宫廷皇室有任何瓜葛；彼时他虽已贵为皇帝，却也深知那个遥远的京城水深难测，朝堂上的刀光剑影杀到后宫亦毫不含糊，自古以来后宫之中死去的冤魂便数不胜数，一朝为帝王，身上还剩多少自由？只怕到那时，恩爱都变成匕首。她深知这个道理，所以誓不进京，他亦懂得，所以亦不强求，二人只好依依惜别。倏忽十六年过去，他已步入迟暮之年，自问这一生，于国事家事已经尽力操持，太子也已长成，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唯有这一件心事未了，皇后与太子听毕，慨叹万千，立即着人寻找当年遗失的小公主。得力部下明察暗访，幸甚至哉，终于在先帝临终前找到了小公主——这便是清平公主了。
　　传说就是这样。真实的情形，像诸多宫廷秘史一样，永远无从考证。
　　渝州城里的孤女王小惠十六岁那年由小混混摇身一变成为当朝公主，赐名清平；先帝于当年驾崩，最后不停地念着两句话，太医根据唇形分辨，约是：一如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而太医读不出来的是在先帝心中不停浮现的场景：秋风中，红玉衣袂纷飞，她笑出来是那么明艳动人，轻启朱唇，说出来的话狠狠刺痛他的心，我不会等你，从此萧郎是路人，你也忘了我吧……啊，那么决绝的红玉，挥剑斩情丝，最后却是潦倒地死去了吗？闭眼的瞬间，一滴清泪自他干枯已久的眼中划出。
　　腊梅心中有所忌惮，早早便来到了通仙桥，却见桥边两岸，灯火通明，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一问方知是清平公主巡回故土，在通仙桥下泛舟，以示与民同乐，明日还要督站渝州城的古老节目赛龙舟。
　　这一下，腊梅心中舒缓许多，此处人山人海，对方既约至此，想必并没有十分为难她的意思，今日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凶险也未可知。略一宽心，她也拥入挤嚷的众人之中。到底是孩子，好奇心重，况且这位公主有如此传奇的身世，怎能不一睹她的芳颜？
　　不一会儿，腊梅已经挤到最前面，正对着河面，循声望去，灯火掩映之中有几艘游船驶来，并无多少装饰，原是公主贴身护卫所乘，随后才见一艘装饰华美的游舫徐徐行来，张灯结彩，气派非凡。待游舫驶近，腊梅不自觉伸长了脖子，待看清船头站着的那个人后，她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清平公主竟然是白日那个女贼！
　　在民间生活了十六年，如何还能耐得住宫廷的单调生活，所以一出宫就扮作小贼愚弄众生！腊梅想到自己受的伤，愤愤然。岸上人山人海，可是腊梅仍然相信那并不是她的错觉：公主在向庶民们示意的时候分明冲她坏笑了一下。
　　此刻，腊梅已经对这位拥有传奇经历的公主失去了兴趣。她费劲气力从人群中退出来，冷不防肩上被人敲了一下。猛然转身，见到两个侍卫打扮的人物，也不废话，只露出一片令牌，便道：“公主有令，你速速与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