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传说》晶动的眼泪

6、正文三 前往秭归

　　到客栈时，冬青尚未回来，腊梅一人百无聊赖，更添烦躁，直将桌上一盘假花都撕成粉碎方罢。
　　正午时分，冬青才与船家议定南下之事，先乘小舟沿阆水至渝州府，再改乘大船顺大江东下，出巫山入楚，不多日即可到达秭归。冬青因与船家说好明日一早出发，不想腊梅却要立刻便走。冬青道：“何必省这一点房钱！渝州城比苍溪县热闹繁华的多，你要节省到了那里有的是机会。”腊梅嘻嘻笑道：“正因苍溪是小地方，没什么好逛所以才急着要走，到了渝州城反而要多逗留一会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这丫头！”冬青禁不住小妹软磨硬泡，只得同船家好说歹说，当日便启程。
　　时值暮春时节，百花已谢，落英难寻，空余天蓝蓝、水碧碧，远处青山夹道，近处杨柳依依。腊梅心中暗叹，好景致！此处山水已与家乡略有不同，想必再往下行到了巫峡风光更妙。当下也不言语，自顾仰卧舟中，不一会打起盹来。
　　忽然一阵异风吹来，腊梅只觉脚下虚浮，兜身转了几转，便不知身处何地，只见眨眼间周围一片绮丽，竟是漫山遍野的花朵又绚烂起来，粉红、浅紫、素白、天蓝又有明黄、藏青、绛朱，色彩缤纷得诡异，更奇怪的是这些花只见颜色不闻气味。本能的恐惧感袭上心头，腊梅忍不住大叫一声，忽见天地又旋转起来，她想要站稳却无处着力，虚空中又不知翻了几个跟头，直直撞入一人怀中，她紧紧抓住那人衣襟，抬起头欲看清那人眉目，却是徒劳。那人近在眼前，怀抱柔软，然而不辨面目，腊梅登时汗毛竖起，欲挣脱那人，放眼一望又发现此刻正身处悬崖绝壁之上，稍一失足便要跌落，而下面云烟渺渺，异气腾腾，另人见之失声，腊梅不觉间手上力道又重了些。
　　正觉不知何进何退之时，云裂日出，金芒闪耀，直刺人眼，又见山崩地裂，狂风漫卷，雷声轰顶。预想中的暴雨还没有打到头上，天地忽又静谧起来，腊梅睁开眼睛，看见冬青的五指山正在她脸上方摇晃。“你终于醒了吗？”一见她睁眼，冬青急切地问，刚刚摇晃得太用力，他额上已有豆大汗珠。腊梅再看四周，还是先前的青山隐隐绿水悠悠，方知刚才是梦，只是这梦透着千般古怪万般诡异。
　　抖落了一身冷汗，见周遭还是来时光景，腊梅也就没将这梦放在心上。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春风送暖，腊梅一行顺畅无比，轻舟直下，又过不多时便到了渝州。腊梅喜见各类新奇事物，少不得要在渝州城耍完数日，冬青起先怕延误行程，不肯盘桓，但终究是少年心性，又爱怜妹妹，也就宽了心。
　　渝州物产丰富，自古便是繁华富庶之乡。这两日适值龙舟节，城里城外都格外热闹。二人逛到龙隐镇一带，只见街道两旁市铺林立，四方货物都有在此陈列，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这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不多时腊梅便觉有些口渴，央冬青去买些酸梅汤，她坐在一家纸扇铺门前等候。甫一坐下，便见一只纤纤素手自宽袍之中抖出，细致粉嫩宛若脂玉，腊梅正欲感叹宝地养人，却见那青葱手指灵巧地打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宽袖之中。腊梅长大了嘴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分明是有一道青影随着玉手一起入袖，而匆匆走过的华服公子显然毫无察觉。盗窃！这是一场盗窃，那青影恐怕是玉石之类贵重之物，她困惑地睁大眼睛看向玉手的主人，呵，竟是一个素衣男装打扮的妙龄女子！毫不犹豫地，腊梅上前一步扳住她的肩膀，厉声喝道：“站住！你这小贼，快把东西交出来！”那女子显然是大吃了一惊，但随即反应过来，尖声叫起来：“救命啊，救命！有人当街调戏民女啦！”“喂，你乱喊什么！”腊梅不妨她用这一着，随即一想，便笑道：“姑娘莫怕，在下也是女子，并不会占你便宜。”街上行人此时已轰然围过来，腊梅只管抓住年轻女子不放，女子屡挣不脱，有些着急，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异色，似是盘算出对策，正在此时，有物事自女子袖中坠落，腊梅眼疾手快，赶忙伸手去接，果然是一块雕琢精美的玉佩。不想那女子趁此之际拨开拥挤人群便跑，看那身形走势，竟非常人能及，腊梅赶紧疾步追上，她生平最看不惯这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小小年纪便作奸犯科，将来必成祸害，既然给她遇见，就非教训一下不可！
　　情急之下，她竟然也忘了先完璧归赵。
　　循着女子身影追去，不多时便至陋巷，那女子也不过三脚猫功夫，一会儿便穷极无路，给腊梅捉住。被扯住了前襟，她却仍然毫无悔意：“野丫头，你还想干什么？”腊梅困惑，为何人人叫她野丫头，她自问虽出身乡野，然自小受圣人教化，且天资聪敏，恐怕一般童生秀才都未必比得上她，为何叫她野丫头？心里这么想着，竟不觉说出口来：“凭什么说我是野丫头，我行得端坐得正，懂礼明是非，难道像你这样穿着长袍行窃贼之事能算文雅吗？”那女子一愣，显是没料到腊梅这样的回应，她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而此刻已无心与对方纠缠，双唇一撮，吹一个响哨。腊梅犹自疑惑，便听见头顶传来嗖嗖风声，背部一震，已被硬物击中，随即又是两三下，她不曾防着这一着，一时挡不住，身形前晃，喉中冒出一丝腥甜。定睛看时，竟是石子自□□类的器物发射出来，而那女子早已消失不见。中了诱敌之计，腊梅苦笑，方才她还欲教训那女贼，不想她竟先给自己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