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道歉p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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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级的亮学长和一年级的花音吵架了。只要那天晚饭时去了食堂，所有人都能够发现这一点。
当春市带着花音走进食堂时，食堂里早就乌泱泱满是正在进食的队员们了。花音十分不好意思，总是往他身后躲，平时总会蹭到大哥身边去，今天大哥那边也看都不看一眼。
可能只有下午在做投手训练菜单的某个迟钝的笨蛋没有发现任何气氛不对的地方了。
“呜哇眼睛好红！”
泽村拦在门口，豪放的一嗓子吸引了食堂里大部分人的目光。早就注意到他们的、没有注意到的、知道原委的、一头雾水的、看得清的、近视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注意到了这边。
春市感觉揪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一抖，抓得更紧了。她整个人几乎都把脑袋埋在了他后背上。这让春市根本难以迈开步子，只好停住了脚步。
泽村根本没意识到这躲藏的动作是“不想被发现”的意思，她将脸埋起来，他便绕到春市身侧，凑在她身边，饶有兴致地刮着脸羞羞她：“你哭了吗？哭了吧！哇哈哈哈哈这么大了还哭鼻子？还是说，你在玩cosplay吗？cos的什么？红眼睛兔子吗？不过你平时本来就很像了哈哈哈哈哈！”
花音哭了不短的时间，眼睛本就哭得红红的，现在竟开始发痒了，她便总控制不住地伸手揉眼睛。这一揉，眼睛便更红了。
她明明还躲在小哥哥身后，却被泽村这超大声的播报弄得感觉自己被提溜到了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大家都能看到清清楚楚看到自己哭过的模样，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大家窃窃私语的内容：
“啊她哭了呢～”
“这么大了还在哭呢～”
“被哥哥骂了还会哭诶～”
“好可怜～”
“你小点声！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花音被逼急了，气得伸手去推泽村那张怼在自己身边的大脸，却被泽村逮个正着。
“啊哈果然！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泽村瞪大了眼睛，大声宣布，“你果然哭了！”
花音在周围的视线中无地自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事。她慌张地踮起脚尖去捂泽村的嘴，藏都忘记藏了。
“都都都、都说了不要说出来啦！”她尖着嗓子小声喊道。
泽村敏捷地躲开了她，还不忘继续追问：“是因为有人欺负你吗？是哪个混蛋？你们班的吗？”
“不是！”花音气得直跺脚，扑上去抓他那张讨人厌的嘴。
泽村灵活地一扭，便再次躲开，左躲右闪轻易避过了她，还不忘正义凛然进行校园安全反霸凌教育：“不不不，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作为受害者怎么能不吭声呢！如果真的遇到了这种情，一定要大声说出来才好！”
“都说了我没有被欺负！你别说了！”花音气急败坏。
“那你为什么要哭？你确实哭了不是吗？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怎么都无法接受！”泽村反驳。
“……你烦死了！闭嘴闭嘴闭嘴！！”
花音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更让人生气的是，泽村灵活得像条泥鳅一般，她怎么都抓不住他。
金丸和东条就坐在不远处的位置。
不到泽村胸口的幼女细脚伶仃，一看就是体育课常年倒数；泽村却肌肉柔韧结实，灵巧又有爆发力。左右腾挪辗转，顽猴戏耍拙兔一般，绕得人家差点左脚绊右脚，若不是抓着春市的衣服，现在早就脸朝下摔趴地上了。
被谁欺负？泽村难道不该反思一下自己？
两人默默望着门口绕“柱”转圈圈的两人暗想。
“是今天下午的事情吧？”东条猜测。
“八九不离十。”金丸道。
而作为被绕的那根“柱”，春市只感觉身心俱疲。两个家伙一个躲一个追，简直就是两个幼稚园小鬼。在被拽着衣服转起圈圈来之前，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手揪住一个，将俩还在争执不休的家伙拖去盛饭，结束了这场闹剧。
“哭了呢。”丹波端着饭碗，夹了一块炸鱼。
“哭了。”结城肯定道。
“呜嘎。”增子满口的饭，含含糊糊地说。
三年级这桌若有若无将目光投向了某位依然不紧不慢享受晚餐的长兄。
亮介稳稳坐在椅子上，对队友们的视线毫不在意，甚至还轻轻一笑：“怎么，难不成我还要主动去安慰她？明明是她的错。”
“但是，她不是很伤心吗？”伊佐敷道。
“不是还有春市么。”亮介道。
“……弟弟的作用就是这个？家庭矛盾的润滑剂？万金油？不会太可怜了吗？”作为家中幺弟的伊佐敷吐槽。
“没办法嘛。毕竟现在父母不在身边，虽然很麻烦，我也必须承担起管教她的责任啊。”亮介的声音总是温柔平和。他看着味增汤里漂浮的金黄炸豆腐块，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温和又无奈，“做哥哥很麻烦的呢，特别是弟弟妹妹都有的情况。”
在座的大家还真没有弟弟妹妹都有的情况。增子仍是大口干饭，丹波作为独生子无法共情，只能默默听着，倒是有一个弟弟的结城深有同感地点头道：“确实如此，家里有个弟弟，凡事都需要操心照顾一二。”
伊佐敷只有两个姐姐，对此更无法作出评价了。最后他只好烦乱地挠挠脑袋，问道：“那要怎么办？花音都不来黏着你一起吃饭了。看刚才这躲你的模样，我猜她也不会主动来找你。”
“慌什么。”亮介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吃着饭，“那孩子忘性大，从不记仇，过两天又会来我身边绕了。”
知女莫若父，这话大概也包括了长兄如父的大哥。
亮介昨日傍晚的一席话还未冷却，仅仅一天，室内体育馆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鬼。
正是晚上七八点，训练馆内塞满了自主训练的队员。交谈不多，高高壮壮的大小伙子们穿着简单的运动T恤，戴着手套，沉默、认真、坚定地一次次挥棒，腾腾的热意蒸着每一个人的面颊，每一人的脸颊都满是汗珠，前胸后背濡湿了大块，一派热火朝天，整个训练馆内的温度都升了好几度。
花音穿着轻便的运动衫，第一次来室内体育馆，便被满屋子高大结实的男生吓了一跳。
她扒着门框朝里头偷瞄，却只能看到一堆不认识的队员，哥哥的影子半点都找不着。
她不确定地抬头，又看了一眼门楣的烫金字。
确实是室内体育馆。
“小凑同学吗？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室内馆吧。”晚饭后，经理姐姐们纷纷准备离开青心寮时，藤原前辈走之前这样告诉她，“室内体育馆就在食堂后头一点，往拐角处进去，就可以看到门了。”
花音与在门口附近挥棒的一位队员对上了视线。
板着脸，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肩宽背厚身量高大，一只胳膊可以抵得上她的腰。
花音畏缩地往门外的黑暗里藏了藏。
山口健面不改色移开了视线，继续练习，不再去看门口的小鬼。
“我看起来很凶吗？”他挥着棒，悄悄问身边的同伴。
“专心。”木岛澪冷着一张脸，一棒挥出破竹般的风声。
藤原说的没错，这时候，亮介确实和同伴们在室内训练馆，只是不在门口，需走进训练馆才能看到。
增子站的稍稍靠外。门口有人，却探头探脑不进来，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呜嘎。”增子道，“亮介，你妹妹来了。”
“别管她。这组挥棒还没做完呢。”亮介道。
花音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再次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
靠近门口的这位队员这回没看她了，心无旁骛地一次次跨步挥棒。花音观察他的表情，确定了他大概不会再看过来，便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他好一会儿。
别看她。别看她。别看她。别看她。
山口健今晚的挥棒气势雄浑，舍我其谁。
和哥哥真不一样呢。
花音看着这大个子挥棒，觉得还是哥哥更好看。
看了一会儿，她便看腻了这枯燥的重复动作。山口健的无视使她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从门背后钻出，靠在门框上，来来回回将满屋挥棒的队员们扫了好几圈。
大家仍是挥棒，没一人有空分出一点神来看她。
花音这下子不怕了。
于是，满屋子沉默地练习挥棒、耳朵却悄悄竖得老高的大小伙子们，眼角余光便瞥见小鬼从门口绕了进来，悄悄摸摸贴着墙根儿往里走，不时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
“啊，进来了。我看到她了。”伊佐敷道。
耳边仍是挥棒的破风之声。伊佐敷敢肯定大家都听到了，却没有人回话。
隔着一个正挥棒挥得投入的结城，伊佐敷问亮介道：“喂，她都找过来了，你还打算不和她说话吗？”
无需提醒，亮介早就看到了那个以为谁都没发现自己、鬼鬼祟祟摸进来的笨蛋。
正巧，100挥棒结束，他暂时歇下来，抹了抹满脖子的汗，慢慢调整着呼吸，与身边的结城笑道：“纯的心肠也太软了，只是这种程度，连春市那孩子都还能保持无动于衷的。从外表真是看不出来呢，是不是阿哲？”
伊佐敷被调侃得脸涨红一片，怒吼道：“喂！什么叫‘从外表看不出来’？！话说我怎么就心肠软了？！别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坏话！”
“我这不是在夸你么。”亮介笑道，“‘心肠好’都不是好话，那什么是好话？”
“你、你这家伙简直是——”伊佐敷被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好愤恨道，“你不是我兄长还真是太好了。要我哪位姐姐是你这样子，我得每天都和他打上一架！”
结城这时也做完了一组，停下暂时休息，闻言笑道：“亮介，你就别逗他了。纯心肠柔软，本来就和花音关系不错，这样劝也情有可原。”
简直是最后一击直球。亮介没有放过伊佐敷被这句“心肠柔软”彻底戳破面子的羞恼，笑着应道：“是呢，心肠柔软还面皮薄，我这个当哥哥的反而成坏人了呢。”
“你这家伙——”
增子无奈地拦住差点恼羞成怒举球棍欲敲人脑袋的伊佐敷，却无奈笨嘴拙舌，除了“冷静、冷静”之外，说不出任何宽慰的话。
就在这三人闹腾的空档，结城站在一边，隔着好几个满头大汗的队员，与抻着脖子朝这边望的花音对上了视线。
结城看到那小丫头眼睛倏地亮了。
他眨眨眼，望望身旁装作一无所知的亮介，望望朝这边溜过来的花音，最后选择闭上嘴，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跨步迈开，继续挥棒。
四处都是挥大棒的人，哥哥和前辈们在靠里的位置，要一一躲开钻过去，实在有些困难。
对着这些人高马大的男生，花音又不敢上去搭话让他们“停下、借过”。她钻到不能再钻，只好靠着墙停住，远远看着哥哥和同学们说笑了一阵，又继续开始了挥棒练习，好像压根儿没看到她一般。
花音扭头看了看门口，却不愿意再返回去，只好靠墙蹲下，抱着膝盖望着哥哥的方向。
没一会儿，腿蹲麻了，她也不在乎脏，一屁股坐了下来。四周全是危险又凌厉的挥棒破风声，满屋斗志昂扬热气腾腾的球员，重复做着无聊的挥棒动作。她紧紧贴墙坐着，缩得小小一团，却仍固执地呆在这里。
“怪可怜的。”增子道。
“那家伙是傻子吗，要等为什么不去房间等？房间里有零食和书，想玩电动的话也会有人一起玩。”伊佐敷不耐烦地道。
结城仍沉默地挥棒，对此事不做任何评价。
近一小时的挥棒练习结束时，室内体育馆内人已走了大半。几位三年级生甩着一身汗，肩扛球棒来得墙边，却见花音已经歪着脑袋等睡着了。
小丫头仍抱膝坐着，以一个看着就不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睡的天昏地暗。
细看的话，她的辫子有点散，衣服上粘着点酱汁的污渍，脖子胳膊都脏兮兮的，手指头上还缠了个创可贴。
这两天他们备赛都大会，经理们不得不承担了更多的工作。连对几乎没怎么学过家政的花音，这些天都在学着做料理了。
“很努力嘛，这小鬼。”伊佐敷低头瞧着她，嘟哝道。
亮介蹲下来，轻轻晃着她，唤道：“花音，花音？醒一醒，我们该走了。”
“今天就早点回去吧呜嘎。”增子道，“小花音确实累着了。”
亮介看她被晃醒，便站起身，重新拎起了球棒：“嗯，那你们先洗澡休整吧，我把花音送回去在来找你们。”
花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了哥哥，便连忙爬了起来，迷迷瞪瞪跟在后头走，依稀听见了什么“都大会赛程”、“关东大赛”、“行程”等交谈，却因睡得混沌，半点没进脑子。
亮介一手扛着球棒，走着走着，空着的那只右手手心里忽然一热。
花音牵住哥哥的手，揉着眼睛打哈欠，木木呆呆的，问他道：“哥哥，现在几点了？”
几人很快走出了室内体育馆。今夜天高气爽，月明星稀，草丛里虫鸣阵阵，从闷热的室内出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整个肺部都被凉爽清新的空气洗涤了。
亮介本打定主意，这次得给幺妹一个教训的。
青道不是家里，没有父母的宠爱与无底线的包容。他和春市无法时时刻刻呆在花音身边，若花音因不懂事而闯了什么祸，再没有人能替她承担了。
掌心里的手非常小。
又小又软又细，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他从未想过，在每日睁眼闭眼都是紧张的备战迎战的青道，也会有现在这样迎着凉爽的晚风，牵着幺妹回家的时候。
他从未想过花音也会来到青道。
毕竟这里本不属于她。无论是目标甲子园球队的经理工作，年龄差实在太大的同学，还是过早地离开了父母与远在神奈川的家。
亮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握紧了塞进自己掌心的那只小手。
“睡迷糊了吗？”他温柔地笑道，“才九点而已，你晚上是不打算睡了吗？”
小丫头仰着脑袋，就着月光，傻乎乎望着他的笑容。亮介正纳闷这孩子是不是还没睡醒，便见她忽然往前一扑，张开手臂一个熊抱，挂在了他的腰上。
亮介差点被绊了一跤，不得不停下脚步。走在前头的同伴们注意到了这边，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等待。亮介朝他们示意，结城看懂了他的意思，便点点头，几人先行离开了。
两人停在了早已空无一人的食堂门口，暖暖的灯光爬过窗棂，将两人柔柔的包裹住，在少年精致秀气的面部绘上了柔和暗淡的光影。
亮介低头望着幺妹毛茸茸的发顶，无奈地笑道：“这是做什么？花音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还要我抱着走不成？”
小丫头将脸钻在他怀里，狠狠摇了摇头，半晌，亮介才听到她细细的声音。
“我错了哥哥，别不理我。”她闷闷地道，“下次不会这样了，我再也不会乱跑了。”
“不行哦，投机取巧没有用。”亮介柔声道，“花音该道歉的对象是我吗？这个道歉是为了让我理会你，还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呢？”
“真的认识到了！”花音急切地抬起头看他。
亮介却不答话，他笑容依旧，将她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拉着她，继续向前走。
花音惴惴不安地望着他的后脑勺，直到被牵着敲响了8号室的门，里头响起了应门声，这才听到哥哥开口了。
“花音，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亮介转过头来，对她温柔地说道，“差点受伤的不是我，你跟我道歉是没有用的。”
今晚与平常一样，春市在投球机前练到了最后一个。
等他一身大汗的回到宿舍时，却意外地看到了手足无措的前园前辈，以及站在走廊上耷拉着脑袋，委屈又沮丧，眼眶红红的花音。
“这是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前园见他回来大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啊，小凑前辈将花音带到这里，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这个时候不该已经将她送回女子宿舍那边才对吗？为什么要带到这里来……哎呀，你、你别哭啊……纸、纸……吃不吃薯片？喜欢什么口味？你、你进来自己挑……别哭、别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道歉p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