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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当夜,西湖岸边,临江楼里,灯火通明。
      看官们千呼万唤,沈荷华从楼阶走下,信步款款,步步生莲。
      直至临江楼的正厅中央,行礼入座,万籁俱寂。
      手指纤长微弹,一曲,行云流水,让人如痴如醉。
      二楼雅间内,坐着的面无表情是薛晏,他对这些风雅没什么太深的研究,不过倒也是听过不少曲子的,沈荷华在古琴上还当真是下了不少苦功夫的。
      屋门开着,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沈荷华的正脸,她在笑,笑得温柔亲切。
      十大美景之一---美人抚琴。
      伴随着琴声的是各位看客们的缠头钱。
      薛晏没怎么出入过这种地方,有些不解,却依旧佯装正经示意薛凡坐下,问:“这.....她这一曲能赚多少?”
      薛凡瞧着自家主子问了,便回答道:“瞧着沈娘子这个样子,一贯多怕不是问题。”
      “一贯多?!”薛晏有些惊讶,随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正经。
      薛凡不知道自家公子什么意思,问道:“大人是觉得....多?我打听过了........”
      薛晏淡定的喝了一口茶:“多个屁,穷鬼。”
      “...........”
      薛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家大人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不过人家也不缺钱倒是也不用操心这些。
      他一个七品的官,月俸不到百贯,还算一些其他的赏赐,这沈荷华天天陪着人家调笑取乐,一晚上累死累活的才挣一贯多,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呢。
      “你打听过什么了?”薛晏来了兴致:“嗯?接着说啊。”
      薛凡应着头皮,对着财大气粗的主子继续说着:“我打听到,沈娘子一月最多只有三次古琴奏,其余时间若是想听就要特意花钱请了。”
      “为何?”薛晏问着。
      “因为怕同行竞争呗,沈娘子卖艺不卖身,有些眼红的就会给沈娘子使绊子,露面的机会少了,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找茬了。”薛凡看着自家主子,晦暗不明的眼神,试探地说着:“大人也不必担心,有些宴会、集会、官员家里办喜事什么的,都会请沈娘子去,钱财和赏赐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沈娘子自然是不缺钱花。”
      “不缺吗?”薛晏瞥了薛凡一眼:“我看她,缺的很。”
      薛凡不懂。
      薛晏示意般说着:“你瞧她头上的那支珊瑚鎏金步摇,是六年前东京城流行的样式了,翻新过了;手上的那只玉镯,也不是什么好料子。”
      “大人,好眼力啊。”薛凡佩服的说着:“不过,大人怎么知道那步摇是六年前的样式?”
      男子对女子的钗环有这么多研究吗?
      薛晏瞥了他一眼:“大理寺就是干这个的。”
      其实是六年前,他站在三司联审的最后,眼睁睁的瞧着宫里的嬷嬷,不顾沈家女人的哭喊和挣扎,卸掉了沈家妇孺的锦衣钗环,将人丢入了大牢里。沈京谣死死的抓着沈夫人的衣衫,无助的喊着阿娘。待到人走后,他踩到了那支钗子,于是就悄悄地扔到了沈京谣的牢房里。他永远都记得,钗子是沈京谣的。
      一曲弹罢,满座喝彩。
      沈荷华起身行礼。
      抬腿欲走。
      “沈娘子,今晚你陪我可好啊?”
      众人循声望去,是张员外家的公子,张员外是钱塘有名的有钱人,人们抬举张家,称张员外的儿子一声‘衙内。’
      薛晏饶有趣味的瞧着沈荷华和那人。
      薛凡提示道:“张府衙内。”
      薛晏颔首。
      沈荷华笑着转过身,对上了张今油腻腻的脸。
      “衙内说笑了,今晚倩云姐姐陪你还不够吗?”不卑不亢,却平添了青楼女子拈风吃醋的味道。
      沈荷华暗骂,又一个喝多了撒酒疯的,真是晦气。
      “沈娘子是丝竹圣手,卖艺不卖身,张衙内怕不是吃醉酒了。”
      有人替沈荷华解围。
      可张今还是不依不饶:“什么卖艺不卖身啊........都是狗屁,不过就是钱不够多罢了。”张今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嘴里却依旧不停:“不过就是戏子而已,装什么清高。”边说便抽下了自己的钱袋,往下扔着银子:“老子有的是钱。”钱袋倒空了,他看着沈荷华说着:“老子,...今晚...就要你...”
      俗话说酒品见人品,张今这人品真不咋样,酒精一上脑,就开始满嘴胡咧咧了。
      薛凡见自家大人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自己也不好太激动,只小心地喊了一声:“大人.........”随后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十月喊来了李嬷嬷,李嬷嬷快步走到张今身边劝着。
      “张衙内,怎的今日喝多了,连荷华都取笑起来了。”
      沈荷华提着裙摆往上走着,十月疾走着来接她。
      张今厌恶的推开了李嬷嬷的手,“嬷嬷,今晚,把人送过来。”
      临江楼里的女子来了一批又一批,只有这个沈荷华他没碰过,以前顾及着薛晏,可现在薛晏来了,对沈荷华却冷淡的很,怕不是早就厌烦了,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李嬷嬷一脸为难。
      沈荷华倒是无所谓,这六年来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喝酒砸场子的,闹着要打人的,见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看着沈荷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李嬷嬷喊住了沈荷华:“荷华,你来敬衙内一杯。”她倒要看看,沈荷华在薛晏心里到底有几斤几两。
      沈荷华的笑顿时凝在了脸上,她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两秒,随后没有半分迟疑的朝着李嬷嬷走过去。
      内心却翻着白眼:还敬呐,喝死他得了。
      张今伸手就搂住了沈荷华的肩膀。
      恶心,真是恶心。
      “来,今日我与沈娘子喝杯交杯酒。”
      张今接过了下人倒好的酒,递给了沈荷华一杯。
      谄媚奉承,虚情假意是沈荷华惯会的。
      她强忍着恶心,挽上了张今的胳膊。
      眼波微转,媚眼如丝:“荷华,敬张衙内。”
      酒杯里的酒顺着嘴角一直流进了脖颈里,沈荷华胸前一凉,滴酒未进。
      放下的那一刻她好像瞧见对面坐着一个熟人。再仔细一瞧,那不是瘟神薛晏又是谁。
      沈荷华暗自咬牙:我说怎么今天这么倒霉呢。
      被薛晏冷不丁的一瞧,沈荷华多出来一丝心虚。
      薛晏朝着沈荷华举杯,一饮,沈荷华心虚的回以微微一笑。
      张今又搂了上来,沈荷华躲闪不及,身体却十分抗拒,可张今胖乎乎的,力气又大,一时挣脱不开,场面一度混乱。
      “衙内,衙内。”李嬷嬷死乞白赖地拉着张今:“今晚薛大人定了荷华了.....您不看我的面子.......也该看薛大人的面子啊。”李嬷嬷拉的气喘吁吁。
      张今松了力气,沈荷华就势逃离了张今的魔爪,松了一口气,为了钱就跟张今苟且,她真做不到,要是薛晏还能有点商量的余地。
      李嬷嬷示意张今往对面看去。
      薛晏和善的笑着,里面却透着一种透心底的凉,张今一激灵,没说话,沈荷华迅速行了礼,朝着薛晏的屋子走去。
      反正人是薛晏得罪的,跟她没关系,不跑白不跑。
      张今一时没注意叫人给溜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沈荷华过去。
      沈荷华进去之后,薛凡和十月识趣的出了屋门,顺便关上了。
      “小女子,谢过薛大人出手相助。”沈荷华站在桌前,行礼道谢,有种背不出书来,被先生责罚的感觉。
      薛晏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说着:“下一句是不是就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
      “嗯?”沈荷华不知所云,抿着嘴,不说话。
      薛晏看门见山,将话本子扔到桌上,沈荷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清冷衙内俏佳人》。
      认命般闭上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敢问,大人,这是什么?”沈荷华撒起谎来,如鱼得水。
      “这是什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翻开看看。”
      沈荷华伸出颤抖的手,翻看着。
      “小女子惶恐,实在是不知啊。”
      沈荷华将书放到桌上,顺势跪了下来。
      “刚刚那就话就是这本书里的,你当真不知?”薛晏强压着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不知。”沈荷华肯定的摇着头。
      “这里面还说你对我情根深种,这是真是假啊?”
      “怎么会?想必是大人记错了。”
      “哦?是吗?那你我青梅竹马,如胶似漆也是假的了?”
      “那是自然,话本子上的,自然是不可全信的,大人。”
      “那你为了我寻死觅活,食不下咽也是假的了?”
      “自然。”
      “那江南出现了随意编排朝廷官员的事情,就是真的了。”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大人。”沈荷华顺势往前跪了两步,抱住了薛晏的腿,哭诉道:“小女子孤身一人,举目无亲,靠着这话本子才苟活到今日啊。”装模装样的擦着眼泪:“还请大人给条活路吧。”
      薛晏轻踢了她两脚,没踢开,也就不再费力去踢了。
      “那这上面说我情根深种,以至于得了心疾,只求能再见你一面,是真的吗?”
      沈荷华直起了身子,竖起了三根手指头:“我发誓,这里面绝对没有这件事情,我用我的性命发誓。”
      “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因为......因为这个话本子.是..是我写的。”沈荷华越说越没有底气,索性破罐子破摔,闭上了眼睛。
      薛晏:“......................”
      什么玩意儿?!钱塘疯婆娘。
      薛晏顶了顶腮,沈荷华仿佛听见了磨牙的声音。
      薛晏弯腰凑近了地上跪着的沈荷华:“这些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狠戾又强势:“以至于你连名声都不要了?嗯?”
      “嗯?”沈荷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薛晏不耐烦地捏住了沈荷华的下巴:“我说。”他咬着牙齿:“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沈荷华有些吃痛,她挣脱不开,危险的气氛席卷而来,是六年前那种频临死亡的窒息感,是她十分恐惧的感觉,又回来了,又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挣脱不开的命运枷锁,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他还好意思问她经历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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