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对我求而不得后》知意洲

85、第 85 章

　　上岸后，红船无火自焚。

　　往生碑上又多了不少名字，刻出凹印的名字里还有未凝固的血，每一笔都是有人忍住心中痛苦和怨恨刻下的。

　　佟木粗略扫了眼上面的名字，扭头看向岑薛，饶有兴致地问：“这块石碑上刻的名字，你看过吗？”

　　岑薛正环顾四周，闻言回头看了眼：“楼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但我有一言想同少君说。”佟木从往生碑的旁边走到了跟前，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名字，“少君既然是来找老魔君的，那你觉得这块往生碑的下面会不会埋着什么？”

　　说来，会有这个想法得归功于他恨萧煜。既无法从真正的萧煜身上获得痛快，那就从别的法子上获得。

　　他会找来萧煜的画像扔进火中，看着火焰一点点蚕食画像中遥远到触手不可及的仙尊，他会获得一时的痛快。

　　他还会找来刻萧煜的木雕，拿着刀在它身上划，捅，用脚狠狠踩，踹，最后挖个坑，将它埋在望香楼地底，日日夜夜都别想压在他头上。

　　他恨萧煜都能做到这个地步，更别说是魔界子民对魔君以崖的恨。

　　鬼市的门匾上用长钉钉住老魔君身上的一块皮，由着那些不知情的小孩拿着弓箭石头射砸，知情的在想起当初的祸乱和再也见不到的亲人，怨恨上涌，便往上泼粪，拿着刀尖一下又一下地刺，像是刺在以崖身上。

　　那往生碑呢？

　　碑上刻着往生人，往生碑下压着不得往生的人……

　　岑薛瞳孔骤缩，立刻走到往生碑前，死死盯着石碑与地面的缝隙。

　　“去看看。”岑薛哑声说。

　　脚下黑雾鼓起，钻进缝隙中。

　　周围无声，明明只过了片刻，岑薛却觉得等了很久。在等到枉鬼送回来的消息后，岑薛一刻也不想等，直接将往生碑整个掀翻。

　　咚的一声巨响，往生碑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枉鬼十分自觉地涌进底下，和下面的枉鬼合力将深埋地下的一只手臂取出来。

　　黑雾举着一只手臂从地下出来。那一瞬间，岑薛咬紧了后槽牙。

　　手臂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甚至还烙着好几个奴印，五指残缺，手筋被挑断，腕处的伤口狰狞可怖。

　　岑薛不愿去想当时留了多少血，他弯腰捧住手臂，紧紧抱进怀中。

　　看到这一幕，姚远知不忍偏过头。

　　没等他们收拾好心情，往生碑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头的守卫，在看到几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时，守卫大喊：“何人？！”

　　“是我。”佟木上前颔首，“惊扰诸位是我不对，只是我有要事要来魔界，只好出此下策。”

　　“什么要事？”看到是佟木，守卫松懈了下来，可在看到碎裂的往生碑时，怒意顿时直冲天灵盖，手中长枪直指佟木，杀意满满，“是你毁了往生碑？！”

　　佟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道声音说：“我父都不得往生，往碑上刻下名字取名往生碑就能往生了吗？”

　　岑薛转过身来，眼瞳血红。

　　“……是，是岑薛！”
　　“快通知大人——”

　　话音未落，惊恐的表情便定格在那人脸上，眼中场景倒转，直到咚的闷响，鲜血飞溅。

　　丽娘舔着指尖的血，扭头去看岑薛。底下的枉鬼们蠢蠢欲动，只等岑薛一声令下。

　　“挖地三尺，将我父找出来。”

　　话音落下，猛鬼出巢。

　　看这架势，是准备不死不休了。

　　佟木看向岑薛，闭上了嘴。
　　这时候劝，属实是触霉头，他可不想再看到那张好似拥有神性却诡异万分的人脸。

　　往生碑的异动很快传到了大殿。

　　听到下属来报，长明长思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是岑薛！”

　　长明立刻看向上座：“魔君，定是那岑薛！这次我们不能放他离开魔界，定要将他诛杀！”

　　长思什么都没说，但和长明的想法是一样的。

　　魔君不似长明那么激动，他摩挲手指想着什么。

　　“魔君！”

　　魔君往下看了眼：“银酆还在他手上。”

　　一句话，将长明嗓子堵得死死的，往外蹦不出一个字。

　　魔君所向披靡，就算以崖还活着，魔君都能与他打成平手，可偏偏魔君有个致命的弱点。

　　他极其在乎银酆。

　　可长明不甘心任由这么好的机会从眼前溜走！那不光光是魔界通缉的要犯，更是无数人的血仇！

　　“岑薛不会一人前来，你们去将他身边人抓来，到时我可以以人换人。”魔君起身，“长明，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阻拦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但只要会伤及到银酆就不可以，明白吗？”

　　“属下明白！”长明单膝下跪，双眼通红，低着头，“属下定会救回少君！”

　　看着他们离开大殿，魔君转身看向身后的位置。

　　良久，魔君低头轻轻一笑：“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少君岑薛，我会在今日斩于魔界，你们父子二人终能团聚了。”

　　话音还未消散，魔君消失在大殿上。

　　……

　　闵善忽然睁大眼睛，一个瞬移来到岑薛面前，出掌挡住了突然出现的攻击。

　　强悍的灵力撤去，看着来人，闵善难得露出了凝重之色，但他礼数周到，还是朝魔君颔首示意：“仙门，闵善。”

　　“有所耳闻。”魔君看向岑薛，视线又在他怀中的断臂上停顿了片刻，“你找到了一只手臂，可魔界之大，你父亲被分成了无数块，你找的全吗？”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岑薛从闵善身后走出来，眼中红光未淡反更盛，他的脸色却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

　　“我会找齐所有，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落下，比起关心我能不能找齐，魔君不妨操心一下你的魔界是否还能保住。”岑薛一笑，“当年我父亲没能一举毁掉魔界属实可惜，今时今日，我会替他做完这最后一步。”

　　“可惜，注定无法如你所愿。”魔君抬起手掌，结界拔地而起，瞬间将两人都困在其中。

　　“岑薛，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你这术法修得邪门，耗的不光是灵力更是你的精血，即使你还有一口气，这口气又能撑多久？”灵力在魔君掌心流转，而后化作一柄剑。

　　“岑薛，你活着就有无数人因此而痛苦，你如果真的死在三百年前就好了。”魔君出剑指向岑薛。

　　剑未到，岑薛脚底窜出五六道黑雾，挡住长剑。

　　黑雾中，岑薛看着怀中的断臂，心中酸楚翻涌，血腥涌上喉间。

　　“阿爹，你听听他说的话，无数人因为我们而痛苦……可我们的痛苦不正是他们赏赐的吗？”岑薛握住断臂的拇指，将手背贴上自己的脸颊，血色眼瞳看向魔君，“他们越要我们死，我们就不能如他们所愿。”

　　这世间没有什么正道邪道，说到底只不过是人给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找个借口罢了。

　　人人追求修仙得道长生，可这世间真的有仙吗？如果有，他们为何还不现身？天道难道看不到正在受苦受难的芸芸众生吗？

　　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
　　旁观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被剥去皮，露出淌血的血肉，看着锋利的刀子进出身体，割下肉，砍断筋脉，血溅进泥里，泥也染了全身。

　　好痛……

　　没有神明眷顾，那我便化身神明，俯瞰世间万恶……

　　光芒破开魔界上空阴云，化作神明的人脸从云层后出现，缓缓睁开眼睛俯瞰世人。

　　佟木踢开脚边的尸体闭眼侧头，忍不住恼道：“这究竟是什么邪术？我闻所未闻！”

　　姚远知心悸得不行，双手紧握加固结界，闻言吼道：“你管它是什么邪术，助我一把，我要撑不住了！”

　　佟木啧了声，掌心凝聚灵力，毫不收力打在姚远知后背。姚远知差点喷出一口血。

　　魔君迎上头顶悲悯的人脸，金光在刺进眼中时被挡住了。

　　“魔君不是想拿回魔界至宝吗？”岑薛笑着抬头示意，“去拿吧，魔君。”

　　岑薛看着那张人脸，唇边笑意渐深。

　　找了三百年的魔界至宝就在那，不是想要吗？去拿啊，只要能承受住全身腐烂的痛，就去拿吧……

　　一只枉鬼贴地而来，岑薛侧头倾听，转身离开。

　　魔君瞥见，立刻动身。

　　然而下一瞬，头顶的眼睛忽然不再俯瞰众生，只盯着魔君。那一刻，一股突如其来的毛骨悚然钻进了血管，在他身体里飞速流窜，身体瞬间僵硬地动弹不得。

　　岑薛用余光看了眼，伸出手贴在结界上。结界应声碎了个干净。

　　魔君看着他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眼中。他垂眸看向手中的剑，再数次催动灵力后，头顶的震慑被稍稍减弱了几分。

　　趁着这几分的减弱，魔君遁形离开。

　　没有了要针对的目标，人脸重新‘普度众生’。

　　离得近的，体内血液沸腾，像一锅烧开的水，不断蒸腾着盖在上面的锅盖，眨眼间血管刺破皮肤钻了出来，血液也烧了起来，人在瞬间就被火焰吞食，惨叫连连。

　　丽娘扶住岑薛摇晃的身体，看着从他唇缝里不断溢出的黑血，焦急万分：“少君……”

　　岑薛抓着衣袖挡住，以免弄脏了怀中的断臂。

　　“无妨。”垂在身前的发丝变灰了，岑薛扫了眼，看向脚边，“在哪？”

　　枉鬼立即在前面带路，领着岑薛来到关押囚犯的死牢。

　　死牢恶臭扑鼻，丽娘扶着岑薛下去。不远处，几只枉鬼制服了一只庞然巨兽。

　　那只巨兽仰躺在地，枉鬼擒住它四肢，将它圆滚的肚皮敞露出来。

　　领路的枉鬼从墙上取下弯钩递给岑薛。

　　“……肚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