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对我求而不得后》知意洲

86、第 86 章

　　岑薛看也不看弯钩一眼，一道灵力在巨兽肚皮上方划过，下一瞬鲜血飞涌，巨兽挣扎得愈发厉害。

　　“少君，我来吧。”丽娘收起长而尖锐的指甲，朝岑薛俯身低首。

　　丽娘冰冷的视线落在巨兽脸上。
　　魔界从千年前就开始豢养巨兽，一来巨兽的战斗力十分强悍，二来畜生向来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

　　这畜生的肚子圆滚得几乎拖地而行，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消化掉吃进去的东西，但能鼓成这样，可见喂的东西有多少。

　　丽娘一挥手臂，怨气化成利刃在瞬间斩断了巨兽的头颅，她化作一缕黑雾钻进巨兽体内，肠子和一些未消化的肉混合着血水淌出来，恶臭难耐，已经有枉鬼扭过头吐起来了。

　　岑薛面无表情地看着。
　　直至丽娘出来，怀中用衣裳捧着一些递上去。

　　“少君。”

　　岑薛伸手接过，连同之前的断臂一起抱进怀里。他沉默着离开地牢，丽娘目送他上去后，扭头看向巨兽尸体。

　　“吃吧，吃好了继续替少君找。哪怕是在人的肚子里，也剖出来递给少君，明白吗？”

　　枉鬼们忙不迭点头，迅速分食完巨兽的尸体后去其他地方。

　　不知是谁的血滴落，岑薛想找水来洗去父亲身上的污秽。

　　太脏了……
　　这些污秽不该留在父亲身上。

　　此时的魔界早已乱了套，长明长思率领鹰队鬣队在找岑薛极其同伙，而象队和熊队正在疏散城内的子民。

　　将他们安置在结界中后，象队熊队立刻前往往生碑方向。

　　魔界子民们惴惴不安地挤在一起，年迈的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年灾祸临头的场面，年轻的只听过家中长辈讲起过当年的事，没有亲身经历，可恐惧会像瘟疫一样蔓延的。

　　“我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魔君会庇佑我们的！我们的魔君不会像那个畜生一样背弃我们，我们要相信魔君！魔君一定可以杀死岑薛！等平息了这场灾祸……我一定要刮了他肉！我要让他像他爹一样不得好死！”
　　“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要抡起我的斧头，先从他的手开始，砍成一截一截……”

　　“我说别说了！”那人怒吼一声，身体颤抖不止。

　　刚才还大放厥词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在看到站在门口的岑薛时，他瞬间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声都无法从嗓子里挤出来。

　　岑薛的头发已有大半灰白，他转过身，走了进来。

　　结界内的魔界子民不断后退，恨不得挤到角落里。

　　岑薛就隔着结界看着里面的人。

　　他的眼瞳是红的，却不是圆的。
　　它正在逐步演化成一只兽类会有的竖瞳。

　　刚还口出狂言的人意识到有结界在，岑薛根本进不来，惧怕的情绪被压了压，那人站出来指着岑薛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居然还敢来？你和你那个畜生爹都是灾星！因为你们我们魔界死了多少人！”

　　有了第一个人出头，其他人受到了一丝鼓舞，也没忍住出声。

　　“当年我们魔界可是与仙门不相上下的！这三界由谁做主还不一定，就因为你爹！害得我们最后只能寻求仙门相助才平息了饕水河，我们魔界就此低仙门一等！连依附仙门的那些世家狗都能摆脸色给我们看！”

　　“因为你们，我们几百年都没有出过魔界了！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怒火夹杂着哭声落在岑薛耳边。
　　一张张扭曲的，又悲恸的脸反复映入眼帘。

　　“爹！”

　　饕水像被煮沸腾了一样不断撞击已经出现裂痕的封印。

　　少君岑薛攥着他爹抓着他衣领的手大喊：“爹！一起走啊，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我们可以调查出真相的，凭什么由着他们乱定我们的罪！”

　　远处，人影和脚步声逐渐逼近。

　　以崖笑着摇头：“没有什么可以调查出来的真相，岑薛，你就当这个是真相吧，就当是我毁了饕水河封印。”

　　岑薛难以置信：“爹……”

　　“但这是我一人所为，与你无关，你得活下去。”以崖转过身来，用力抓住岑薛肩膀，眼眶渐渐红起，“活下去岑薛，活下去！”

　　“不行！爹——”

　　下一瞬，封印破。

　　以崖将岑薛推入了饕水河中。

　　天是黑的，可周围像是着火了一样，红得在往下掉的他看不清岸上父亲的脸，还没等他看清，父亲便毅然转过头，面对魔界成千上万的子民。

　　落水的那一刻，有人怒吼质问：“以崖！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岑薛看着怀里已经分不清哪块是哪里的父亲，平静道：“你们没做错什么。”

　　正悲怆不已的人听到这话，怔愣了下。

　　“你们本来没做错什么。”眼中红光陡盛，岑薛抬起头，眼瞳又缩小了些许，“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我父亲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那是他——”

　　“咎由自取？”岑薛歪了歪头，转身离开，“那如今的局面，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岑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结界忽然消失了。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瞬黑雾从脚底涌起，惊叫还没出口，所有人在瞬间被黑雾吞没，咀嚼声响起。

　　井边。

　　岑薛打了一桶水，双手浸在水中。
　　“去找个干净的匣子来。”

　　几只枉鬼立刻四窜搜找。
　　片刻后，匣子被轻轻放在地上。

　　枉鬼不想触霉头，退开了几步。

　　洗干净了手，岑薛换了桶水，从衣裳里拿出尸块慢慢浸入水中。这期间他要什么，枉鬼便迅速为他找来，伤药，绷带，针线……所有东西。

　　姚远知找到岑薛时，他已经将父亲缝得七七八八了。

　　越接近岑薛，姚远知走得越慢，到最后双脚如绑了石头般，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

　　他走到岑薛身边，看着那一头黑发变成一头白发，姚远知心里十分难受，堵得慌。他慢慢弯下腰，低声询问：“岑兄……你可有哪里痛？银酆还没有传音回来，但或许快了，我们可以先用别的法子……”

　　“不必。”
　　岑薛打开匣子，将缝好的一部分尸块和断臂放进去。

　　“岑兄！”姚远知不敢用粗，可也不能任由岑薛如此消耗精血下去，“那你先将上面的术法解了，一直维持你很快就会死的，都还没有找齐伯父的尸身，你怎么能先死！”

　　岑薛抱住匣子起身：“解了？不能解，解了，我们就要面对整个魔界的人，到时还怎么找？别操心我的事，你也去替我找，找齐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岑……”
　　姚远知看着他继续往前走，肩膀往下一塌。

　　“别劝了。”
　　身后传来闵善的声音。

　　姚远知回头，目光忽然一顿：“这两位是……”

　　“他们救了我。”闵善看了看身旁，又看了看脚边，又加了句，“主要是这位狗前辈救的我。”

　　“诶诶诶！”狗前辈翻白眼，“前辈就前辈，不要加那个狗字！真是……现在的后辈怎么都是这种木头脑袋，看书看傻了吧，你瞅瞅我儿子，看书看得把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去了，真是气死我了！”

　　“你也有脸说。”艳娘子冰冷的视线落在狗头上，字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像刀子一样扎进黑狗身体里，“你那些破书就不能烧了？”

　　“烧了啊……”黑狗的声音弱了不少，“我儿子亲自烧的。”

　　之前它还有些肉疼，毕竟都是珍藏，现在想来……
　　怕是毁尸灭迹。

　　眼看着一人一狗就要吵起来，闵善出声化解：“先替师弟找到家父再吵。”

　　一句话，将艳娘子和黑狗堵得哑口无言。

　　“你们去找。”艳娘子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我会替你们扫清障碍，你们替无逐去找。”

　　“那我去拦魔君吧。”小黑狗伸了个懒腰，体型一点点变大，大到连一旁的房屋尽显矮小。

　　通体发亮的黑毛里是火焰，黑狗很久没有变回原型了，它仰起头嗅了嗅，空气里的气味太杂了，但儿子的气味它是不会认错的。

　　离开前它看向闵善，恰时闵善正在看黑狗，四目对上，闵善忽地一愣。

　　黑狗抬爪拍了拍闵善的头：“后辈，你修的是什么道我不关心，但有的事你最好别看，看了对你无益。这样，我送你去个地方，你将他带去福泽地，在那等着我们。”

　　“我……”
　　闵善还没答应，黑狗往他脑袋拍了一道传送阵，人当场就被送走了。

　　“艳儿，我去了，你当心点。”

　　“是你该当心点。”艳娘子化出无数条丝线，丝线朝着四面八方飞窜，她看向姚远知，“你还待在这干什么，去帮无逐。”

　　姚远知动了动嘴，匆忙弯腰行了个礼：“前辈，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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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

　　魔君捂住心口平缓气息。

　　忽然，大殿屋顶被撞出一个大洞，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同时响起狂傲的话：“孙子！你爷爷我来了！”

　　说完，黑狗突然觉得不对。
　　这么说不是抬高了对方的地位，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吗？

　　不行不行，得重来！

　　“孙……”黑狗看到魔君周身边的气息，眉头一皱，“你……”

　　魔君可不等黑狗把话说完，手一挥便消失在原地。

　　“别跑！”

　　另一边，丽娘和枉鬼们已经找到了很多很多。

　　他们都是枉死后怨气难散而变成枉鬼的，直到今天之前，他们都觉得自己所受之痛是世间最痛的，可看着一块又一块的属于一个人父亲的遗骸被挖出来，看着上面曾经留下的折磨，他们觉得太痛了……

　　“去找匣子。”
　　“针线，绷带。”

　　可从始至终，岑薛一直都很平静。

　　他洗干净了父亲的尸体，拿着针线缝合了父亲的尸体，将父亲的尸体放入匣中，明明是人，却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抱着放着尸体的匣子到处游走。

　　在不知道第几次擦掉黑血时，岑薛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回头对身后的枉鬼说：“我曾经答应你们，会替你们报仇，但如今我好像做不到了。”

　　枉鬼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无妨，我既然答应了你们，会帮你们报仇的。”岑薛扭回头，声音很轻地喃喃，“我会找一个可靠的人，替我做完这件事……”

　　那个背影不再直着腰，压在他背上的山好像越来越重了。

　　他的脊椎快被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