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对我求而不得后》知意洲

114、第 114 章

　　张临渊穿着里衣盘腿坐在床上。
　　他的两条手臂包得严实，只露出十根手指。

　　看着阿余的脸，张临渊下意识想起另外一张脸。两张脸放在一起，怎么看都没有相似之处。

　　“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阿余走到床边，把水果往张临渊身边一扔，“这是你救了夫人的谢礼，收下吧。”

　　张临渊低头看了眼。
　　已经熟到发烂的苹果和香蕉。

　　嗯……
　　果然是阿余本人。

　　“难得你拿来的不是被虫蚁爬过的水果，我勉强收下了。”

　　刚说完，张临渊就见阿余神色有异，嘴角顿时一抽：“……爬过的？”

　　阿余没说话。
　　张临渊先怒了。

　　“要不是我伤的是手臂，我现在肯定拿剑鞘抽你！”张临渊气得面目狰狞，“墨汁浸过的心都没你黑，也就洛舟行那个傻子才信你是个好人！”

　　“我心黑，你也白不到哪里去。”阿余还记着呢，“你的兄弟姊妹那么多，偏偏要找我家少爷玩，害得我家少爷不是落水就是被人抢了钱袋还踩了手。张少爷，你的兄弟姊妹那么善妒，要不是我出现，我家少爷还被欺负得不敢吱声呢。”

　　张临渊哑然。
　　怒火瞬间被一泼冷水浇灭。

　　洛舟行天真纯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与之相比，他的兄弟姊妹就不同了。
　　他是嫡子，师尊又是首峰仙座谈极秋，家中长辈都想与他交好，平日里都不常走动的族亲，在他成为仙门弟子后时常来窜门，还带来和他同龄的孩子。

　　那些孩子总是问他仙门是什么样的，仙门学的是什么，仙门教授他的能不能教授给他们。

　　他是有点资质不错，可还没有到仙尊那般地步，仙门教授他的，他也是需要勤加练习才能纳为己用。
　　可偏偏有些人愚昧不知，隔三差五就要让他教，还去找长辈哭闹，弄得他很是厌烦，自然而然也就不想与那些劳什子兄弟姊妹玩在一块。

　　“我没想到……”

　　“别没想到。”阿余冷冷打断，“我没来之前，夫人就病着，老爷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夫人身上，少爷懂事，不会拿这种事去闹他们。如果少爷不说，等到老爷自己发现的时候，恐怕浑身上下都没一处好地方了。”

　　张临渊动了动嘴，没说话。

　　阿余看着张临渊，突然转身去把门关上了。

　　听到声音，张临渊警铃大响，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要在张家为了小时候的事情对我动手？！”

　　有时候阿余怀疑过张临渊的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我是来跟你打听点事。”

　　闻言，张临渊松了口气，擦了擦刚冒出头的虚汗。
　　“什么事？”

　　“仙尊有什么忌讳吗？”

　　张临渊看了他一眼，神情古怪：“我是首峰弟子，不是雪灵峰弟子，仙尊有什么忌讳你也该去问雪灵峰的弟子。”

　　阿余表情一收，转身就走。

　　“诶！”张临渊叹气，“你可别傻乎乎地真去问仙尊有什么忌讳，我师尊是仙尊的师兄，但在仙门仙尊为首，何况仙尊已闭关百年，近日才出关，你就算要问，也得找一百岁以上的弟子问才行。”

　　*

　　“你今年多大？”

　　钟卿瞥了眼挨过来的脸，拿起蒲扇往他脸上一拍：“你可以喊我祖宗，我不介意多个孙子。”

　　阿余能屈能伸，当即就喊：“祖宗，你今年多大？”
　　钟卿：“……”

　　“两百多岁，怎么？”钟卿直起身，垂眸盯着阿余，“在打什么鬼主意？”

　　两百多岁……
　　看来修仙当真是能延年益寿。

　　阿余憨笑道：“我想知道仙尊有什么忌讳……”
　　话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蒲扇。

　　钟卿凉凉道：“打听仙尊的忌讳做什么？要送礼？我师尊不收，一定要送的话我可以代收，不过只收灵草。”

　　“哪来那么多灵草……”
　　阿余小声嘟哝。

　　“那就少打听些有的没的。”
　　“但是仙尊要收我为徒，我总得问问清楚，不好触他霉头吧？”

　　话音落下，钟卿沉默了许久。
　　半晌后，他看向阿余：“谁要收你为徒？”

　　“仙尊。”阿余一脸真挚，“你师尊。”

　　我师尊……
　　钟卿深吸一口气，神情恍惚：“我师尊要收你为徒……你何德何能啊？”

　　“是啊，我何德何能啊……”阿余瞟了眼钟卿，抓住他袖口晃了晃，“所以仙尊有什么忌讳吗？”

　　再次对上视线，钟卿算是明白这小鬼在打什么主意了。

　　师尊的忌讳啊……
　　我得好好想想。

　　与其说是忌讳，不如说是习惯。
　　师尊待的地方都很整洁，不过分信赖世家，也不过分厌恶邪修。师尊的情绪就像广阔无垠的大海，平静得毫无波澜。
　　哪怕只泛起了小小一层涟漪，也会很快归于平静。

　　思来想去，钟卿只知道一个忌讳。
　　但若是让阿余去触碰这个忌讳，他怕这小子性命难保。

　　钟卿不想说，于是拿蒲扇拍拍阿余的屁股，把人赶出药房。

　　赶出去前，他道：“我思来想去，做不出那不尊师重道之事，府上不是还有个人与我师尊不对盘吗？你去问问他，他也可以做你祖宗。”
　　说完，药房哐的一声关上了。

　　阿余知道钟卿说的是阴祁。
　　可那家伙老是想探他识海，去问他仙尊有什么忌讳，说不定还要开出探他识海的条件，这笔买卖不划算，得另想办法。

　　然而，还没等阿余想到办法，仙尊来找他了。

　　仙尊带来了收徒礼。
　　——一朵花。

　　望着散发点点荧光的花，阿余一时间不知该收还是不该收，只好讪讪一笑，问道：“这花好漂亮……仙尊，这是什么花？”

　　“流光，魔界之花。”
　　“……”

　　阿余这回是真愣住了。
　　仙门仙尊的收徒礼是魔界之花？

　　是有什么隐喻吗？

　　阿余看了眼萧煜，伸手接过。

　　点点荧光只在花蕊位置盘旋起落。
　　它们很像星星，可以近距离观赏的星星。

　　见阿余对流光花没有反应，萧煜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但也控制不住心生一丝酸涩。

　　藏起这一丝酸涩，萧煜道：“等怨童一事了却，你就随我回雪灵峰。”

　　阿余一愣，看着仙尊离开的背影，他抿了抿唇，上前抓住萧煜的衣袖，在他转身之际，快速把流光花塞进他手里。

　　随后松开手，后退，保持着一段距离看着萧煜的眼睛。
　　“仙尊，我不想当你徒弟。”

　　不知过了多久，萧煜才低声问：“为何？”

　　“梧桐城很好，老爷夫人和少爷也很好，我想一直待在他们身边。我对延年益寿不感兴趣，我不想活那么久。”阿余顿了顿，“仙尊也很好，但仙尊对我而言，比不上洛家的一家三口。”

　　说罢，阿余朝萧煜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庭院静了下来。
　　流光花的荧光映进萧煜的眼中，竟微弱得要被吞没。

　　脚下，野草从石砖缝隙中钻出，顽强生长。

　　这里的野草移植到雪灵峰，也是野草，并无不同。
　　阿余就像这些野草，生命力顽强，却也平凡得让人一眼忽视。

　　他已经不是两百年前那个心怀滔天恨意，人人喊打的魔界少君。

　　他有了牵挂。

　　*

　　那一夜后，萧煜没有再来找过他。

　　阿余松了口气，但有时候又会觉得当时说的话有点过分。
　　那是仙尊，他居然拿仙尊和老爷夫人少爷相提并论，要比也该跟……魔界的老大比才是，这样才不有损他仙尊之名。

　　阿余把药端给洛老爷后就出了张家。

　　梧桐城百姓解救回来后都被安置在寺庙中，仙门弟子和世家弟子轮流巡逻，以防怨童再次出现。

　　还没走进寺庙，哭嚎声已经飘了出来。

　　阿余刚走进去，就看到有一人从殿内冲出来，抓着门框使劲干呕，结果只吐出一些酸水。

　　吐完后，他滑坐在地上用力拍打鼓起的肚子，边嚎边骂：“滚出去！从我的肚子里滚出去啊！”

　　肚子很大，里面沉睡着一只怨童。

　　如果忽略拍打肚子的是个中年男子，这一幕倒不会显得那么惊悚。

　　从水潭底下捞出来的梧桐城百姓，只有少部分没有怀怨童，大部分的百姓肚子里都睡着一只，关键是有些怨童不挑，连男人肚子都待。

　　王哥天天看着他们边哭边嚷嚷，搅得自己心情也烦闷，已经好几次冲无辜的人发火了。为了防止再发生，他独自一人待着，一天到晚不是喝药就是睡觉。

　　阿余来的时候王哥刚喝完药。
　　看了眼一点没小的肚子，王哥什么都没说，将被子往身上一盖又要躺下去。

　　“王哥。”

　　王哥抬头，好几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
　　“阿余，你怎么来了？”

　　阿余看着王哥的肚子，平静道：“好像比刚救上来那会儿大了。”

　　“是，仙长说这些怨童会随着时间一点点长大，等到可以临盆的时候就会出来。”王哥摸了摸肚子，苦笑一声，“只不过到了那时候，我就会死。”

　　所以这几日来喝的药，都是用来压制怨童生长的。

　　照仙长所说，怨童在钻进他们身体里后就和他们的血管黏连，如果强行剥离出来，他们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但也不能真的让已死的怨童通过这种违反常理的方式再度降生，就只好先通过药物压制怨童生长，之后再想办法将他们与怨童剥离。

　　“你也看到了，并不是所有人能接受这个现状。”王哥看向寺庙里的其他人，妇女还好，难熬的是男子，突然怀了个孩子，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整天哭闹不停，甚至还对怨童说，修仙的弟子营养更多，让它钻修仙弟子的身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