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女有歌》白非鱼

3、第三章 倾城舜英

　　马车总算停了下来，这一路的颠簸已令我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安顿好后，我倚着案几打算休息一会儿，刚有些困意，帐篷的帘子忽被掀起，带进一阵冷风，我一个激灵，顿时醒了，抬头一看竟是公孙无知。
　　“怎么？把你吵醒了？”
　　“本就没有睡着，大人前来是齐侯传唤么？”
　　无知点点头。
　　我站起身来，想和准儿嘱咐一声，可见他已是睡倒在一旁，想必也是累极了，此刻竟是微微打着鼾。我不忍唤醒他，刚要走，忽然想到这么睡去可能会着凉，便又折回为他披上了件衣服，这才放心地随无知走了出去。
　　“清儿姑娘对弟弟真是照顾。”无知竟颇有感触。
　　“清儿身边只有弟弟了，自然是要照顾他的。”
　　“说的也是。”公孙无知应了一声，一时无话。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想到前几日听到的那些议论，几个军士的言语中甚是不屑，说他不过是个失势的公孙，成不了气候，不必浪费心思讨好。我明明已自身难保，但是听了这些，却不自主可怜起他来。一个无依无靠，郁郁不得志的公孙，在这华服之下，只怕也是一副千疮百孔的景象吧。
　　我默默想他，冷不防他忽然回过头来，微张着口，大约要说些什么，却正对上我的眸子，竟是愣在了当场，真真发不出声来。我心下一慌，急忙撇开了眼神，想要说些什么，公孙无知已然转过头去：“来见见姑姑吧。”
　　帐帘被掀开，传出一阵欢闹声，我上前行礼，便听见齐侯笑道：“妹妹，这便是我和你提到的纪城的女公子，嬴清。”
　　“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儿，清儿姑娘快把头抬起来让我瞧瞧。”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来。
　　我依言抬起了头。
　　好个明媚的女子！
　　这女子与齐侯同席而坐，大约是饮酒的缘故，双颊有挡不住的红晕，两眼盛着放肆的笑意，似乎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夺去了这帐子里的所有光辉，叫人看着便给勾去了魂。
　　“怎么，清儿竟是看得呆了？”齐侯的话音传入耳中。
　　“清儿失礼了，只是舜英夫人风姿卓越，让清儿一时看入了迷。”
　　我声音一落，周围俱是笑声，其中一位将领端着酒杯站了起：“今日舜英夫人为我等将士庆功，众将士都是满心感激，臣在此敬夫人一杯。”
　　舜英听罢，端坐了身子，贝齿轻启，吐气如兰：“众将士在沙场驰骋，浴血奋战，今日我不过于这祝丘为众将士洗尘，所作为比众将士所作为，不过是九牛一毛，是舜英该敬众将士才对。”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在席的将士听完这番话，均是一身热血，纷纷痛饮了起来。
　　舜英又转向我：“嬴清女公子，纪城与鲁国一向修好，你母亲叔姬也是由鲁嫁去纪的，算起来我们也有点渊源。”
　　齐侯在一边听了这话，笑了起来：“难怪寡人总觉得清儿与你有几分相似，原来还真是有些来历的。”
　　“齐侯过奖了，舜英夫人的风姿，清儿又怎能及千万。”我忙道。
　　“哦？”齐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转向一干正在痛饮的将士，“寡人这妹妹当真有着绝世风姿？”
　　将士们俱是称是。
　　“那你们倒给寡人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风采，才叫无人能及？”齐侯笑道。
　　此话一出，将士们纷纷停下酒杯，思量了起来。只见齐侯的得力干将——连城起身说道：“舜英夫人贵为齐国女公子，如今又是鲁王之母，想来也只有牡丹之姿方能与夫人相称。”
　　齐侯略一沉吟，便摆手道：“牡丹虽是贵气，却是灵性不足，不好不好。”
　　“下臣以为，所谓众星拱月，舜英夫人就好比这天上的明月。”说话的是管至父，确实是个浓眉大眼，孔武有力的军官形象。
　　“明月就更不对了，太冷清了点，”齐侯皱起了眉，又转向舜英，“无知倒是说你是这天上的日头，能晃了人的眼。”
　　舜英夫人听了这话，“咯咯”笑了起来：“那是年轻的时候，姑姑胆大任性，恣意妄为，想来是把无知给吓住了。现如今都是姬同的母亲了，也不敢再造次了。”
　　公孙无知听罢也不答话，只是笑着。
　　“清儿，你倒是说说看。”齐侯瞧向我。
　　他这么一说，整个帐子的人都看向我，连舜英夫人也一副饶是期待的模样。
　　我倒是早就有了主意，也不慌张，略略思索便道：“清儿觉得舜英夫人如同山林中的灵鹿，凝聚了天地山川的秀美灵气，天下无双。”
　　舜英听罢，双眸一亮：“清儿果然是个聪慧的女子。”
　　齐侯也甚为满意，对我大为称赞，我谢过齐侯，便也入了席，一时间，众将士复又痛饮如初。
　　我稍稍放松了一些，得到舜英的认可是极好的，可心底又有一份无法抑制的疲惫和忧伤，在这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只能句句小心翼翼，步步战战兢兢。我心中有感，可脸上不敢露出丝毫，端起酒来和大家欢笑一团，并无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