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立春》难遇初玖

8、十里长亭

　　我再一次去了大相国寺

　　步步叩首步步为岁安求来世平安

　　这次住持没有出来见我

　　是啊，陪我步步叩首的人不在了

　　要帮我实现愿望的人也不在了

　　我在大相国寺待了两年

　　日日跪拜佛祖前

　　只为我的岁安

　　求岁安来世岁岁平安

　　两年间

　　赵柯经常来看我

　　我变得不爱说话

　　可他仍如幼时那个少年每次来都是滔滔不绝跟我讲山下的故事

　　他不曾提起程宇，我也不曾问过

　　我知道程宇不会来

　　他身上沾了无辜人的血

　　他怕自己脏了佛门圣地

　　脏了岁安来世的轮回路

　　我想我也该放下了

　　是以，这次赵柯过来我问他

　　“赵柯，我们的婚约还作数吗”

　　因着岁安的事情，皇上近几年没有为难与我，可我又能躲多久呢

　　赵柯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

　　我们三人有两个陷入深渊，总要有一人如愿吧

　　换做以前他定会十分欣喜，今日只是缓缓开口道

　　“你若想便作数”

　　赵柯这几年倒是愈发沉稳了

　　“那便定在冬至吧”

　　我喜欢万物始长的春季，可偏偏散了我年少的欢喜

　　我不喜欢大雪纷飞的冬季，可我的岁安长眠于这里

　　没想到最后竟是我将自己困在这四方城中

　　大婚前一晚

　　我窗外的萧声未曾停断

　　是我最爱的《十里长亭》

　　而世间会吹之人仅有程宇

　　按照习俗太子妃入东宫，太子不能亲自迎接

　　可大婚那天，赵柯如寻常人家娶亲一样

　　高头大马走在迎亲的最前端

　　迎我上轿，压低嗓音在我耳边说“小九儿，我来娶你了”

　　我正欲抬脚，他却紧握我手心

　　停顿了几秒，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又缓缓说道“你今日若想逃婚，有人敢拦，我便为你杀出一条生路”

　　我能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大概他自己也不曾发觉

　　赵柯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

　　我没有说话，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轻轻安抚

　　随后便抬脚入了轿

　　行至中途风刮起轿帘

　　随行的侍卫中一抹红色身影极为熟悉

　　太子大婚侍卫能身着红衣

　　赵柯我欠你太多了

　　目光相撞

　　或许是太过熟知

　　只一眼我们便都懂了双方心意

　　我缓缓放下了轿帘

　　若我逃婚纵使我们两人能活着

　　可方家几百条人命以及程家忠臣的名声就全毁了

　　两家不能因为我们两人断送了百年清誉

　　我要我的小将军名流百世、垂芳千骨

　　又开始飘雪了

　　我想是我的岁安回来看我了

　　没过几年赵柯便登基了

　　自那日大婚过后我再没有见过程宇，但总听宫里人私下讨论

　　他又成了威风凛凛的将军

　　敌人提起他闻风丧胆

　　百姓提起他连连称赞

　　想必他也是如了少年所愿

　　一日我正在跟赵柯学习丹青

　　有人来报

　　“皇上，程将军求见”

　　犹如赵柯那日

　　我有些失神

　　五彩缤纷的牡丹群里一滴黑色格外扎眼

　　我匆忙躲到了屏风后面

　　“臣自请留在漠城，无诏永不会京”

　　漠城，是因为于暖吗

　　第一次见她我就能看出她对程宇的爱意

　　也好，这么久程宇也该放下了

　　“你其实没必要坚守漠城”

　　赵柯看了一眼屏风又说道

　　“她不曾怪你，留在京城也是好的”

　　我不知道程宇有没有看到我在屏风后

　　手腕的铃铛这次没有响

　　以爱滋养的蛊虫

　　大抵是不爱便死了

　　亦或者是我不想听到了

　　他说“我有这辈子也放不下的人留在那里了”

　　隔着屏风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很想走出去大大方方的祝他余生平安喜乐，儿孙满堂

　　罢了，终了我仍是个胆小鬼

　　没有迈出去见他的勇气

　　走到殿外时他没有回头留了一句

　　“我守的从来不是赵家的江山，我守的是她”

　　原来留在那里的人是岁安啊

　　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

　　也倒是又如了一愿

　　故人岁岁不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