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拔丝白果

5、灵相

　　白羽玄脑内已经上演了无数部狗血剧，什么《地府工作两百年只为与你再相见》，《霸道无常爱上我》，《重生之鬼鬼情未了》。按照常规剧情，难不成.....昨晚在小严府里已经发生了什么！！！

　　白羽玄被自己雷到了，看自己好兄弟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他才20岁！他才刚到冥界第一天！他才刚离开温暖了他20年的人间！你这闷骚老狗竟趁虚而入，行此等腌臜之事，真是禽兽不如！

　　用眼神抨击完严雪卿后，白羽玄看向夏凡的目光变得柔和得能滴出水来。小可怜儿，竟遇到这种心怀不轨之人接你来冥界，要是我这个正人君子去接你就好了，定会帮你好好物色一个良人，哪怕你们有三世纠缠，哪怕你们曾在人间约好地下相见，哪怕换了肉身变了模样你们仍然能认出彼此，他也不该在你来的第一天就这样对你呀！！！

　　严雪卿余光扫到白羽玄变幻莫测的表情，刚被软萌的小朋友逗弄得要飞起的心顿时古井无波地诉说着自己已经死了三百年的事实，僵得不能更僵。

　　“你又在想什么肮脏东西！”严雪卿把手从夏凡的头上拿下来，将原本朝向自己的刀刃翻转过来，双手持刀作势要砍。

　　这个满脑子废料的蠢货确实不能去投胎祸害人间浪费粮食！还是砍了了事！

　　“哎别别别。”白羽玄笑嘻嘻地举手投降，身体微微前倾，状似不经意地靠近严雪卿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兄弟，我懂，好好对小朋友。”

　　你懂个屁！严雪卿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怎么不好好对夏凡了？我在别人眼里这么凶的吗？我明明有在用心呵护小朋友！

　　看到两个人还能插科打诨，夏凡这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严雪卿确实没事。

　　“好了，说正经的。”严雪卿嫌弃地推了推刚刚为了说悄悄话突然靠近的白羽玄，并警告地剐了他一眼。小家伙可别误会咱俩有点啥，我可不想和你这个老流氓有绯闻。

　　啧啧啧，见色忘友啊见色忘友。白羽玄在内心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表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自己近战确实打不过他，以后别让我逮到机会进我的法阵。

　　“刚刚那个不是灵魂......”严雪卿咳了咳，语气重新严肃起来，甚至变得愈发认真，“是灵相碎片，”

　　这时连刚刚假正经的白羽玄也蹙起了眉头：“我还以为是幻象，竟然是灵相碎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白羽玄话音刚落便瞪大了眼睛，试探又迟疑地说：“是生剥灵相制造分身？”

　　生剥灵相......虽然夏凡还不能理解这个词的意义，但也从能从中意识到事情或许确实不是接到单子时以为的那样简单。

　　“分身幻象是再普通不过的法术，但也需要系统学习。生剥灵相是一种比较简单粗暴的做法，没有学过术士的灵体也可以通过生剥出自己灵相的一部分来实现分身。但是灵相毕竟有定数，我出刀时能感受到，这个灵体十分脆弱，应当分不出多少灵相来，更难以融合回分离出去的灵相。搞不好投胎转世会因灵相不稳不全而身体孱弱甚至早夭，实在是杀鸡取卵的行为。”严雪卿对夏凡解释道。

　　“看来这次的任务有点麻烦了，执念颇深啊。”白羽玄唉声叹气。

　　严雪卿瞥了他一眼：“前调科怎么搞得，这单子上的概况和实际也出入太大了吧，回去我得好好问问他们科长，哪有这样办事的。”

　　“还有，你这点儿也太背了吧，这么多单子里偏偏能抽中个这么复杂的。”

　　“行了吧，就你欧洲人，怎么着，还能次次碰上接夏凡小朋友这种轻松的美差事啊。”白羽玄装模作样地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严雪卿，继续道：“再说了，就你还去问科室呢，你个国服最强摸鱼王，全地府都有名，还不兴人家前调科偶尔也摸摸鱼，概况写得简略点儿。”

　　“再说了，我怎么点儿背了，得亏是我抽到的，替府里解决了个大麻烦。这要是让别人抽到还不一定解决得了呢，说不准魂魄都难保，直接强制送去投胎。”

　　严雪卿对这嘴比本事厉害的师弟十分无语：“哎哎哎，话说说清楚，刚那个分身我解决的，您老待在结界里也没动啊。”

　　白羽玄抬杠抬过了瘾，不再搭理相看两相厌的严雪卿，转头逗夏凡：“小朋友你可要珍惜刚刚的场面，小严很少用刀的，他嫌累，一般都直接召唤他的宠物替他打。”

　　“那是我召唤术厉害！”严雪卿微抬了抬手，骨刀刀刃从他的肩膀上探出个明晃晃的尖，直对着白羽玄，向白羽玄送去个满是警告的眼神，像是在说：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毁我形象，我就要替天行道，除去阴间碎嘴子了。

　　夏凡本来听到生剥灵相的意义后共情地感到的无奈和事情变得超出预想的不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孩子吵架场面一搅，心情不由得微微放松下来。

　　严雪卿看到夏凡皱着眉头的小脸儿有了点笑意了，才又重归正经，继续说道：“不过刚刚我接触那个分身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戾气或是杀意，碎片本身也没有附着太强的灵力。那这个魂灵本身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应该只是想单纯地把其他进入领地的灵体赶走或是吓走，比如我们鬼差。”

　　“总而言之，先把碎片找齐吧。”

　　说罢，白羽玄又换上了一副炫耀的表情，眉毛上扬，眼神都透着些洋洋得意，意气风发地对夏凡说：“小朋友，不要刚被小严这个臭小子糊弄到，要多见见世面。给你看看真正帅气的术法。”

　　话音刚落，白羽玄的手在空中作了个势猛地向地面一拍，空气从掌心处向四周如同涟漪一般飞快地震荡开来，周围垂直下落的雨丝也受到影响，随之向四周四散飞去，像一个个反射着月光的银针暗器，刺破漆黑的夜直直向未知的深渊飞射扫去。

　　夏凡感觉灵魂都随着白羽玄的动作震荡着要随雨丝一起飞散出去，还好被严雪卿一把抓紧手腕定了定神。

　　“你怎么回事！夏凡还没学过定魂呢，你把他也一起震出去了怎么办！”严雪卿一句骂人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念在小朋友在场还是要文明一点维持形象，今天就嘴上绕过姓白的一回。一天天不着四六，手高手低一点儿没数，我怎么跟这么个人做了这么多年师兄弟还没砍了他呢，实在是过分善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小朋友才来冥界。这不是顾着宣传我们伟大的法术派，激发小朋友的学习兴趣么。怎么样小朋友，没事吧，想不想吐啊，刚没真飞出去吧。”

　　白羽玄嘴上关切，实则毫无忏悔之意，甚至看到严雪卿紧握夏凡手腕的手还有些沾沾自喜：还是得为兄为你创造机会。沾沾自喜完又对严雪卿恨铁不成钢：白瞎了我绞尽脑汁为你创造机会，怎么就握个手腕呢，直接牵小手啊！要么再等等，等小朋友震飞出去了，直接用你滚烫的胸膛双手环抱着接住啊！真是不成器！

　　夏凡摇摇头说“没有。”刚刚灵魂震荡的后怕这时才从背上爬到脑中，连严雪卿猛地握紧手腕的痛感都忽略了。等到稍稍缓过这阵生理性不适之后才反应过来严雪卿刚刚关切的表情和话语，但这时严雪卿的手已经松开了。夏凡这才感到手腕上残存的强压过后的酥麻疼痛，好像烧着了的火，飞舞跳跃着噼啪作响的火苗，丝丝缕缕从手腕蔓延至心脏，勾勾缠缠地开出殷红的小花来。

　　“正东一个，西北两个，西南两个。确实不是强大的灵，一共就分出五个分身来。”

　　“那我们要不要分开去找，这样速度快一点儿。严哥刚说这个灵体没有恶意，那我应该也能帮得上忙的。”夏凡不想出门来一直做拖油瓶，也想能稍微帮上一点忙，便抢先提了这个建议。

　　“你也太小瞧我们法术派了。”白羽玄起身收回拍在地面上的手，两手轻轻拍了拍散掉表面的灰尘。“法术呢，就是省脚程的东西啊，找灵索魂这种法术必须会有的啊。”

　　“小朋友，认真看好了，你的第一门法术课，外勤鬼差必备，索魂。”

　　夏凡没想到第一门课来得这么突然，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地盯紧白羽玄的每一个动作，双手在两侧整装待发暗戳戳地跟着白羽玄结法印。

　　白羽玄右手立于中宫面前，食指与中指并拢微弯，拇指于下侧反向弯折，成修长的C字形。

　　“脑子里要把刚刚找到的灵相位置定住，通过法印将自己的灵识与他们连接起来，然后——”只见白羽玄伸出的三只手指猛然收力握紧成拳，手腕随之向前迅速九十度翻转，力道之大之快让手掌周围空气刹那间压缩，发出“啪”的爆破响声，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哗”一下增大又转瞬归于正常的淅淅沥沥，空间仿佛刚刚被横空劈断又复原，周围丝毫未变的景物里瞬间多了五个茫然不知所措的魂灵，带着拉扯前倾的惯性趔趄地立在不远不近的路面上。

　　“然后，用你的灵相压制他们，把他们拽过来。不过前提是你的灵相要比他们强大，这就要靠练习了。”白羽玄收了手势，转了转刚刚结印的手腕，自谥谆谆教诲地同夏凡说。

　　“行了吧你，结个印还要放松手腕，菜鸡。”就知道在小朋友面前装逼，欺负我们没开始上学。

　　“你不菜！你来！我活儿反正是干完了，这些灵相就麻烦您老妥善处理了！”我就装逼怎么了，最先装的不是你么，好意思说我。

　　“我来就我来。夏凡，来学这个，我这个不用练灵相。”严雪卿站在夏凡背后，将骨刀随手别在腰间，双手搭上夏凡的肩，头微微靠近夏凡的侧脸，放低声音耳语道：“这五个灵相中只有一个是本体，本体的灵相最强大，也就是只有本体是有情感和情绪，是有人性的。静下心来，用你的灵魂去感受和观察，把本体找出来。”

　　严雪卿的发丝弱柳扶风般一下一下扫着夏凡的耳蜗，声音像余焰未尽的火星，燎原似的将夏凡的半边脸都烧着了。严哥这课太难上了啊！突然离这么近，叫我怎么静下心来啊！

　　吐槽归吐槽，夏凡还是定心强压下自己的心猿意马，仔仔细细观察起这几个魂灵来。

　　“不要光用眼睛观察，你也是灵体，要感受你自己的灵魂。想想刚刚差一点儿被白羽玄震出去的感觉，是不是和在人间时候的震荡感不一样，这就是灵体与□□的区别，找找刚的感觉，然后把你的灵识散出去。”

　　夏凡闭上眼，按着严雪卿的引导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这两天他从未来得及好好感受自己与活着的时候有何不同，反而因为接二连三的世界观冲击而忽略了许多本应察觉到的怪异感。此刻闭上眼，伴随着淅沥雨声的白噪音，夏凡才全神贯注仔仔细细地审查起自己的状态来。刚变成漫无目的幽灵时那种柳絮般的失重感没有了，但仍然不似活着时那种脚踏实地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感觉，反而是明知道自己在这里，脚踩的却不是厚实的土地，只是一片没有生命的平台，周遭空洞寂静。

　　他猛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孤独，天地万物皆不存在，空荡荡的深渊内只有自己一人。

　　“不要慌，把你的灵识散出去，这里不止你一个，你要用灵魂看见其他人。”

　　严雪卿的声音从夏凡耳侧传来，仿佛漆黑的虚空划过一道星河，奇妙地抚平了夏凡孤寂慌乱的心。

　　黑夜未知，但他并不孤独，星河虽未带来光明，却给了夏凡探寻未知的勇气。夏凡定了定神，调动五感感知这陌生的世界，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人的识海是广袤而博大的，可能用之者不过十之一二。夏凡在这生涩的感知中宛若置身于高纬度的新世界，每一缕风的姿态都纤毫毕现，每一株草的松软绒毛都一清二楚。

　　夏凡最先感受得到是严雪卿，他就在自己身边，和星空一样的淡蓝色灵力在自己身后缓缓地流转着，那该是一个强大的灵魂，在夏凡刚探知到他的存在，他就像主动点亮自己一般疯狂地展示出自己的全貌，充沛的灵力温泉似的循环往复着流淌，黑夜也变得暖洋洋。

　　再之后是白羽玄，同样是强大的，赤裸裸昭示着存在感的银白色的魂灵，像寂寞永夜里含苞待放的玉兰花，传递着灵动的气息，为暖洋洋的黑夜增添了一缕淡淡的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