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拔丝白果

27、针锋

　　夏凡一出现，白羽玄立刻放弃了和菜较劲，大呼小叫地起身就要往夏凡身上扑。“小朋友你真好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把把脉。”

　　严雪卿一个闪身拦在夏凡面前，花钿一把搂住飞扑过去的白羽玄的腰，拽回了椅子上。

　　两人出手迅速，配合默契，对视一眼，眼里是如出一辙的“管好自家人！”。

　　“来，坐。”花钿用法术拉来两张椅子，随口问道：“睡了挺久啊。”

　　“啊...嗯......”夏凡心虚的只敢看筷子。

　　“夏大人平日里起得都挺早的，怎么今日睡了这么久，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利索，我嘱咐厨房再炖个鸡汤？”

　　花钿这话横听竖听都是关心，可夏凡就是咂摸出一点打趣来，这话怎么回都是个坑，夏凡老练事故的厚脸皮还没练出来，只得求助地往严雪卿身上瞟。

　　严雪卿有心逗逗夏凡，不知所措又不会撒谎的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以后还是自己留着偷偷看，被这老狐狸欺负去了可不行。

　　“不用了，回头我亲自炖。小白今天倒是起得早，平时能睡到午时的，怎么到了花丘反而早睡早起了呢，是不是平日里也没什么体力活动，开始学着养生了。”

　　这是在说我花钿不行啊。花钿挑了块瘦肉到白羽玄碗里，面色丝毫未变。“小玄儿关心同事身体，难得一天早起。”花钿特意咬重了“同事”二字，“倒是夏大人难得，我看夏大人今日气色不错，眉目间绷着的那股劲儿都少了些，这是得偿所愿了？”

　　夏凡耳朵一红，一边清嗓子一边含混的“啊。”

　　“你们在一起啦！”白羽玄整个人都要窜到桌子上，“哎不对，你们怎么才在一起啊。”

　　白羽玄从兴奋急转弯到难以置信，刚窜上桌的前半身一个后挺又仰躺在椅子上，活像一个灵活自如的弹簧。

　　当真是绝世好腰。

　　夏凡脸快冒烟了，这前后两句话的态度转换极大，他一时竟不知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严雪卿喝了口茶，挺身护妻：“我们是经过循序渐进才在一起的，走得稳才能走得长久啊。”

　　这话言外之意是说白羽玄和花钿进展得太快，难以长久。

　　白羽玄向来说不过严雪卿，若是以前，他要么已经张牙舞爪着要直接动用武力了，要么忍下这口气，攒着这次的吃瘪留着以后一起清算。不过今日不同以往，今日他有“老攻”给撑腰了，整个人气势上就高了三分，一个眼神甩过去，“我说不过，你上！”

　　花钿不紧不慢给严雪卿续了杯茶，“话不是这么说的，听闻夏大人的执念还没解，以夏大人的能力，想必此次事情一了，回去就能把执念解了，到时候若是用情不够深，一碗孟婆汤下去投了胎，一忘皆空了，还谈什么长久呢。倒是我和小玄儿，日子还长，还有的是时间循序渐进。”

　　这话正说在严雪卿心坎儿上，若是早一日说出来，严雪卿还会思虑一二，可昨晚两人话都说开了，都要一起“永世不得超生”了，严雪卿信心足得很，哪怕万一出了点意外留不住，他就是去改阴阳谱也要把夏凡留下来。

　　可还没等严雪卿阴阳怪气地驳回去，夏凡先急了。“我不会投胎转世的！更不会喝什么孟婆汤！我用情很真的，我要留在冥界。”

　　不愧是我家宝宝，干得漂亮！

　　严雪卿心里默默竖起了个大拇指，扳回一局的感觉十分不错，严雪卿决定再填把火。

　　“这就不劳狐王殿下操心了，对了，这次事情一了，我们就要回地府复命了，到时候小白有新任务忙起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花丘看看。”

　　花钿眉间一跳，他一开始招惹上白羽玄只觉得此人长得好看，性格更是好玩儿，总想让人逗逗他。可这一个月下来，很多东西明显已经超出预期的变味儿了。他一介千年的狐妖王，鲜少有把控不住的事，可这事却越来越有脱离掌控的趋势。白羽玄早晚要回冥界的，他还有官职在身，鬼更是因着冥界律法不得长久逗留人间。一想到这些事，他竟束手无策。九尾狐有九条命，他甚至想，要么自己死个九次也进了冥界算了，可他不敢保证他的执念是否够深到能留着他去到冥界，他不敢赌。他更怕自己一介妖修，九死之后化了原型，还能否留以人类之躯再会。这难题一日日的越发困得他惶恐不安，他抱着，亲吻着，占有着白羽玄，却怎样都觉得不够，反而越陷越深，越是情潮汹涌越是酸楚难抑，好像还未离别，就开始体味到相思之苦了。

　　花钿不再言语，只顾着给白羽玄摘菜。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既然夏大人身体好了，还是早日动身前往凤栖谷。各位午时稍作休息，我去安排一下，下午四点，欢怡阁下集合。”

　　欢怡阁便是他们起居的这栋小楼，初来乍到时掀帘见着这美轮美奂的阁楼时的心情现在还能忆起，现今竟就要离别了。夏凡没料到下午就要出发，倏然生出些不舍的情绪。

　　后半程的饭吃的格外静默。

　　回到房间，关上门，白羽玄才从看上去不高兴变成了“老子就是生气了！”

　　“你什么意思，这么急着和我分开？”

　　虽说灵相本体的事情是拖不得，但总不至于急到下午就要出发。花钿在餐桌上突然说出这句话时白羽玄一愣，他以为会是明天一早，却没想到就仅剩几个小时的时间了。这一个月在花丘的生活平静美好得白羽玄快要乐不思蜀了，他也知道自己早晚要回冥界的，他更能感觉到花钿与日俱增的惶恐，从越来越凶的动作，到晚上睡觉抱着自己不撒手，甚至好几次天还没亮花钿就会突然惊醒，醒了也不动作，就这样静静看着自己，悄悄亲两下，天边泛出鱼肚白时就没声息地翻身下床，去采晨露茶。白羽玄的乾坤袋里都被这位狐狸精塞了不知道多少包茶了，怕是喝个大半年也喝不完。

　　白羽玄假装没发现，其实心里明镜一样。他知道花钿的不对劲是为什么，他也曾经皱着眉头喝茶思索对策，一壶茶都见底了还是没想出来。后来他索性不想了，只是不能天天待在一起，又不是见不了面，干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大不了他日后见天儿的往人间跑，多接几次外勤，任务做完拖上几天再回冥界报道就好了。何况他本就是个随性洒脱的人，快活一日是一日，他还没想明白他和花钿的关系，更没想过未来该是什么样儿。可今天花钿脱口而出的下午四点就出发，他还是不高兴了，手边的茶都变得不香了。他一直想到房间门关上也没想出个不高兴的所以然，最后只得归结于“你竟然这么着急和我分开！”

　　“没有。”花钿背对着他收拾床上散落的衣服。

　　“怎么没有！明天再走不行吗？非要这么急。你事先和我商量过没有！不愧是妖王殿下，霸道惯了，在我们鬼差的事上也要霸道。你有没有问过我是怎么想的！我......”我还不想这么快和你分开呢。最后一句话白羽玄没说出来，这话说出口太丢脸了，好像他纠缠不休似的，他白羽玄向来洒脱，才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呢。

　　“没有。”花钿转过身，整日挂着笑的脸此刻没了笑容，嘴微微撅起，委屈得要哭了似的，不像只狐狸，倒像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被欺负了似的可怜巴巴的要抱抱的大狗狗。

　　白羽玄惊了。花钿竟还有这幅面孔！这人谁！绝不是他那个只会使坏、说瞎话不打草稿、花枝招展又腹黑的狐狸精！

　　白羽玄惊悚的退半步的动作还没做出来，就被面前的大狗狗扑了个满怀。

　　花钿坐在床沿，脸埋在白羽玄的肚子上，双手环着白羽玄的腰，闷声又说了句：“没有。”

　　何其委屈巴巴，何其我见犹怜，何其楚楚可人。

　　白羽玄一瞬间简直觉得自己就是这世上最无耻可恶的混蛋，竟舍得凶一只小狐狸。可这荒唐的想法只在白羽玄脑袋里短暂停留了一秒钟就消失了。若不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白羽玄被这假象迷惑得动过无数次恻隐之心，最后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还能再多可怜花钿两秒钟。

　　“给我起来！不要装乖巧！”白羽玄扒拉着埋在肚子上的脑袋，全然没意识到刚刚质问的语气此刻都变得柔软了。

　　“我不想和你分开。”花钿从凌乱的前襟衣料中露出双闪着波光的眼睛。“可是我没办法，我太弱了，我留不住你。”

　　一位严雪卿都盖章承认的高手说“我太弱了”实在是非常没有说服力。但白羽玄就是在这波光粼粼颤抖着的眼眸中感受到了，怀中人，是真的觉得自己弱。

　　白羽玄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这个命题暂时无解。他乱扒拉的手改成了揉着怀中人丝绸一般的发，心口蓦地有点堵得慌，鬼使神差地将刚刚觉得丢脸硬生生憋回去的话脱口而出：“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乱糟糟的衣襟中的那双瞳仁瞪大了，水光在斑斓的晨星中荡漾、颤动。好半响，才像是终于泄了气似翕动了一下。花钿将脸重新严严实实地埋进了衣襟间，无奈叹了口气，“你可真是，让我怎么办才好啊。”

　　温热的气息透过衣料燎在白羽玄的小腹上，又痒又热，一下一下撩得白羽玄有些心猿意马。

　　白羽玄对自己无奈了，明明刚刚还在兴师问罪，气氛正是飘着淡淡忧伤的时候，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就要出发了，这大白天的，所有客观条件都在告诉自己此刻非常不适宜“心猿意马”。可白羽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心猿意马了。

　　好气啊！果然不能对这个狐狸精动一点恻隐之心啊！

　　狐狸精可不给他多气一秒钟的机会。于是白羽玄从抱着别人的变成了被别人抱着的，从站在床前的变成了坐在人腿上的。双方都是职业接吻十级选手，又在一个月的多次切磋中深谙彼此的每一个“角落”，唇舌纠缠间步步都是攻城略池，手掌拂过的每一寸皮肤都能引来更深更重的喘息。

　　可这次还是和之前的每次都不一样的，未来未可知、难题无可解的无奈为缠绵罩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难过。

　　不够、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让我记住你。

　　海浪汹涌撞击着礁石，飞蛾奋不顾身扑向烛火，窗前落着的雀不知被什么声音一惊，扑扇着翅膀“咻”地飞走了。

　　潮汐散去时，花钿带着热气的低哑嗓音落在白羽玄耳畔，“要不要和我，组个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