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拔丝白果

11、修行

　　“不会的，这个你放心，他就是看着文弱，实际上内心非常坚强，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严雪卿拽了一下夏凡的袖子，将他拉到师姐对面，介绍道：“这是陶玲师姐，人美心善鬼术好，快拜师。”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话说得极快，生怕一个不留神，双方哪个反悔，这师就拜不成了。

　　显然，这三言两语让师徒双方都很是受用。陶玲手捋了一下头发，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正眼瞧了瞧夏凡。

　　夏凡也因为严雪卿的一句“内心坚强”，决定先暂时收起自己的小心眼儿，端端正正向陶玲一拜。

　　“师傅。”

　　陶玲抬了抬手臂，算是承了夏凡这一拜，转头对严雪卿说：“行了，徒弟我收了，你忙你的去吧。”

　　“那师姐可替我照顾好小朋友，下了班我来接他。”

　　“好好和师姐学习，师姐在教学方面比我强很多，要虚心认真，但也别急躁。”严雪卿摸了摸夏凡的头，第一天送孩子上学的老母亲一样千叮咛万嘱咐。

　　“我别的方面也不比你差！行了行了，磨磨唧唧的，赶紧滚。”

　　严雪卿一步三回头地滚了，大门关上前还能看见他在门外不住挥动的手。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陶玲被这个认识了三百年才发现原来他还有做老母亲的潜质的师弟给肉麻到了，十分受不了地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又要碍于在新徒弟面前维持高冷严肃的师傅形象而不能搓胳膊，忍得她头皮发麻。

　　夏凡跟着陶玲走进了后排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两个打坐的蒲团，其中一个蒲团旁站着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十分精致，怯生生地看着来人。

　　“这是于欢欢，我上个月新收的徒弟，你该叫师姐。这是夏凡。”陶玲介绍道。

　　“师姐。”夏凡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内心纠结，要不要像电视剧上一样作个揖什么的，这种学鬼术听起来就跟武侠剧里拜师门一样啊！

　　然而陶玲没给他纠结的机会，打了招呼后直接切入正题。

　　“听小严说你已经会用灵相了，先用一个我看看。”

　　！！！

　　夏凡是没有料到才开始正经学鬼术的十分钟时间不到就要开始展示。上回那柄刺纯属情急之下的意外，无论是形状还是过程都是朦朦胧胧的，若叫他再来一回一模一样的，他是真没有底还做不做得到。

　　做不做得到也要做得到！绝不能给严哥丢人！

　　夏凡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回忆着当时被徐陈劫持时的感觉。

　　他催动着周身的灵相向手掌汇集，想象着武器的形状。灵相流动，在手中渐渐形成一把泛着淡蓝色微光的刺刀。然而，随着刀的形状越来越完整，那股刺破人皮肉的触感、鲜血四溅的温热、膝盖磕地的咚响不可避免地随着回忆一起涌入脑海，像饥渴了多日的野兽一般伸出血淋淋的爪子撕扯着他的灵相。

　　夏凡摆脱不了，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眉头紧皱双拳紧握，却仍旧阻止不了体内疯狂乱窜的灵力。他手中刺刀光芒愈来愈盛，甚至隐隐生出些猩红暗纹来。

　　“回！”

　　陶玲的声音像是从遥远天际飘来，空旷却掷地有声，顿时叫醒了夏凡。

　　短短十几秒，再睁眼时，夏凡已是满头大汗，眼中爬满了蛛网似的血丝，像是从梦魇中惊醒，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噩梦还是现实。

　　“就这也叫会用灵相了？”陶玲拿下因施法放在夏凡头上的手，眼中满是不屑道：“杀鸡都没见过的掌上明珠，这都几天了，还没从第一次见血的阴影中走出来呢。这点胆子怎么修鬼术啊。”

　　“师傅......”夏凡无言以对，自己确实没有很快调整好心态，第一天修炼就露了怯。

　　明明下定决心不能给严哥丢脸的。

　　现在回想起自己第一天见严雪卿时大言不惭说的“要变强”的大话，夏凡都想穿越回去扇自己两巴掌。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说。

　　“哎，别叫我师傅。”

　　？？？

　　夏凡愣了，什么意思，才刚拜师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叫我玲姐就行，师傅什么的，让我以为自己是什么仙风道骨的灭绝师太呢。”

　　啊......吓我一跳。这一句话怎么不一口气说完啊，还好我年轻，心脏病快吓出来了。夏凡心脏过山车一般落了地。虽然灭绝师太也没有很仙风道骨，不过到底自己没有因为第一次展示灵力就差点因为走火入魔而被逐出师门。想必陶玲姐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这什么话，严哥的朋友肯定都是不错的人！

　　“欢欢。”

　　旁边从夏凡进门起就没说过话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过来，站到陶玲身边，文文弱弱地低声应了句：“玲姐。”

　　“跟他进一趟幻境，什么时候把胆子练起来了什么时候出来。再发生像刚才那种控制不住灵力的事，你就把他打醒。”

　　说罢，还没等夏凡问出口什么幻境怎么打醒，陶玲就一个法阵丢了过来。一团白雾倏地将两个徒弟团团围住，狭窄的屋子顿时成了棉花糖的包装盒。

　　外界的声音不见了，修炼场内悠然的草木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空空荡荡如在云端。

　　夏凡举目皆是一片白茫茫。

　　这大概就是幻境了。

　　第一次进入幻境，夏凡倒是出奇地镇定。

　　随说玲姐是叫我来练胆儿的，但白色的世界显然很难让人害怕起来。对了，那个于欢欢也跟来了，还是先把队友找到。

　　这样想着，夏凡也就身体力行嘴比脑子快地使用了普通人的找人方法－－高声喊叫。

　　“于欢欢－－”

　　下一秒，夏凡脸刷地白了，不过脑子的代价种因得果地显现出来。

　　空寂白雾中猝然响起吱呀吱呀的怪声，混杂着泥土翻搅的沙沙声响，从四面八方齐齐传来，在纯白一片的雾气中显得森然又诡异。

　　夏凡屏住呼吸将灵识四散开去，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方向和距离。

　　意识被其他事物占领，夏凡甚至都没注意到，他手中已不自主地用灵相凝出了个短短的刺刀，防备似的放在胸前随时准备好攻击。

　　没有情绪错乱没有惧怕阻碍，就这般轻松地凝了出来。

　　周遭白雾渐渐变得稀薄，附近场景一点点展现在夏凡眼前。没有书本中太虚幻境的旖旎，更没有电影里的纷乱幻象。有的只是黑沉沉压下来的天空，和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地。

　　夏凡此刻却已无暇仔细观察幻境中的景物，那诡秘的怪声愈发清晰，像是一下一下不断凿着陈年朽木，闷声混杂着泥土被翻起的稀疏声音断断续续又密密麻麻地从周围传来。

　　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一想法一经产生，夏凡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刹那便将灵力全部聚集在双脚，用尽全力腾地跳了丈高。

　　这不是什么荒地，这是坟场！

　　地面回应夏凡的想法一样，无数双手顷刻间自地面破土而出，有的上面还粘连着半掉不掉的腐烂皮肉，有的是森森白骨，有的通体青黑色，都似活了一般张牙舞爪地伸向夏凡。

　　夏凡脚下的腐尸已经半个身子都伸出了地面，脑袋90度角向后掀去，纠缠盘结的头发沾黏在空洞眼眶上，直愣愣地瞪着夏凡。

　　夏凡哪里见过这般场景，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险些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就要碰到那腐尸的手指，夏凡进入冥界以来头一次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不会刚进幻境就死掉吧，那也太丢脸了。我还啥招式也不会呢，不然乱砍吧。

　　然而还未等夏凡的刀锋开始乱砍，身下那具面目狰狞的腐尸便像一脚踢翻的烟花筒，伴随着于欢欢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文弱声音，炸成一摊碎骨与烂肉混杂的火树银花。

　　“深呼吸，保持冷静，把灵相用灵识震出去。”

　　于欢欢柔弱的声音让夏凡也冷静了下来。夏凡脚一落地便立刻开始依言照做。

　　把灵相用灵识震出去，像......白羽玄那样？

　　夏凡回想着白羽玄的动作细节，右手双指并拢轻点额头，感受着灵相百川入海般从四肢汇聚到颅顶，压缩成一个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随着川流逐渐几近干涸的瞬间猛地将灵相扩散出去。

　　蓝宝石立刻炸成了璀璨星河，带着万夫莫当的力量横扫整片幻境。周围或哀嚎或撕咬的腐尸以夏凡为圆心向四周崩裂开来，森白断骨噼里啪啦散了一地，殷红腐肉穿插期间，炸了个坟场一片大地红。

　　夏凡被自己这货真价实的“乱杀”惊到了。他是没想到只是照葫芦画瓢地依照自己的认知操作，竟能使出如此神力。成片的腐尸爆炸景象实在壮观，但是要忍住，不能吐！在姑娘面前吐实在是太不文雅了！

　　于欢欢却镇定自若得很，全没半点不适，好像已经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淡定地施了个鬼术清空了场地，淡定地扔给夏凡一把匕首，淡定地对夏凡说：“第一关过了，现在，把我杀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

　　夏凡不淡定了，若说想吐的难受还不足以让夏凡摒弃冷静，于欢欢这番以“今天天气很好”的平淡语气说出“把我杀了”几个字却让夏凡再也没办法维持表面的淡然。

　　“什么叫把你杀了！？我怎么能把你杀了！虽然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但就是陌生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喊打喊杀的啊！”

　　“没事，幻象而已，对我本体不会有影响的。”于欢欢不等夏凡震惊完，抽出腰间弯刀，一个俯身猛地朝他右侧攻击，刀刃瞬间贴着夏凡手臂擦过来，直奔颈动脉。

　　夏凡不得不用匕首去挡，没想到自己短暂的犹豫让握住匕首的手腕失了力道，刀刃相撞，“铮”的一声，匕首画了一道弧线，飞到了地上。

　　于欢欢一击未成，左手灵相聚成利爪，狠抓向夏凡的脑袋，右手反手将弯刀入鞘，和他一样赤手空拳地搏斗开来。

　　夏凡崩起肌肉抬臂一挡，却没能震开于欢欢纤细的利爪，尖锐的指甲捅破窗户纸般扎进夏凡的皮肉，鲜血立刻从五道新鲜的泉眼中涓涓而出，顷刻间染红了整条小臂。

　　即便是在幻境中，疼痛却是与现实无异的。夏凡忍不住闷叫了一声，汗立刻下来了，巨痛从小臂过电般传便全身，让他本能便想捂住伤口原地颤抖。

　　但现状却不给他缓和的时间，下一个攻击很快就会来。纠结于犹豫只会接受到越来越严重的痛苦，得反击。

　　夏凡强压下想要握紧手臂颤栗的冲动，汇聚灵力一脚踢向于欢欢的膝盖骨。现在她的灵力都聚在双手，下盘正是薄弱的地方！

　　这一击果然产生了作用，于欢欢的小腿被踢得晃了下，随后顺势向后跳开。

　　两人短暂拉开了距离，夏凡趁机就地一个打滚，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刀锋对向于欢欢。

　　“只有杀了你这一条路么。”

　　“你拿刀的姿势不对。”于欢欢没有回答他的话，再次欺身上前，两个泛着蓝色灵相的利爪凶狠地扑过来，全然不似几分钟前那般怯生生的状态。

　　夏凡只得再次抬刀去挡，这次握刀的手用力得血管清晰可见。然而于欢欢却没有迎面对上匕首的锋刃，反而抓住他的手腕，冲击力将他直接扑倒下去，另一只手随着下扑的动作闪电般地掐住夏凡的脖子。

　　夏凡的脸立刻变得由红逐渐变得青紫，于欢欢文文弱弱细胳膊细腿的一个姑娘，他竟然完全无法挣脱开，匕首更是明明已经紧贴着于欢欢的脖颈，却动不了分毫。

　　他猛然间觉得于欢欢是真的想杀了自己的，或许幻境里发生的一切确实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不过是再体验一次死亡。可自己来到修炼场的第一天就接二连三地丢人，严哥会不会失望......严哥......

　　不行！我发誓要和他并肩的，输给一个小姑娘，还谈什么并肩。

　　夏凡涣散的瞳孔重新汇了焦距。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女生，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不知为何，于欢欢看着他突如其来的回光返照，竟隐隐感到了一丝恐慌。

　　许是这一丝波动作祟。夏凡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闪烁，立即抓紧机会，抬脚狠狠踢向于欢欢的后脑勺。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量，汇聚了夏凡仅剩的灵力，正正踢到后脖颈的颈椎顶部。

　　于欢欢动作一滞，夏凡看准机会猛地反扑回去，天旋地转间两人的位置互换，夏凡压着于欢欢，再无一丝犹豫，手起刀落，干脆利索地割断了她锁骨下的大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