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联盟》鹤补子

41、第 41 章

　　“如果你想这样的话，我也愿意满足你这个小小的请求。”黑影说，“但你要明白，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如果你要留下她，她只能成为我们的玩具。”
　　叮叮和它讨价还价，差点忘了这是个怪物：“那个柜子里的手办都是你的？”
　　黑影从没听过这种说话，显得很有兴趣：“手办？外面的人是这么称呼这种玩具的吗？我不太懂，我只觉得有趣，于是珍惜地摆在了柜子里。”
　　说着它亲昵地蹭蹭叮叮的脸颊：“可是你打碎了我的柜子，就算作为补偿，你也要留下来陪我。”
　　叮叮这辈子都没被一个雄性生物这么坚定的选择过，她差点就要感动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非得是我吗？”
　　“不是的，你是幸运的。”黑影在她耳边亲昵地解释，那姿态仿佛他们是相爱已久的恋人，“我们都是不会被死亡威胁的存在，能遇到彼此，意味着我们将不再孤独，我可以永远陪着你，你也可以永远陪着我，这怎么能不算幸运呢？”
　　真好笑，连叮叮唯一觉得还算幸运的能力也变的不行，因为这种带给她更多痛苦的能力让她被怪物盯上了。
　　叮叮嗤笑：“我没兴趣。”
　　她尚且不知这份被罪孽赋予的能力能带她走到哪一步，但她不是秦始皇，她不想永生，她只想活着的时候好好死，该死掉的时候就自然死亡。
　　这难道不是很简单的要求吗，到底是为什么变得那么难呢。
　　黑影叹了声气：“好吧，虽然是我自己非常迫切地想要把你留下来，但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如果一定不想留下，留在我身边，我也不能自私地强迫你。”
　　也许是出于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心动，叮叮恍惚了两秒，她问：“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嗯？”黑影不解，但还是认真回答，“没有很多很为什么，可能是一种感觉，在看见你的时候，我便觉得，我是为你而生，但你一定要我回答的话，那就是你非常会讲故事，我喜欢听你讲故事。”
　　黑影的语速非常慢，调子里有一种温柔的缓和感，只听声音会让人觉得它大概是个青涩的贵族少年，因此，从它口中说出煽情的话也格外有感染力。
　　叮叮浅浅地呼出一口气：“但故事总有讲完的一天。”
　　都是怪物动摇人心的手段而已，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叮叮这么警告她那颗被伤的千疮百孔却仍然忍不住动摇的心脏。
　　她太感性了，这不太好，可惜不太好改。
　　黑影缱绻地贴在她的脸颊上：“没关系的，如果是和你在一起，就算是静静地待在有温暖阳光的午后，什么都不做，我应该也会很快乐。”
　　怪物果然是怪物，它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不像叮叮以往遇见的任何一个男人，要她使劲浑身解数才像估计一件商品的价值那样装模作样的打量她，然后将她纳入囊中。
　　现在她什么都不用做，怪物就依赖她，喜爱她，可这样的感情并不能让叮叮心安理得地接受，基于她过往的经验，她才不相信会有一件莫名的赠与不需要她支付任何代价。
　　相反的，她只会不安，不安她有可能因这份情感而动摇，不安她或许接受了这份感情后在猝不及防的某一天被抛弃。
　　她虽然尝够了被抛弃的滋味，但她恨极了被抛弃。
　　“打断一下。”段涯好学生似的举手发言，“你可能不太明白人类的交往法则，当你要追求一位女士的时候，最好能收买她的闺蜜。”
　　黑影歪头：“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掺杂第三个人进来？”
　　段涯一本正经地摊手：“你总要给被追求的女士有一个能听取别人意见的权利吧。”
　　“好的。”黑影很容易被蛊惑，“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从段涯插话开始，叮叮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她听见段涯说：“你要讨好我，我同意你们这段感情后就帮你说服她。”
　　叮叮：“你是认真的吗？”
　　“嘘。”段涯朝她眨眨眼。
　　行，这口气叮叮咽了，她倒要看看段涯还能搞出个什么幺蛾子。
　　这就触及到黑影知识盲区了，它缠着叮叮，左三圈右三圈地绕，良久，它终于下定了决心，问段涯：“我应该怎么讨好你？你喜欢我的手办吗，我可以送给你一个。”
　　说着，它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两个也行，再多就不行了，你要问问叮叮，那将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叮叮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不是，你误会了，我对你的财产并没有觊觎之心。”段涯好笑地摇头，“我感兴趣的是你的经历，就像你对别人的故事感兴趣，很巧，我也对你的故事感兴趣，这位尊敬的，巫师女士。”
　　“嗯？”叮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了几秒，她面色复杂，“虽然但是，我喜欢的是男人，暂时没有弯一弯的想法。”
　　黑影急了：“我做过一段时间的女人，但我不是女人。”
　　叮叮的拒绝写在脸上：“事先声明，不是歧视，但我也不喜欢变性人。”
　　段涯火上浇油：“性别这个东西也能随便改的吗？”
　　“不是的，我只是曾经被装在女性的躯壳里，我一直是我……”黑影叹气，“哎，那位怪物要从我的游戏里出来了，就知道困不了他多久，我趁着这点时间跟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吧，只希望你们能帮我在那位怪物那里求情，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也从来没有伤害你们的想法。”
　　黑影的声音非常好听，将它的故事娓娓道来时让段涯和叮叮仿佛切身经历了一遍它曾经所见所闻的一切。
　　黑影一开始并不知道它是个怪物，它被装在一个女人的躯壳里，作为一个巫师生活着，它从没接触过一个巫师应该掌握的一切，但它天生就会那些。
　　它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指引着它具体到某一时某一刻应该做什么，但它觉得很没趣，这种没趣持续的太久，几乎贯穿了它的生命，于是它灵光一现，想到自己是个怪物，想到了它被赋予的使命。
　　很显然，它不是一个自由的怪物，它应该在安德烈家的小儿子生病之后被请到安德烈家，为那个叫段涯的小孩治病，但它哪会正经地治病呢，于是它要伤害一个人，再伤害很多人，将乔治变成一个怪物。
　　那么问题就来了，就算它是一个怪物，它就应该知道它后来要做的事吗？
　　未免太无聊了，预示到往后所有的生活并值得庆幸的，那是世界上最悲惨的可怕事。
　　当时还很有脾气的怪物非得和命运扭着来，在安德烈夫妇第一次找上它的时候，它对那对形销骨立的夫妻说：“你家儿子没治了，回去等死吧。”
　　于是有一点趣味的事发生了，因为它违反逻辑的话，一切开始后退，它等啊等，将它经历过的事情重复一遍，等到安德烈夫妇再一次找上来的时候，它说：“要不你们等等，等个三五年，乔治要是没死，我一定治。”
　　又一次重来，它这样玩了几次，这个游戏就失去了趣味，它按照设定好的去了安德烈家，在每一个剧情节点说出非设定好的话，导致一切回到开始的时候。
　　这样轮回了好多次，它终于发现，它大概是被命运囚禁了，那时候安德烈夫妇已经死去，乔治已经被它按照命运的指引变成怪物，所有事都在按照它并不想却不得不的方向发展着。
　　其实一开始还好，它能盯着巫师的身份自由出入安德烈的豪宅，它可以到镇子里的酒馆喝一杯啤酒，可以和小孩子们一起用沙子堆城堡，可以闻春天里的一朵花的香气。
　　虽然偶尔会叫它不高兴，但还算自由，但很快命运再度玩弄它，六个年轻人忽然没有预兆地进入安德烈的别墅，他们要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七天。
　　从那一刻开始，它惊愕地发现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这个房子以外的任何，镇子没了，孩子没了，花没了，它推开某一扇窗，外面是终年难以消散的大雾。
　　它无数次试着走出去，纵使不能再有乐趣的生活，起码也不要让镇子和那个镇子里的一切都消失，但不论它走出多远，都会被一股可怕的吸力吸回别墅里。
　　这栋漂亮的房子是它的囚笼，它是囚笼里唯一的囚徒。
　　从那六个人的只言片语里，它拼凑出个大概，原来这只是个虚假的世界，他们所有人都是游戏里的NPC，他们的命运早就被设定好，只需要按照既定的剧情发展。
　　怪不得，怪不得一切都那么奇怪。
　　只不过，老天啊，你错就错在让一个被设定好命运的怪物觉醒了自我，任何一个没有自由的存在都不应该有自我。
　　于是它将六个人留下，成了它柜中的玩偶。
　　而这不过是个开始，无数次有人进到这个世界，每次都是正正好好六个，却都成了它的玩偶，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千万个可供游乐的副本之一，从来没人注意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一星副本竟从诞生那一日开始便无人生还。
　　没人在乎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就像没人在意这只有了自我概念的怪物做了多疯狂的事，这个世界像被随手丢弃的劣质玩具，创造出它的人只负责创造，再不会分出一丝一毫的心思看顾。
　　不过多有趣，命运玩弄人的手段叫它这个草菅人命的怪物看了都啧啧称奇。
　　它偷溜进这个房间，想趁着那个怪物没反应过来时结束掉他在意的人的命，可是没想到，居然让它听见这么有趣的事。
　　原来它这个世界之外的世界，也只是被捏造的世界，从前被它杀掉的人没一个比它更高贵，他们都一样，不过是从开始就被设定好结局的NPC，他们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某一个人，被称作主角的人，提供某一刻的便利或挫折。
　　段涯早已经对这事没有感觉：“其实没什么的，你想想，就算是写下我们这个世界的作者，有没有可能也只是另一个作者笔下被设定好的人物呢？”
　　要问怪物甘心吗，当然是不甘心的。
　　就算是主角，也不过是被设定好了一切的提线木偶，凭什么要他们为之牺牲？
　　从前怪物想逃开这个世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那个现在只会在它的梦里出现的镇子一样美，但现在，它已经不想了。
　　就像段涯说的那样，就算是写下更高一级的世界的作者，可能也只是另一个作者笔下被设定好的人物。
　　叮叮莫名惆怅：“我有个假设啊，有没有那样一个世界，是真正自由的，每个人活的好不好都是自己的本事，而不是被设定好的。”
　　“也许有那样一个世界。”段涯勾唇，“但那是我们永远也无法涉足的世界。”
　　毕竟他们这些炮灰啊，只是想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不过跟他们中的大部分比，段涯已经算幸运了，起码他知道有操控他命运的幕后黑手，甚至有机会改变他的命运。
　　仅仅改变一次，就足够叫人眼红。
　　“他妈的。”宋宴辞一声暴呵，踹飞了门板。
　　门板duang的砸在地上，两人一怪物都被吓得不轻。
　　宋宴辞神神叨叨地大步冲进来，眼里除了段涯再没有其它，他紧紧攥着段涯的胳膊，野兽似的喘着粗气：“小涯，小涯，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我……”
　　“没事，我没事，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好好的。”段涯给他顺气，“发生什么了，你慢慢说。”
　　宋宴辞的眼睛通红，从段涯的角度能看清他眼里包着一汪湿润：“对不起，我被引进另一个空间才发觉是调虎离山，要是因为我的冲动让你受伤，小涯，我会难过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