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师姐不好当》斯谕

4、星海

　　悬天境内幻宗一家独大，幻宗百年前的避世也不过是窝在悬天而已。几百年前幻宗上一任掌门与各大仙家割裂，设下禁制，唯有幻宗弟子可自由出入悬天。

　　直到那任掌门魂陨，下任掌门自明做主时才解除禁制重新与仙家交好。

　　述柳提着沾血的澄天剑，俯视着地上血肉模糊的人，脸上眼下沾着血迹的述柳看起来像是索命的恶鬼修罗。

　　环顾四周，倒了一地的幻宗弟子，地上那些尸体里，尚有血肉的屈指可数，其余的皆是被炼制的魔人傀儡罢了。

　　述柳擦去眼底的血渍，吐出一口浊气，蹲下身看向那血人：“自明，你胆子真的很大。”

　　自明咳出几口血沫，缓了好一会才能顺利说话：“比不得您，咳咳...咱俩谁又比谁干净呢？”挣扎着起身却无功而返，只好翻了个身，继续说道：“你瞧瞧，你手里的命还少吗？你沾的血腥不比我少，甚至你那师尊，还有你那...唔！”

　　述柳在他要说出更多的往事时一脚踩在自明的胸前，又是一口血沫。述柳也顾不上那血会弄脏她的脚底，只是冷静的看着他，却从眼底泛出一丝悲痛。

　　“我杀了他们，但我又让他们活了过来，不知痛不知饿，甚至世人都敬他们怕他们，他们还是人的时候怎么会享受到这些！”

　　“这一切都是我会给他们的！”

　　述柳看着生气渐渐消散，逐渐癫狂的自明，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痛快。

　　赤足踩过血腥之地，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的稚嫩的脸。他们都还太过年轻，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到了这。也许这些人中有些是家中的至宝，有些是走投无路，有些是被迫而来。到最后都留在了这。

　　悬天临海，幻宗建立在临海的悬崖边上。述柳吹着海风，看着被血染红的海面，只留下一片寂静。

　　澄天剑闪了闪，打破了这份静谧：“述柳，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现在什么时辰了，容尘他们还在等我。”

　　澄天觉得述柳的声音不太对，听着有些虚弱，急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述柳捂着右腹坐在地上，地上很快便积了层血，却还是安慰道：“没事，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澄天剑身与人身不可同时出现，述柳偏偏握紧了剑鞘不准她变成人形，都快急哭了：“你快让我看看！”

　　述柳没有回应，只有时不时的闷哼让澄天确认她还醒着，毕竟在这昏过去一切都不太好说。

　　“需要帮忙吗？”

　　一道清越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述柳眯着眼向那处看去，一身白色素衣紧闭双眼的男子站在那，仿佛知道述柳在看他，朝述柳一颌首，又问了一遍：“需要帮忙吗？”

　　“巫？”述柳并未正面回应，强撑着站起来，发出疑问。

　　不知是伤势太重还是怎么的，述柳起身时忍不住晃了一下。就在述柳以为要摔倒时，一只手臂扶住了她。

　　就算述柳再怎么快的反应，搭上男人手臂的时候还是将血迹留在了他的白色袖子上。

　　“抱歉。”看着一身纯白的衣服上留下了红色的刺眼的痕迹，述柳有些脸热。

　　“无碍。”巫整理了下衣袖，微微俯身：“巫，见过述柳仙尊。”

　　人的魂体过三途河时都有一人迎接，那人的名字便是巫。

　　巫的来历和身份都不明，在前一任的巫逝去之后，后来者迅速接上，一人接着一人。若是有什么相同，便是白色的素衣和眼角的红纹。

　　上一任的巫是名女子，述柳与她有过不少的相处时间，也算是相熟。

　　可述柳明明记得，上一任巫的眼角红纹并没有那么繁复。

　　巫的身形颀长，海风一吹白色素衣贴身更显单薄，唯有被白色发带虚挽的三千青丝与眼尾的红带来一抹颜色。

　　“你的眼纹似乎与上一任巫的眼纹有些不同。”述柳有些在意，便问出了声。

　　“述柳仙尊与上任巫的关系似乎很好。”巫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说出了这句话。

　　“......她与我也算知己好友。”

　　“是吗？”巫的身形微滞，“巫区余六界之外，眼纹皆为冥主所绘，意味着让我们看清世间生与死的区别，她看不清，所以便换我来了。”

　　巫一扬手，白衣翻飞，扬起一阵风，风带来的沙子让人迷了眼睛。可述柳看见了巫，看见他睁开了眼。

　　眼角艳丽的红纹似乎在发着光，从眼尾往下蔓延至脸颊脖颈，直到没入衣领之下无法窥探。闭着眼的巫看起来十分阴沉凌厉，可睁开眼的他眼里又好似一汪春水无比温柔。周围的海景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摸样，残肢，骨架，亡灵鬼怪，全都聚集在黑色的泥沙上发出阵阵哀嚎。黑色海面上跃起被黑色雾气包裹的海妖，潜入海底时低吟一声，包含灵力的低吟让述柳踉跄晃了神，被巫抱在了怀中。

　　微凉的怀抱带着的死亡的气息。

　　述柳恍惚间能听到巫的叹息：“您总是那么胡来，冥主很生气。”

　　“不过，请您早些回去吧，剩下的便交给我。”

　　述柳回过神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小巷，正是她追着幻宗弟子来时的小巷。

　　述柳看向了手中的澄天剑，又摸了摸受伤的地方，只摸到了衣上的血渍，伤口什么的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街上燃起了灯，述柳收起种种心绪，用了个小法术清理了一下，回了苍梧宗。

　　述柳并未选择用法术快速上山，而是和苍梧镇上的人们一起，一步一步踩着上山的三千玄阶，顺便听着人们的闲聊话语。

　　上山的阶梯道阻且长，正如踏入仙门的人们，在探寻仙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说到底也只是人类而已。

　　述柳仙尊下山这一大事，苍梧宗准备的十分充分，明灯一路不说，守山弟子十步开外就有一个，甚至连庭鹤养的仙鹤都用来看路，也不知这鹤夜间能不能看得清。

　　九月的萤火正盛，一只萤火虫停在了述柳的指尖，余光看见了一对抱着孩子的夫妻，那小孩抱着灯，声音软软糯糯。

　　“爹爹，今日并不是上元节呀，为何要放祈天灯？”

　　“因为今天述柳仙尊睡醒啦，我们进不去苍梧宗，但我们放了灯她能看到的。”

　　“述柳仙尊？是和平日里来的仙女姐姐一样的吗？”

　　“是啊。”

　　“那为什么她睡醒了我们就要来放灯呀？为什么不在河边放灯呢？为什么不能放河灯啊？”

　　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孩子的问题，她阿娘只好哄着她让她乖乖抱着灯窝在爹爹的怀里。

　　述柳露出一个笑容，想起了小时候的容尘佩芳他们，一到过节热闹的时候也是这样问来问去，问得她哑口无言才肯罢休。

　　想起容尘他们，述柳不再压抑脚步，赤足走在阶梯上也算轻快。

　　总算到了苍梧宗内，避开了带路的弟子，走上了一条寂静的竹林小径。路上虽有灯火，因为此路鲜少有人踏足，灯光也是三三两两要灭不灭的样子。

　　述柳在月光的照拂下看见了抱剑的少年。

　　少年似乎有心事，抱着剑抬头望月，眉头紧皱，精致的眉眼并没有因这几分愁绪失掉半分，反而给少年英气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述柳无心打扰，正打算轻声路过时，那少年却发现了她。

　　“何人在此？”少年拔出了剑。

　　述柳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主动现身看向少年，解释道：“抱歉，我本想去参加宴会，却无意惊扰道友，是我冒昧了。”

　　灯火昏暗，月色朦胧，少年提剑走近几步仔细观察过后收起了剑，道：“在下程聿，在苍梧宗内似乎从未见过道友，道友可是前来参加宴会迷了路？”

　　述柳很开心，特别开心。

　　不光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少年，更重要的是这位心境澄澈的少年是她的师弟师妹们教导出来的。

　　述柳想起之前的苍梧宗，那个时候的苍梧宗与其他宗门世家并无不同。家族势力与权力资源挂钩，没有背景不懂得结交的人只能在修仙路上蹉跎一生，而有着家族势力的人则能得到最好的资源。

　　而现在不一样了，至少苍梧宗不一样了。

　　述柳看着一脸迷惑的看着她的少年，笑出了声。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述柳摆摆手，难掩笑意“劳烦道友带我去宴会之地可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眼前的女子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程聿不敢怠慢。正好他也是要去宴会的，刚好结伴而行了。

　　程聿取来一盏灯，走在前方将灯至于身侧，小心的照亮着述柳脚下的路，“此处偏僻，山路崎岖，道友小心。”边说边走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女子穿着清丽，眉眼温柔大气，衣裳上绣的又是柳叶图案，程聿想她可能是灵越宗的弟子。可她又并未配琴笛，据说灵越宗的人都是乐器不离手的。这么胡思乱想下，程聿余光中突然看到一抹肉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涨红了脸直视前方，一时间只能听到衣摆擦过脚下草叶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