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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星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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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时间,总算听到了人声。程聿吹熄了灯笼随意置在一棵树上的枝桠处,见述柳盯着他的动作瞧,解释道:“有时巡夜或夜里外出的弟子需要灯火,行个方便。”
“路已带到,道友请前去宴会吧。”程聿说完这话匆忙行了个礼,独自去了别处。
看着匆忙离去的身影,述柳略有些不放心,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在他身上掐了个决,能保他一命。
在悬天的幻宗已被她解决,巫去了那就说明由他来收尾。可在苍梧宗内的幻宗虽只是强弩之末,消息从悬天传过来也需要时间,还是不得不防。
人声嘈杂,述柳听到突然响起的破空声绷紧了身子,在闻到硫磺味时才意识到那是烟花。烟花一响,宴会差不多要开始了,她也是时候出面了,想必容尘他们也都等急了。
广场之中比白日里布置更甚,也不拘泥着什么。不用为了攀附结交之事四处奔走,清净有热闹也有。述柳混迹在人群中,看见了容尘庭鹤正和佛门灵子慧灵坐在一块。慧灵同庭鹤附耳私语后两人同时笑出了声,随后是容尘无奈的苦笑。
述柳朝着他们所在的石台走去,踏上水面时留下一片涟漪。
述柳放轻脚步隐藏气息走到背对着她的庭鹤慧灵身后,容尘抬眼看到的便是述柳竖起食指轻点唇间示意他不要出声。容尘压下心底的激动,配合着述柳。
述柳也想孩子气的吓唬一下他们,却被扑到身上的佩芳打断了。
“师姐!”佩芳从身后保住述柳的腰,脸埋在耳后发间处可劲蹭。述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惊叫一声,看见了在一旁想把佩芳拉开的晏温。庭鹤慧灵也看到了她,双双站起身来,看似在帮着她拉开佩芳,实则挨挨蹭蹭,干脆都挤作一团。
等到他们这群人玩闹够了,各大仙家也反应过来须竹真人的那句师姐在喊谁了,毕竟能被苍梧宗的真人们称呼为师姐的也就那一位罢了。
容尘一如既往的出面主持着宴席,知道她不喜欢这种场面,只是让她露个面,庭鹤佩芳一行人就带着她去了另一处地方。和这种场面样子不一样,那一处都是述柳的旧识好友,早已准备妥当。
虽说只是露了个面,可还是在这群年轻人中掀起了波澜。
“那便是述柳仙尊吗?”
“看起来与剑修前辈们略有不同,真是温柔啊.”
“听说述柳仙尊用的澄天剑可斩开黎明黄昏。”
“听说述柳仙尊不止是剑修,剑法医三修皆为世间顶点。”
“听说述柳仙尊还曾控百兽。”
“听说述柳仙尊还曾活死人肉白骨,还与冥界尊主是好友,过了三途河的人都能将他拉回来。”
“听说......”
陆胥与程聿来晚了,来时只见到了须竹真人带着述柳仙尊往别处走的背影,只能在这听听众人谈论述柳仙尊的声音,
陆胥听了会,听到不少人都在说述柳仙尊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不像那些老前辈们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陆胥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点。转过头看见程聿盯着述柳仙尊离去的方向发呆,拍了拍他的背,问:“怎么了?”
程聿压下心头疑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本来他们早该来了,可紫霄真人在途中不知看见了什么,说让他们先行一步便独自离开了。几个师弟师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满脸疑惑,最终决定在原地等了会,还是陆胥担心容尘掌门会因为此事生气才决定动身的,毕竟这种大事他们师尊迟到还情有可原,作为徒弟的他们久不见人影却是说不过去了。
中途程聿又说想从别的小路过去,陆胥想说些劝解的话,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索性随他去了。
佩芳挽着述柳的手,晏温安静的跟在身后,一起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趣事,虽然这些事佩芳早已写信告知于她,但再听一遍也无妨。
“容尘师兄总是那副样子,不要贪嘴不要胡闹,不要这个不要那个,烦死了!”
“还有晏温师兄,明明同样是医修,为什么他就不会生气呢?那些来看病的人一个二个都跟大爷似的,恨不得统统赶下山去,统统不医了!”
述柳摸摸她的头,以作安抚,又回头看看安静的晏温,想不出怎么安慰晏温时,反而是晏温温和的笑着让她不要在意。
晏温从小便是如此。
在妖魔横行时便是剑修法修更吃香,像医修丹修之类的修士,一生都在忙碌奔波。修为提不上来,还经常落得一身伤。
晏温便是这样被师尊怀奚真人带了回来,受了一身的伤,养了许久才能下地。
后来得知,晏温是怀奚真人好友的儿子,在竭尽所能治疗一位剑修之后,那剑修反而倒打一耙指责他用了不好的药损坏了他的修为。晏温父亲用尽所有方法将晏温送走后才向好友怀奚求救,可为时已晚,怀奚只带回了满身伤痕的晏温。
一开始晏温总是独自呆在房中,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述柳与容尘每日都会与他说说话,渐渐的也有了回声。
等到晏温将伤养好了......
晏温想,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一日。
怀奚真人平日素白的衣袍染上了红痕,脚底趴着一半死不活的男人。怀奚将手中的剑递给了晏温。
怀奚真人说:“若今日动了剑,你便与我学剑。若今日他没死,我便送你学医。”
当时晏温握着剑的手一直在抖,一边是杀害他全家的仇人,一边是父亲日日教导他的医文。他想学医,他想救人,他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可仇人就在眼前。
就在仇恨淹没了过往,晏温想动手时,述柳不知从哪冲出来抢走了他手中的剑一剑结果了那个男人。
述柳抱着他,将他揽入怀中摁在胸前,不让他看见一点腌臜,只有眼前人身上近日染上的药味。
“狗东西!蠢男人!!我把你头拧下来信不信!!!有你这么收徒的吗?”
“你这么教我一个就够了,你还想祸害多少人!”
后来的事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怀奚真人的惨叫和当晚他没饭吃的时候惨兮兮的眼神。
之后他便在这座小山头住了下来,叫了述柳师姐容尘师兄,也叫了怀奚师尊。怀奚并未给他赐名,他说这是他父亲给你的,他也并未教过他什么,一直是述柳在教导他,要名字也是找述柳,别找他。
晏温将此事讲给述柳师姐听,她从医术中抬起头来冷笑一声,让他安心看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与容尘都是没有名字才赐的名,你有名字为何要赐名?”
“将名字留下吧,你是晏温,然后才是我的师弟,怀奚真人的弟子。”
等他再大点懂了些事他才知道,怀奚真人就是个傻的,述柳师姐才是天。
述柳师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佩芳就这么挽着述柳的手唠叨了一路,看到了光亮才停下嘴,“师姐师姐,快来!我们可是等了许久了。”
看到了熟悉的景色以及熟悉的人,述柳有种她终于回了人间的踏实感。
小院中也有人久久等待着,等着她来。
“述柳,快来!”
“述柳。”
“述柳述柳!”
他们之间没有时间的阻隔,关系不会被时间冲淡,她就在这里不来也不去。
述柳的好友都是抱着同样信念的人聚在一块儿,且大多都是述柳的前辈。
院中也不过五六人,都各自坐着饮酒饮茶,但他们都在等,等述柳会先去谁那儿。
慧空捧着杯茶笑眯眯的,心有成竹。
看向述柳走向那个熟悉的身影,慧空暗笑。果不其然,那么多年了,不管述柳和谁在一块,一旦看到了他,绝对会去问候他。
不知那些人心里想的什么,述柳走向那人的脚步没有一丝停留。
走到他面前时,述柳少见的有了些退意。那么多年了,前辈早已还俗,早已不是那个大自在殿中的慧法尊者。
如今的他,如今的前辈又该如何称呼呢?
对了,前辈与她说过他的俗名,宁照檀。
述柳看向了宁照檀,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块,宁照檀温和的迎合着她,述柳的眼神与他的眼神对比起来便显得有些慌乱。
前辈的模样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那样,现今的他蓄起了长发,腰间也佩了玉。可他让人感到宁静的气质却一直未变,他一直在安静的包容的看着她。
述柳弯下身跪坐在小桌前,给宁照檀空了的茶盏添了清茶,两人的间隔不过一张小小的酒桌。当年的慧法尊者靠的可不是诵念佛经那般以理服人,除魔时也曾脱下过染血的僧袍,埋藏在灰扑扑的僧袍下的,是如玉的肌理,是合欢宗弟子看了也会脸红的身形。
如今换下了僧袍,穿上了锦衣,身形被勾勒出一览无余,便衬的述柳愈发娇小。
“前辈。”述柳放下茶壶,双手捧上茶盏,依旧选择了她最熟悉的称呼。
是他们相识多久,便喊了多久的称呼。
宁照檀喉结动了一下,接过了述柳的茶盏,指腹不小心接触到述柳的指尖,停顿了瞬,面无表情地饮下一口茶,“许久不见,述柳。”
得到了宁照檀的回复,述柳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又喊了声前辈,宁照檀也回应着她。
看着两人已经到了如若无人的境地,佩芳率先跳出,向宁照檀告罪过后拉着述柳往慧空大师那去。她可不敢把师姐拉去别的人那,不然...
佩芳回头看了看安静坐着喝茶的宁照檀,她拉着师姐走时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温和的让她们离开不用多顾虑他。可在述柳转过身后,温和的目光变得凌厉,宁静下的暴风也隐隐有爆发之势。
明明那么多人都说宁照檀不是个善者,平时也是凶巴巴的,降妖除魔时更是血雨腥风,根本不能被称为大自在殿尊者。可只有述柳会说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及其温柔的人。
也许只有在述柳师姐面前才会是个温柔的人吧。
慧空大师一直带着笑意看着他们,暗中观察那些带着妒意的眼神,在心中默念几声佛号。
一群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