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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星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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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黑袍人走到一个小巷中,将手中的油纸包随意丢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中指。这根手指正是刚刚‘不小心’碰上了丽娘手心的那根,此时那根苍白的手指就像被火焚烧过的木炭一般。
黑袍人试着给自己用了治疗术,却没有一点效果,轻啧一声将手掩在黑袍下。
正打算离开巷子去找人想法子时,来时的路口走来了一位女子,穿着墨绿色的衣裙,裙上绣着细长的柳叶,臂弯处搭着轻纱,手中的纸伞朝着他微倾。
不知为何,黑袍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这位小友,可是幻宗之人?”
黑袍人想开口时发现自己因为紧张导致失声,费力问道:“你是谁?”
女子收起纸伞,露出温和的眉眼,笑着问道:“小友拜入幻宗多久了?”
黑袍人顿感不好,想无视女子离开时,却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我三年前进的幻宗。”
“拜入的是哪位长老门下。”
“嘉泽真人。”
女子略微沉吟一番后,继续问道:“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可是你们长老吩咐的?”
“不,是我自己擅作主张。师尊前几日教了我们新法术,我只是想来试验一下。”
“那你师尊可教过你,苍梧镇的禁忌?”
“教过。”
女子的叹息声一落,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能控制了,连忙往巷外跑去。巷子只有那么宽,路过女子时不小心撞上了她,从她身上传来的草木气息直冲鼻腔。
再一回神,他已动弹不得。
四肢被细嫩的柳枝捆住,脚下凝起阵法,阵法中越来越多的柳枝缠上他的身体。
挣扎中斗篷掉落,露出了惨白的脸,困住他的柳枝没了动静,他也渐渐失去了清醒,恍惚中只觉得有双手轻抚了他的脸颊,是他许久不曾体会过的温暖。
女子看着这张略显稚嫩的脸,苍白的脸上有着黑色的纹路和些许斑点,那是尚未炼化好的魔纹才会控制不住蔓延至脸上。替他整理了下脸颊上的碎发,拔除了魔纹,将手指的伤口修复好,生怕打扰了什么似的,轻声道:“睡吧,好好休息。”
话毕,阵法再次亮起,这次的柳枝温柔的将他覆盖,拉入了阵法中,获得了永久的安眠。
这女子正是大名顶顶的述柳仙尊。她避世已久,久不出世想来看看人界的情况,察觉到了不太好的气息,和三百年前悬天幻宗的禁术的气息如出一辙。
述柳在原地执伞沉思了会儿,将地上装着点心的油纸包捡起来拍了拍灰,化作光点飘散在巷中。
容尘将今晚的宴会布置在苍梧宗的广场上,广场正中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是述柳仙尊年幼时种下的。榕树四周环水,水面上的石台已布置好了席位。虽说还不到宴会的时间,灵越宗的弟子们早已架好了琴备好了笛,就着山水作画,好生雅兴。
而晏温与须竹被佛宗的慧空师父拉着下了一上午的棋。
晏温执黑棋,落下一子后,轻笑道:“慧空大师,承让了。”
慧空大师捋了捋长须,称赞道:“你的棋比述柳还要高一招,后生可畏。”
晏温收拾着棋局,闻言笑容更甚:“一切都是师姐教的好。”
听闻此话,慧空笑得更加开怀,看向一旁端茶坐着如同雕塑的须竹,笑道:“既然师出同源,那须竹与我来下一局,如何?”
本来在走神的须竹听到这话一下就窜了起来:“大师,师兄,今日事务繁忙,我想我还是去看看掌门师兄吧!”说罢便乘着风走了,留下晏温和慧空面面相觑。
“师妹性子顽劣,大师莫怪。”
“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必如此。”
又起了一局棋,这次晏温执白子,棋下到一半,晏温突然想起这次还未见到佛子,便提了一嘴:“怎么这次不见慧灵佛子?”
“慧灵性子跳脱,早就与我们说了只想等着今晚述柳来了才露面,这时可能去找庭鹤了,他俩性子合得来。”
晏温也想起了他俩曾经一同做的事,头疼的笑了笑:“都还年轻,多加历练罢。”
慧空也叹了口气,似乎被那性子跳脱的佛子磋磨不少。
当两人一同感慨家中小辈的恼人之处时,一道女声插入:“不过是少年人心性而已,何必多加管教呢?”
听到耳熟的声音突然响起,晏温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打乱了整局棋。
“师姐?”
回过头看见那久违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后,晏温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冲上前抱住了述柳。
先前还游刃有余的在和慧空下棋,一见到师姐就变成了黏人的糖包。晏温比述柳高出不少,弯着腰好让述柳像小时那样能够拍着他的背。
述柳轻轻地拍了拍他,让晏温松开自己,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裳,道:“都长那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比佩芳还黏人。”
“慧空大师,许久不见了。”述柳朝慧空拱手行礼,又回头看向兴奋不已的晏温,无奈地笑了笑,从芥子袋中取出块饴糖像小时候那样哄着晏温道:“你去看看佩芳,她风风火火的走了,我有些不放心她。”
晏温看了眼慧空,又看了眼师姐,不舍却又识趣的离开了。
述柳坐上晏温的位置,慧空替她续上一盏茶,感叹道:“我们的确许久不见了。”
慧空心细如发,与述柳相处了那么多年,其中的默契早不用说,便也不再寒暄,直接问道:“又有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述柳的指尖在茶盏边缘画出一个弧,“三百年前幻宗那一日你也在,其中誓约早已打上魂契。”述柳一拍桌,那盏茶溅出大半,怒道:“可今日我遇见一幻宗弟子,脸上的魔纹与尸斑做不得假,这幻宗阳奉阴违着实可恶!”
“什么?这决无可能!”慧空听到如此消息,连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这决无可能,幻宗也才开山百年不过,世人都听过幻宗的事迹,迷途人甚少。而且那弟子死了那么久,魂体得过芦苇荡,巫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是与非不论多说,我来是为取澄天剑,幻宗留不得了。”
慧空打了句佛号,知道劝不得,也不再多说。
述柳起身,走出石台踏上水面,水面波纹涟漪,自述柳脚下幽幽散开,水下涌出宛如橙色萤火的光点。随着述柳向那棵榕树靠近,光点出现的越来越多,逐渐凝成人形。
灵越宗的弟子们注意到了此景,乐声渐止,都静静的看着述柳。
有不认得述柳的人,向他们身边的师兄师姐问:“那是谁?”
他们都带着憧憬的目光看着那道身影:“那是...述柳仙尊。”
述柳静静看着那道飘渺的人形,并未开口,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哼。”飘渺人形凝成实体,化作穿着白色长衫的少女。少女轻哼一声,嗔怪的看向述柳,阴阳怪气道:“怎么,你这大忙人可终于想起我来了?”
述柳好脾气的笑笑:“自是有大事要求与你呀。”
澄天剑灵轻哼一声,从半空中下来依偎在述柳身旁,挽着她的手臂,说道:“你走了那么久总算来了,我在这可太闷了,每天看着你那些师弟师妹们走来走去的,真无趣。”
述柳摸着澄天的头顶,细软的发透着暖意,像是幼猫一般娇嫩。
澄天虽已是千年的古剑,可在剑冢中沉睡已久,被述柳寻到时刚化为人形,十一二岁的少女形象,述柳更是将她像妹妹一样疼爱。
自三百年前一战后,述柳便将澄天沉入苍梧宗广场的榕树底下。
澄天翻弄着述柳的衣袖腰带,在袖口找到了芥子袋,翻出了包糕点,眼中露出笑意:“哼,还算你对我好。”
述柳制止了澄天拆油纸的动作,道:“这个掉过地上有些脏了,待会我给你重新买一包吧,宴会时赶回来,我亲自给你做东西吃。”
“我跟着你什么玩意儿没吃过,我又吃不坏。”澄天仔细端详,发现只是油纸包上有些灰尘,也不管述柳会不会说她,拆开就吃。
澄天嘴里塞着糕点,嘟囔道:“你什么时候也在意这点东西了,说吧,有什么事啦,不是大事可别找我。”
澄天吃的又快又急,可没掉出一点糕点碎屑,述柳怕她噎着,一直在替她顺着背。看着她吃得差不多了,才从芥子袋摸出个果子来递过去。
趁着澄天吃果子时,述柳说出了此行目的:“这次要去悬天,时间不多,会很累。”
“悬天?又是魔族?”
述柳的手停顿一瞬:“不,是幻宗。”
澄天看着神色不明的述柳,识趣的没有说话,哼唧了几声,乖乖挨着述柳,像只没骨头的猫。
”时间紧迫,早去早回吧。”澄天闭上双眼,长发散开,从脚底涌出一道光。整个人向后倒下,沉入水底的同时一柄长剑现于水上。
述柳握住剑柄,水面振荡不停,述柳取出长剑一声剑鸣过后,水面重归于平静。
述柳怀念的看着澄天剑,全剑长二尺八,剑柄与剑身的云纹泛着金光,剑刃的冷冷寒光印在述柳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