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师姐不好当》斯谕

34、菩提

　　述柳端着茶的手一晃，滚烫茶水直接泼在了手上，还好把陆庭鹤让容尘抱着，否则该烫到他身上了。

　　戈依惊呼出声，在后院打了盆冷水让述柳把手泡着，晏温从房里出来看见了去拿了盒烫伤膏，容尘抱着陆庭鹤，内心焦急。陆庭鹤不知是被大人的情绪感染还是看到述柳受伤，也哭出了声在容尘怀里急得直扑腾。

　　房里乱作一团，怀奚看了看出神的述柳，又看向了手里的茶，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二日，西域罕见的下了场雨，虽然只是零星几颗，可却被这场雨带起了一阵大风。

　　述柳来到大自在殿前，爬上阶梯时，看到的就是拿着扫帚的慧法，一个人孤零零的扫着台阶上的落叶。身后的大自在殿大门紧闭，将里头的声音完全隔绝，只听到唰唰的洒扫声。

　　慧法的头发既是回了大自在殿也没有剃掉，不知是什么原因。

　　慧法的眼神从地上的落叶移到述柳身上，丝毫不意外述柳会在这个时候找来。述柳在下，像每一次那样仰望着慧法，慧法放下手中的扫帚，走下台阶，来到述柳面前。

　　“抱歉，是我失约了。”前几日答应了你的邀约说好陪你去喝茶的，可他没能做到承诺。

　　慧法走近带起的那阵风里，有着清浅的血腥味和浓烈到有些刺鼻的药味。慧法也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失态，离远了几分，出言赶客：“今日风大，你早些回去吧。”

　　述柳话刚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慧法却早已转身向上走。

　　“那前辈，有空的话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来！”

　　慧法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会儿，却没有回头，风吹动慧法的一缕发，述柳紧紧盯着慧法的反应，只见他侧过身子微微点了点头。

　　他这是答应了！

　　述柳安心的下了山，殊不知这个下一次，已经是一年后了。

　　这一年里，慧法尊者被关在禅房中，除了慧空任何人不得探视，佛子慧灵也不例外。

　　述柳偶尔也能从慧空嘴里知道慧法零星近况，比如他今日看了哪些书，虽然都是他翻烂了的；再比如他今日写了些传记，似乎是在深渊中遇到了未被人发现过的魔物，如今已经被编入了大自在殿的藏书阁中。

　　慧空每一次来都能坐一天，他说在大自在殿教慧灵那小子迟早被气死。倒也不是说他笨，只是通了灵窍的人总是对事物特别敏感，每天都有问不完的问题，慧空才答了一句他又问了七八句。

　　述柳对这些事都很有兴趣，对慧法的事格外感兴趣。

　　庭鹤不懂事，在她身边就是好的，晏温莫名的生出了些许危机感。

　　再相见时，那天西域下了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大的能把伞打歪。那天本事慧空照常来的日子，述柳看着这么大的雨，想着慧空可能不会来了，便在屋檐下和晏温温习医术。

　　怀奚从房里出来，递给她一把伞：“去走走吧，出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呢。”

　　述柳不解，但还是撑伞进入了雨中。

　　述柳想不到自己该去哪，走着走着，又踏上了大自在殿的台阶。雨幕里，台阶尽头大自在殿大门前，跪着一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长发被雨水打湿，一缕缕的粘在脸上。豆大的雨滴砸在吸满了水的白衣上，砸出闷响，听了都觉得疼。

　　述柳莫名觉得这背影很熟悉，走近一看，是慧法尊者。

　　述柳连忙将伞移到慧法头顶，被雨水打湿了半身衣裳都不自觉。

　　慧法迟疑了一会抬起头，眼神涣散，唇色发白，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给他撑伞的是述柳。

　　冰凉的手指推了推伞柄，让伞全遮住了述柳，声音低到被大雨遮盖。

　　那么大的雨，今天应该拿两把伞的。

　　述柳在慧法身前蹲下，挡住了头顶的雨水也挡住了眼前的大自在殿。

　　述柳不明白，像慧法尊者这样的人，供起来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罚他呢。

　　雨水太大，溅湿了述柳的裙子，后背的衣服也湿的差不多了。

　　“你先回去吧，雨水太大，小心着凉。”慧法耐心劝道。

　　述柳执拗地撑着伞，不肯离开半分。

　　见劝不动述柳，慧法又皱起了眉头，正打算训斥她时，述柳蹲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下半身完全被雨水浸湿了。

　　“你这成何体统！”

　　述柳伸长了手才能将伞举过慧法的头顶，对于慧法的训斥充耳不闻。，伞下视线交织，这是述柳第一次没有避开慧法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被述柳气到了，慧法掩嘴咳了两声，拿下手时能看见发白的唇瓣上沾了些猩红，述柳一骨碌爬起来，眼里的关切焦急再也掩饰不住。

　　“前辈，你怎么了，是旧伤还没好吗？”

　　“我没事，你先离开，女子不要淋雨着凉。”慧法没有回答述柳的询问，而是将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述柳大胆的直接上了手，拉住慧法的手腕，冰凉的手指和温热手腕接触，慧法打了个激灵，反应好一会才将述柳的手甩开。

　　就这一会的功夫，述柳也能听到慧法的脉象。体内旧伤未愈，脉象杂乱薄弱，又不知哪儿的伤让他经脉灵力滞涩，就这样慧法还要跪在大自在殿，忍受着风雨飘零。

　　述柳将伞放在慧法手中，顶着雨对着紧闭的大门，厉声控诉着。

　　“慧法尊者满心尘世，知晓苍生苦楚，为了世人为了修仙界所做的事，岂是你们这些人能懂得？”

　　“每一次你们不愿做的事，不都是尊者去做的吗，如今尊者替你们编纂好魔物百录，将魔族好好震慑一番，你们便鸟尽弓藏？”

　　“是不是百年后你们又会厚着脸皮求着尊者回来替你们镇压魔族，你们这些人，个个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少不了阳奉阴违。”

　　大雨中述柳言辞激烈的控诉着大自在殿的那群人，虽然大多都消逝在了雨声中。述柳也不好受，那群老东西只会当缩头乌龟，躲在大自在殿里给她施压。心脏彷佛被一只大手生生攥住，四肢也灌了铅般的沉重，让述柳开不了口。

　　述柳还想再骂，口中溢出鲜血。身后的慧法带着一身寒气走近，将难受到站不住脚的述柳揽进自己怀里，听着她细弱急促的喘息，平白生出怒火。

　　“够了。”

　　“我攥写的那些心法，在佛宗那么多年，我做的那些事，已经足够偿还佛宗栽培之恩。”

　　“今日一跪，我便不再是大自在殿的慧法了。”

　　温暖的灵力驱散了雨水的寒冷和心脏的疼痛，让述柳渐渐回过神来，听到慧法这话，忍不住抓紧了他的衣领，惊讶的看着慧法冷硬的下颌，惊觉他竟然瘦了那么多。

　　殿门打开，慧空撑着伞出现在两人面前，被雨水浸湿了的鞋，湿了大半的僧衣，显然他已在门后站了许久。

　　慧空神色哀切的看着慧法，见他脸上坚定的表情，便知道了他的想法。脸上的哀切被释然取代，慧空也不再劝他，只是想以往那样絮絮叨叨的说：“慧灵长大了，他今天没空，但以后还很长，我会看着他的。”

　　“他和你最亲，记得常回来看看他。”

　　慧空又觉得这话像是在束缚他一般，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下去，却见慧法对他行了个佛礼，遥遥一拜：“多谢老师的悉心教诲。”

　　在慧空的注视下，慧法抱着怀中无力的述柳走下了大自在殿的阶梯，走向了红尘俗世之中，拾起了那个被他遗忘千年的姓名——

　　宁照檀。

　　走完一百零八阶台阶，暴雨正好停歇。宁照檀回头望去，只能长长的阶梯尽头伫立着的大自在殿，殿门前的慧空只有粟米大小，撑着伞送走了他的弟子。

　　慧空不能停歇，他还得教导慧灵。在看到宁照檀踏出大自在殿的台阶，走上俗世时，他毫不留恋的转过身，留下一个垂垂老者弯腰离去的背影。

　　述柳在宁照檀灵力的作用下已经在他怀里昏睡过去，手上的伞还在滴着水，两人都湿成了落汤鸡。

　　在去怀奚家的路上，西域的人将来之不易的雨水用铜壶收集好，正在往家里搬，更有甚者在雨里洗澡洗到一半结果雨停了正回家续个澡什么的。

　　避着人群快步走到怀奚家门前，怀奚站在门口，手中的伞刚刚收起，他就像知道他们会这个点回来，或者他一直等在这也说不定。

　　看见宁照檀怀里的述柳，转身让他们跟上，他冒雨把戈依请来，在屋里等了很久了。

　　“洗个热水澡吧，会舒服一点，宁前辈。”

　　怀奚已经没有尊称他为尊者，好似已经知道了大自在殿发生的一切。匆忙洗完个热水澡，宁照檀敲开了怀奚的房门。

　　述柳的房里热气氤氲，述柳被戈依抱着洗了个澡，看着她在浴桶里泡到浑身发热才将她擦洗干净，帮她掖好被子安心睡了一觉。一开门就和端着驱寒汤药的晏温撞上面，说出述柳睡着了，让晏温把汤药温好后就告辞了。

　　在屋外端着汤药的晏温，看了眼怀奚的房间，知道房里除了师尊怀奚还有另外一个人。当他看见慧法将他的师姐抱在怀里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内心的在如何翻涌。嫉妒吗，会有的，难过吗，也是有的。

　　更多的是当他看见师姐一脸苍白的昏睡在他怀里，两人都是那副狼狈摸样，莫名的痛苦裹紧了他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的师姐不应该是这样的。

　　将冷掉的汤药倒掉，不要被师姐发现，否则会被念叨浪费了，等师姐醒来后再熬一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