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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普罗旺斯篇:Dessert - 2 ...

  •   我平安后,卡特获了自由。我们继续住在路易的庄园,卡特会一些日常的法语,我有时教他一些更高级的语法,我知道邻近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尤其是孩子们。
      喜欢这个来历不明,乐于助人,心地善良的英国人。
      他说,“不过先生,村子里的人好像不大喜欢你。”
      不大喜欢?他们简直痛恨我,他们差点烧掉了我的诊所。
      感谢玫瑰社的执照,我没有忘记带走它。
      有天我无意中问起卡特是如何处理那些被我浪费掉的食物。
      “哦,我第二天让他们再煎一煎,和新鲜的混在一起端给你。”说完,一丝非常温柔的笑容闪过他眼底。
      好吧,我懂。
      苏格兰人的冷笑话。
      我也教了卡特一些所谓的格斗技巧。
      我不会告诉他,近身格斗这种伤手指的活儿通常由路易负责,我一般直接割喉......
      我不指望卡特能保护我,但在我身边确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我不能让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训练卡特的日子很有趣,有天夜里,我在他巡查的时候玩笑般袭击了他,结果被他利落地反剪双手摁在墙上——
      “卡特,”我叫,“你弄疼我了!”
      他立刻松了手,“请原谅我,先生,我以为您在考验我。”
      我开始担心这位苏格兰清教徒的天赋正在觉醒,两百年前,这帮宗教狂把英格兰军队杀得片甲不留,某位国王就这样掉了脑袋......他曾提到这世上有“黑暗的东西”,那大概率包括我。
      卡特是那种坚信光明可以摧毁黑暗的类型。

      摧毁黑暗的,不是光明。

      是另一种更大的黑暗。

      这个夏季的每一个清晨都拥有美丽的阳光,卡特仍然在早餐时为我读报——
      是的,早餐,而不是早午餐。您要是被一个清教徒二十四小时看管着,晚上什么坏事也不能干,早上自然就起得来了。
      这里能买到一些英文版的法国报纸,每天都能看到巴黎世博会的新闻。
      费里内阁宣称这场世博会是为了纪念大革命一百周年,为此,以英国为首的几乎所有君主制国家都明确表示抵制,不过美国政府积极响应,还回赠了一座自由女神像。
      有关世博会,法国国内舆论也褒贬不一,因为政府花费了两年时间在塞纳河畔建了一座据称是世界最高建筑的铁塔。对这个破坏了巴黎古典景观的钢铁怪物,文艺界一片口诛笔伐。
      这些软弱无力的文字抗议能有什么用,我想,直接用火药把法国内阁送上天,要纪念大革命,不流点血怎么值回票价——
      正在读报的卡特停下来,“先生,您在想什么?感觉您笑得有点可怕——”
      “噢亲爱的,我在想,如果在铁塔上放烟花,一定很壮观——”
      “……您想去巴黎?”
      “亲爱的你想去吗?”
      “……我听说那是一座浪漫的城市。”
      “是,”我微笑,“在那里,人们用残暴血腥的屠杀扑灭纯洁崇高的理想,在这一点上,没有哪座城市比巴黎更浪漫,La Commune de Paris。”

      仲夏之日结束后,路易来法国看我。
      他事先完全没有通知,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差点从二楼的窗台上掉下来。
      “威廉,你这个喜欢坐在窗台上的毛病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
      “闭嘴!”我恶狠狠地说,“因为你的突然前来,我还没有为你即将带来的坏消息做好心理准备!那么——见鬼!”我恶声恶气地说,“你不是要告诉我道格拉斯逃掉了吧!”
      “他也许还活着,或者大概死了,要么已经死了,”他拍拍我,“你可以放心,地狱的出口一旦关闭,就不会再轻易开放。”
      我刚松了一口气,又立刻警惕起来,“那么你带来的坏消息是——”
      “我的朋友,我总有那么一次,带来的是好消息吧。”
      我摇头,“路易,只要你带来的不是坏消息,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你也知道,道格拉斯准备把势力扩张到欧洲大陆,并曾进行过一些接触。玫瑰社覆灭的事我们瞒得很好,相信消息没有传过海峡……”
      “停,我已经嗅到一些危险的气味,路易,有话直说。”
      “蔷薇社想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力量伸展得更远一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玫瑰社的骑士,”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现时整个伦敦除你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玫瑰社的内情以及道格拉斯的真面目,更不要说欧洲大陆这边……”
      我评论道,“铤而走险。”
      “这个任务我会和你一起行动。”
      “那么就更危险。”
      “你不是向来喜欢挑战危险的行动吗?”
      “好吧,路易,为何不先听听我的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
      卡特轻敲房门,我们停止了交谈。
      他送上茶点,而后行礼离开。
      “差点忘记这件事,”路易开口,“我把他完整无缺地交到你手上,我在等着你感谢我。”
      “……谢谢。”
      “就这样?”
      “你还想要我怎样?”
      “你知道吗?是我亲自把他从英国运来普罗旺斯。”
      “是,装在棺材里运。”
      “我在横渡拉芒什的时候,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你宁愿背叛蔷薇社也要救他。”
      我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以一种痛恨的表情看我,“我后来发现,他是一个清教徒,一个原教旨主义者中的原教旨主义者,每天至少祷告五次的那种——”
      “太好了,腐败堕落的天主教徒感到良心不安了,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祷告是什么时候吗?”
      “见鬼!我不想和你谈灵魂!但你居然……威廉,不管你堕落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什么叫不管我堕落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感到意外?
      “你居然腐蚀了一个清教徒——你真该下一百次地狱!”
      “我亲爱的朋友,路易,你误会了——”
      “——如果你在第九十九次爬上来,我也一定会一脚把你踹下去!”
      “你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我是希望我们可以更平等些,但他似乎惯于谦卑的服从。”
      好吧,我是偶尔会调戏卡特,昨天夜里我在沙发上看书看睡着了,他来抱我回房。我在他怀里醒来,故意说,“亲爱的,抱我回你的房间吧。”
      苏格兰清教徒表现得像他什么都没听见。
      路易很看了我一会儿。
      “你要求我救他的那个晚上——”他停下来,然后放弃了这个话题,只是伸过手来,轻轻地敲了敲我的指环。
      在夏日阳光的照映下,蔷薇社的契约指环异常闪烁,那光芒仿佛能灼伤我。
      “我有分寸。”我低声说。
      路易转向茶点,“所以你前面说的打算是?”
      “我想带他去美国。”
      这句话似乎让他极为意外,“美国?”
      “作为清教徒的大本营,美国难道不是他最合适待的地方吗?何况,近来美国在医学方面卓有建树,我非常希望可以过去切磋交流。”
      他想了又想,最后表示了赞同,但又伤感地说,“老实说,威廉,一想到你的身边只有这个你认识了才一年的清教徒,我真是不放心。”
      这回轮到我叹气了,“路易,你大可以放心,你会发现他的监管对我同样有效,而且有效得多。”
      就在前天晚上,我才刚刚告诉卡特我决定去美国。
      他当然没有异议,于是我兴奋过头,脱口而出,“虽然那里用不上女王给我的那张赦令,不过我完全可以无视大西洋彼岸的法律——”
      他露出忧虑的眼光。
      我马上改口道,“我是说,我的研究虽然有一点点违法,但这是从长远利益来看而不得不做出的一点点牺牲——”
      他眼中的忧虑更深了
      我最后只能无奈地说,“好吧,我会去大学或是研究所谋一个正经的职位,合法地进行研究……”
      他这才稍微表示了一点认同。
      路易吃掉茶点,回到正题,“那么蔷薇社的行动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我看着他,慢慢地说,“美国已经独立了。”
      他听懂我的意思,冷笑,“我想你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那位忠实的清教徒管家吧?”
      我的脸色有些发白,“你在威胁我?”
      点头。
      我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然后坐回原位。
      “好吧,一旦你们决定开始行动,提前发电报给我,隔着大西洋我也会赶过来——”我跳起来,“该死!”
      路易居然叹了口气,“威廉,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我当然希望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那么就放过我!”
      “蔷薇社的工作是崇高而伟大的,我希望你能真心领会。”
      “如果要开始说教,我情愿接受任务。”
      他又叹一口气,“我亲爱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发生任何不幸,所以请一定保持对蔷薇社的忠诚。”
      告别时,他不舍地拥抱我。
      我也紧紧地拥抱他,“我会回来的。”
      “照顾好自己,”他松开手,使劲摇了摇我。
      我对他笑,“我的好朋友,路易,无论天涯海角。”
      “无论天涯海角,威廉。”

      送走路易以后,我在野地里漫了一会儿步,而后情不自禁地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中躺了下来。
      看着轻纱般的浮云诗意地飘过浅蓝色的天空,不知不觉地,我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卡特的声音叫醒了我。
      我睁开眼,暮色西沉,已是黄昏。
      “亲爱的,”我懒懒地说,“你能抱我起来吗?”
      他单膝跪在我身旁,眼神那么温柔,仿佛下一刻就会吻我,但他说——
      “先生,我希望您明白,身为您的管家,一切杂务我都任您差遣,但并不包括抱您起来。”
      “好吧,”我正要爬起来,他却俯下身来。
      简素的衬衣与背心,独特清新的花草气息。
      我有一丝无措。
      他已经放开我,礼貌而得体。
      “……下不为例,”我说。
      “先生,我找了您很久,”他轻声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暮色凄迷,我们行走的这片薰衣草花田似乎永无止尽。
      “卡特。”
      “先生,什么事?”
      “我知道你有猎犬般的嗅觉,奥朗日公爵的采邑盛产松露,我们晚上去偷吧。”
      “不可以做这种事。”
      “就偷我们两人的份。”
      “不可以。”
      “不会被发现的。”
      “先生。”
      “天哪,卡特,你知道松露有多好吃吗。”
      他看了我一眼,我继续说,“尤其是偷来的……”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们去偷吧,再不动手就过季了——”
      “先生。真的不可以。”

      Dessert·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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