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柴思事件》时尽缘

33、下篇 entree - 18

　　我几乎是在愤怒中清醒过来，我猛地推开身边那个人。
　　“不要激动，我亲爱的威廉医生，”这个人不紧不慢地说，“你是自由的。”
　　我瞬间回复理智，“……主人？”
　　他做了一个手势，克莱恩端来一杯水，我闻到白兰地的味道。
　　“喝一点，”他说，“有助于你的健康。”
　　我拒绝，“我的管家呢？”
　　“哦，”他漫不经心地说，“你的——管家。”
　　“这是什么意思？”我几乎是质问的语气。
　　他把水放在床边，克莱恩行过礼，出去了。
　　我注意到这里是瓦伦宅子中的一个房间。
　　“威廉医生，有一件事，需要通知你。”
　　我调动全部注意力听他的话。
　　他沉默了一下，“总的来讲，是我的失误。”
　　我等着他讲下去，可他只是看着我。我感到心被吊起来，“什么失误？”
　　“我并没有认真地调查过您的那位管家，我只是透过玻璃看了他一眼，觉得不错，”他笑了笑，“作为送给你的一份礼物，我觉得非常不错。”
　　“我感谢您聘用了他。”
　　“不客气。我总是喜欢为我的下属做一些有趣的安排，你喜欢吗？”他没有等我回答，“你喜欢。”
　　我默认。
　　“我也很喜欢他，还记得吗？”他轻声说，“我曾对你说过，一头多么纯洁的羔羊——正适合用来……”
　　我开始摇头，“主人……”
　　“我记得你在宣誓仪式上问过我祭品的事，我还以为你会很快地享用掉这份礼物。”
　　我简直在哀求他，“我只是说说罢了。”
　　“威廉医生，别紧张，我们还没谈到关键部分呢，来，喝一点，我觉得你作为一个医生，情绪很不稳定，这不好。”
　　我顺从地喝了一点。
　　“你喜欢和你的管家待多久就待多久，你想带他去哪里就去哪里，没关系，真的。”他每次说“你的管家”，总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我把他给你了，他就是你的，你想把他怎么办，就怎么办。你是他的主人。我不会干涉。”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他若是违背了某些要命的原则，即便是你的人，玫瑰社也不得不出手处理。”
　　那一刻我几乎可以听见血液流过大脑的声音。
　　“事情是这样的，肖恩无意中稍微调查了一下您的那位管家——”
　　我差点跳起来。
　　“别激动。”他冷静地对我说。
　　“他这样做是合乎规矩的吗？”我冰冷地说，“他像只令人恶习的苍蝇！自从我进入玫瑰社，他就没有停止过对我的怀疑与监视，更不要说他暗中的那些小动作——他现在开始调查我的管家了！”
　　“只要他这么做是为了玫瑰社，那么，我就许可。”他冷冷地回答我。
　　我盯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还是不信任我。”我终于说。
　　“说真的，”他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某种冰冷的东西，“威廉医生，对于你是否可信这一点，我真的不在乎。”
　　我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我的管家呢？”
　　“很好，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肖恩调查发现，你的这位管家，居然有一个做警察的哥哥。”
　　“他们根本不认识！”
　　“他们认识，他们前天还见了面。”
　　我做了个绝望的手势，“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且那个人，他恨着卡特！”
　　他赞赏地看着我激动的表现，“真令我意外，你连这个都知道，肖恩的调查能力确实不如你。”
　　“主人，”我低声下气地说，“放过他吧。我可以辞退他。他再不会出现在我的身旁。”
　　“医生，别这么幼稚。我已经把他交给瓦伦处理了。”
　　我几乎感到心跳停止了。
　　“肖恩还查出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你那位管家，他是个清教徒——你一定已经知道了，不觉得太完美了吗？明天克莱恩会来通知你参加——”他在我耳边说，“你会喜欢的，‘圣洁的祭品，惨烈的祭祀’，好好享受这专属于你的仪式吧。”
　　我失去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
　　离开前，他说，“我再重申一次，你是自由的。”
　　他放了一把钥匙在桌上。离开了。

　　无数念头飞快地跑过我的脑海。
　　我要做一件事，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我发着抖站起来，拿过那把钥匙。
　　我把一个小瓶子带在身上，我一直都带在身上。
　　但我从未想过要用在卡特身上——
　　没有任何办法，毫无退路。
　　道格拉斯决定的事，是必须执行的事。
　　这不是他对我的试探，这件事毫无回旋余地。
　　他漫不经心而又字字铿锵地对我宣布——

　　卡特必须死

　　这几个简单的字如雷电般穿透了我，夺走了我的生命。
　　我宁可它夺走的是我的生命，而不是卡特——
　　神啊，我麻木地想，你可以不庇护我，你当然不用庇护我，但你不能不庇护卡特，他是我所见过，最纯洁无瑕同时又对你最虔诚的灵魂。

　　然而你还是选择不庇护。

　　那么我来
　　我不能让他，死在瓦伦的折磨下。我办不到。
　　那么我至少可以——

　　我熟悉瓦伦的宅地。我知道他把猎物们关在什么地方。看门的人认识我。
　　我苍白的脸色大概吓着了他。
　　“骑士大人，主教大人出去了。”
　　“我知道。让我进去。”
　　他不作任何犹豫地为我开了门。
　　如果是我一个人，要逃出这里很容易——
　　但我无法带着卡特走。
　　走在那条狭窄的石头通道里，身旁满是可怕的哀求与痛苦的呻吟，我怜悯地看着这些被囚禁在这里等着被折磨至死的人，为了防止他们自杀，瓦伦采取了一些很残忍的措施。
　　我很快找到了关着卡特的那个房间。
　　我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他坐在房间中心的一把椅子上，确切地说，是被严严实实地绑在这把椅子上。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
　　我让看守的人开门，“等我进去后，你把门锁好，别发出声音。”我轻声说。

　　我仔细地端详着卡特，带着绝望的冷静。
　　我进来得很安静，他不可能察觉我的存在。
　　他有些憔悴，但并没有受伤。
　　我伸出手，隔着空气，轻轻地抚摸他的脸。
　　我亲爱的
　　我亲爱的
　　我亲爱的

　　到此为止了。

　　我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后，那个小瓶子已经被打开了。
　　卡特，我在心里说，请原谅我——
　　我突然控制住他，逼迫他喝下瓶中的液体。
　　他惊了一下，尔后拼命地抗争。
　　卡特，我悲哀地想，不要反抗我。
　　这是我作为你的主人
　　能为你想到的最好的——
　　我死死地抓住他，我要强迫他喝下去。

　　我必须要强迫他喝下去。

　　突然，一双手有力地抓住我，另一只手优雅地将那只小药瓶从我的手中拿走。
　　道格拉斯微笑地看我，示意下人取下卡特的眼罩。
　　“不——”我喊，但无法挣脱克莱恩的控制。
　　卡特在刚被拿掉眼罩时，露出些许惊悸的神色。
　　道格拉斯温和地对他说，“你好，卡特……我不太确定你姓什么，你知道吗？刚刚，你的主人要强迫你喝下这个东西。”他说着，将手中的小药瓶对卡特晃了晃，然后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女人尖叫着被一个男人拖了进来，道格拉斯继续微笑着将那只药瓶递给那个男人。
　　我大喊，“住手——”
　　女人被迫喝下瓶里的东西，接着几乎在瞬间——死去。
　　“唉，卡特，你看，”道格拉斯发出一声叹息，“你的主人要给你喝下这样的东西。”
　　卡特的目光慢慢地转向我，此刻他眼中的惊悸已褪得一干二净。
　　我无法承受他此时的目光，克莱恩仍有力地束缚着我。
　　道格拉斯摇着头，“可怜的卡特，你的主人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靠近我，手指挑衅般划过我的颈项，“想看看他的真面目吗？”他说，开始解开我的衣衫，并当着卡特的面亲吻我。
　　这才是道格拉斯为我准备的祭祀仪式。
　　“卡特——不要看——”我几乎是哀求着，“——不要看——他们的脸——”
　　卡特仿佛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瞳让我的心在刹那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