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柴思事件》时尽缘

31、下篇 entree - 16

　　游手好闲的乡间生活又持续了一个半月后，我们收拾行李，返回了伦敦。
　　伦敦的早春天色阴沉，路上积雪渐消，留下难看的痕迹。
　　我不在的时间，一直是亚瑟在打理诊所。开业头一天，完全没有任何主顾上门。我百无聊赖地待到下午五点，起身回家。
　　路上有一家礼品店，玻璃窗里总是展示着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有些小巧的木头盒子一直摆放在角落里，我突然决定进去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店里有几个年轻的男学生在挑选礼品，店主在低头算账。
　　我拿过一个盒子，不到手掌的大小，配置着精巧的摇柄，打开来，里面是钢制的精细机械，摇动手柄，就发出清脆的乐声来。
　　原来是八音盒。
　　我挑了个自己喜欢的曲子，去问店家价格。
　　店主瞟一眼我手中的木头盒子，问，“送给小姐的？”
　　我笑，“是。”
　　他诚恳地说，“客人，我建议您选另一款。”
　　“为什么？”
　　他极为认真地回答，“因为选这款送小姐的通常都没有好结果。”
　　这真是滑稽，“我不信邪。”
　　店主不情愿地收了我的钱，“如果发生任何不幸的事，请不要来拆我的店。”

　　那天夜里，我在床上摇这个小盒子，摇得很慢，音符如露水般次第滚落，仿佛星星掉落在心头。
　　门边突然出现卡特的脸，他有些迟疑地问，“先生，我好像听见音乐声。”
　　我对他举起这个木头盒子，继续摇。
　　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还记得这首曲子吗？比你弹得好多了。”
　　“是的。”
　　我们相视而笑。
　　那个夜晚过去之后，他的眼底始终有一丝哀伤。
　　“这是一首献给死者的歌，却充满了爱与生命。先生，晚安。”
　　我情不自禁地叫住他。
　　“有什么吩咐吗？”
　　“……没事，”我忽然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你去休息吧。”
　　“……那么，晚安，先生。”
　　“晚安。”
　　我想拿这个八音盒和他换一个晚安吻来着。

　　隔日，我将这个小巧的玩具装进衣兜，带去诊所消遣。主人来找我时，我正在不紧不慢地摇着它。
　　他听了一会儿，“哀伤的曲调。”他说。
　　“摇快点就不哀伤了。”我说，加快速度，音乐开始变形。
　　他拉起我，从我的手中拿走这个小盒子，放在桌上。
　　门被关上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玫瑰社的聚会，为庆祝我的回归。
　　简短的迎接活动结束，主人带我坐马车离开。
　　克莱恩不声不响地赶着车。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命令你回来了。”他温和地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不在的时候，玫瑰社不也运行得挺不错吗。再说，和格蕾丝他们不一样，我又不直接参与管理事务。”
　　“你在向我要权？”
　　“我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玫瑰社的业务正在向欧洲大陆扩张，如果你有兴趣，我很乐意让你参与。”
　　“……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我记得你会意大利语。”
　　“意大利语，法语，一点西班牙语，完全不懂德语，但语言并不重要。”
　　他轻轻地笑了，“说下去。”
　　“我从未去过欧洲大陆，”我认真地说，“我对那里的人文地理并不熟悉，我不认为这样会对扩张我们的生意有任何帮助。”
　　他点点头，“不过你还是准备准备吧。”
　　我只能微笑。

　　克莱恩带我们来到的是一个地下的拍卖会场。
　　所见一切极尽奢华，我注意到所有的竞拍者甚至工作人员都戴着面具。侍者也为我送来一张面具。我拒绝了。
　　“我相信这里没人认识我，再说，我真的不喜欢戴面具。”我对主人解释。
　　始终带着半截面具的他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们坐在为特殊会员准备的包间里，开始观赏这场美妙绝伦的拍卖。
　　会场里暗下来，拍卖开始了。
　　我终于明白为何全部人都要戴面具。因为被拍商品相当罕见。
　　他们拍卖的是人。
　　男女皆有，有些非常年轻，简直还是孩子。
　　但全部拥有非凡的美貌。
　　有一些因为害怕与羞辱哭泣起来，却不敢逃走。
　　一望而知，这种商品的出现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特殊爱好。
　　“主人，您经常来这儿吗？”
　　“我是董事会的成员，”他漫不经心地说，“他们会送来一些很好的让我挑选，我有时也自己来买。”
　　我想他那栋宅子里的收藏品们应该有一部分是来自这里。
　　只是不知道当他们的青春年华逝去之后，道格拉斯会怎么处理呢。
　　主人把号牌给我，“挑你喜欢的。”
　　“我可以带回去做实验吗？”
　　“当然不可以。”
　　好吧，我把观察重心从样本的身体状况移开来。
　　“顺便提醒一句，”他带着颇有意味的笑容，“挑一个今天晚上可以替你满足我的，不然——”
　　“噢！”我笑了，“真是可怕的威胁，主人。”
　　他点头，“会比你想的更可怕。”在我耳边说完这句话后，他开始亲吻我的脖子，手指灵活地解开我的衣衫。
　　我当然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认真竞拍。
　　当他把我推倒在沙发上时，我笑着抗议，“主人，你在干扰我。”
　　“让我们给这件事增加一点难度，我知道你喜欢这样。”他不怀好意地说，“威廉医生，请更努力一点。”
　　我只能在他的亲吻下参与这场道德沦丧的拍卖会，无法自控地发出了一些声音，隔壁包房里有人拿望远镜看了过来。
　　克莱恩永远在场，但我已能完全忽视他的存在。
　　大概五六个拍品被买走后，一个年轻的女孩上了台。约莫只有十六七岁，有着不可思议的天真面孔。
　　在她脸上有一种神情，一瞬间强烈地吸引住了我，但我迅速移开视线。
　　我想主人大概注意到了。
　　在她之后，是一个二十岁上的英俊男子，我想都没想就挑了他。
　　主人抓住我的手，拿走号牌，告诉克莱恩，去把之前那个女孩弄回来，不管付出多高的代价。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但为什么不选呢？”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她是女性？”
　　我点头。
　　他笑起来，“你以同样的态度对待格蕾丝？”
　　“主人，”我只得说，“我尊重并爱着她们，所以不愿意与她们发生关系。”
　　我能在每一个女人的脸上看见爱丽丝。
　　“威廉医生，你的想法真是……真是太有意思了……”他咬着我的唇，我闭上眼，“长期禁欲，让你的身体十分敏感，你知道我有多想把你……”
　　克莱恩回来了，表示事情已办妥，但需要主人亲自去签字确认。
　　他们离开了。
　　我无力地躺在沙发上。
　　轻声叹息。
　　过了一会儿，主人带着一种诡秘的微笑回来。
　　“你知道隔壁包厢里那个男人和我说了什么？”
　　“好吧，我真的不知道。”我天真地说。
　　“他说，他愿意以两倍的价格让我把你转让给他。”
　　我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我笑起来。
　　他也笑了，亲吻我，“我告诉他，我一年付你十万镑，预付两年，一次付清。”
　　我简直笑得无法控制——我已花掉三分之一在我的医学研究、治病救人以及日常开销上——“他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眼神真是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