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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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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祠月进入虚月涧的第二个月,突破了密术第四重天。
靠的竟然是一个刚认识两个月的小仙君教她的法术。
祠月从上辈子的回忆里抽身,已经快忘记了后来呈觎说了什么。
对于呈觎的记忆,唯一刻骨铭心的就是他亲手杀了她的那一刻。
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眼尾的余光勾过身边,却看到千觎还没走,抬眼见他正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祠月心情复杂,不知该不该把他和记忆里那个人重合在一起。
“你还有事?”
千觎微微一笑,“私事。”
祠月皱了皱眉,显然对他这样没什么分寸的接近有些不适应,但又觉得如果是他的话竟然也可以理解。
“常怀荆宠得你胆子不小,敢与我来谈私事?”
“看来殿下近来肝火很是旺盛,在下听闻祠月公主的脾气最清冷不过,生气的次数一只手能数的过来,就算生气,也是如那三月消融的冰水,还裹着一层和煦的春风。”
千觎双手负于身后,口口声声说她脾气差,可脸上的笑意能看出,他其实并不介意。
“谣言。”
祠月丝毫不在意自己在外的名声,淡淡道:“而且你凭什么觉得,在你看见了这么多事后,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
千觎撞破了她与祁峪一事,两人如今只能算得上互相牵制的关系。
祠月努力与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甚至还有点想杀了他。
“殿下审祁峪,可审出点什么没有?”
千觎一开口就问到了祠月的痛点,祁峪什么都招不出来。
不是不想说,是没办法说。
他被下了禁制咒语,除非他信任的人亲自来,否则就算是用刑,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但就算是什么也没问出来,祠月也不想和千觎交换这些信息。
“你暗中探查这些事,常怀荆知道吗?”她反问千觎,想要他知难而退。
千觎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什么都没查出来。
“臣一心为魔族,日月可鉴,只是不知殿下假扮魔族所为,我家少主与公主又知不知道呢?”
千觎笑着。
不就是威胁吗,谁不会啊?
祠月捏着书卷的手微微用力。
他竟然!也威胁她!
“殿下。”少年声色清润,“我告诉您关于此事的消息,作为交换,您告诉我一个秘密,如何?”
“你想知道什么?”祠月心底没有动摇半分,脸上却装作饶有兴趣。
“殿下的神龙密术似乎比外界流传得更卓然些,在下心向往之,不知可否告知殿下师从......”
“不必了。”
祠月一听是这事,脑子里又想起呈觎,立即没了继续往下聊的兴趣。
她本不信他,兀自起身离开。
“我自己会查。”
千觎站在原地,摸着脖颈直摇头。
昧着良心说了这么一通恭维人的话,可把他给为难坏了。
原本想用祁猷和常怀荆都认识九颜的消息来换取她神龙密术如此突飞猛进的原因,却没想到祠月防备心这么重,他只是稍稍提了一句,她就起身翻脸了。
“也罢,来日方长。”
祠月马上就要到魔族当教习,到时候还怕没机会查吗?
祠月回到房中之时还在想这事。
千觎这么一打岔,她似乎有些想起来了。
上辈子突破四重天后,呈觎对她破镜招来的天地异象只是扯了扯嘴角,然后拎着苕帚走到她跟前戳了戳地面,皮笑肉不笑的。
“可以让让了吗,月公主,您碍着我扫地了。”
祠月抿了口茶。
虽然这两人极像,但如果是呈觎,以那人的性子可绝对说不出对别人的修为“心向往之”的话来。
难道千觎真的和呈觎不是一个人?
*
魔族。
魔宫里的下人为了迎接自己家少主公主还有神龙族的贵客归来,都纷纷开始着手准备。
魔族学院九州天星的学生和教习也听说了神龙族公主要来担任教习的消息,各个人脸上都是期待,其中祠月即将任教的星辉堂弟子更甚,恨不得到魔族边境去迎接。
魔族氛围一片祥和,唯有常怀荆处大门紧闭。
四周密不透风的门窗,烟雾缭绕而起的香炉,常怀荆将手中的画像丢到了殿中伏跪着的人面前。
“九颜,你何时让别人看见了你的脸?”
男子的怒意不加掩饰。
自从当年把她从妖族救回来,她就是他黑暗里最快的刀。
常怀荆身居高位,身边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但他都能放心地交给九颜。
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偏偏这也是常怀荆信任她的理由。
可如今,却有人顶着她的脸,对天族的人下了手。
貌美的女子匍匐在地,闻言浑身一抖,道:“少主明鉴,臣从未有过失手,也绝无二心,定是有人陷害!”
“我知道。”常怀荆走到她面前,叹息道:“但你已然暴露,魔族已经不安全了,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护住你,你走吧。”
“少主......”九颜声线颤抖,像是在乞求,“让九颜留在您身边吧,九颜已无处可去了。”
常怀荆望着她,看到她那双猫儿似的眼中充满着卑微,到底是跟了自己许久的人,还是不忍心让她就此自生自灭。
良久,他才道:“若你执意留下,这张脸,便用不得了,你当真想好了吗?”
九颜久久没有起身,触碰地面的手指指尖处用力得泛白。
“只要能留在少主身边,九颜愿意。”
女子眷恋地剖白,常怀荆却有些不赞成她的自我牺牲,但看着面前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人,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朝门外走去。
“今后不必再跟着我了,神龙族的祠月公主会在魔族住一段日子,保护好她,是你从现在开始唯一的任务。”
“臣遵旨,叩谢少主。”
九颜长拜不起,哪怕那个男人已经离开,无法看见她的虔诚。
大门被打开又合上,常怀荆给她留了单独的空间。
人为了留住某样东西,往往总会舍弃些什么。
九颜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眼里的不甘和决绝交织,然后祭出法术,慢慢地让那诡异的灵火攀上脸颊。
细碎又痛苦的呻/吟传来,侧脸流下涓涓血水,直到灵火熄灭。
浑身是汗的九颜似乎上了一趟刀山火海,湿透的鬓发紧贴在脸庞上,体内的生命力在快速流逝着,嘴角处留下的鲜血昭示着她刚刚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而那张她引以为傲的美貌面孔,此刻已经大变了模样。
*
翌日。
飞云船停靠魔宫,常怀荆已早早在等待在此。
见祠月和常潆从船上下来,常怀荆赶忙带着九州天星的院长迎上去。
千觎打着哈欠走到了常怀荆身后站着,微微垂着头,仿佛没睡醒的模样,对他们接下来的谈话都不太感兴趣。
常怀荆看着祠月,眼中满是笑意,“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
“无妨。”祠月摇摇头,眼神掠过千觎看向常怀荆身旁的人,道:“这位便是九州天星的岑院长了吧?久仰。”
岑云善面带笑容,对待祠月礼遇有加:“殿下客气了,您能来九州天星任教,是院中弟子的福气。”
“祠月,你是想住魔宫还是住在学院内?”常怀荆询问她的意见。
魔宫内一切行事只怕有诸多束缚,祠月此行并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便道:“既是来传道授业的,便住在学院内吧。”
常怀荆颔首,将身侧另一人唤到了祠月面前。
“这是从学院中特意选出来的弟子,唤作卿沅,虽刚入九州天星不久,但做事利落得当,修为也不错,你初来魔域,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她说,她会尽心安排。”
祠月视线挪到了卿沅身上,是一个长相即为乖巧的女子,看起来十分稳重,眸中的沉静让祠月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祠月朝她弯了弯唇,“有劳姑娘。”
卿沅微微欠身,守礼得很。
简单寒暄后,常怀荆带着常潆回了魔宫,岑云善则领着祠月往九州天星而去。
九州天星是魔族世家贵族学堂,其中按照各个弟子所修炼的功法灵力不同而又细分为不同的堂,比如修乐的余音堂、修医的济善堂、修星辉之力的星辉堂。
祠月所要任教的便是星辉堂。
“咱们星辉堂的弟子都有慧根,只是少了几分气运,才被埋没了,相信在殿下的教导下,他们定能有所感悟。”
岑云善漂亮话说了一套又一套,祠月全当场面话听过便罢。
“院长只当我是教习便好,不必再称‘殿下’,此处除了师生与同窗之外,不应再有其他关系。”
总这么拘着揣着,祠月也觉得别扭。
祠月这话一出,岑云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实感笑意,似乎身上的压力也轻了些。
“那是自然,月教习。”
气氛正是融洽,身后却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卿沅和千觎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祠月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定是千觎在笑。
碍于外人在场,祠月没说什么,不过巧的是岑云善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也并无开口制止他的意思。
将祠月领到了九州天星,正赶上岑云善授课的时间,不得不提前离去,卿沅便接过了带领祠月参观的活。
九州天星依山傍水而建,占地极广。
初入便是一口绘制着魔族图腾的巨大古钟,古钟一侧流水环绕,再加上阵法的加持,流水能带动钟鸣,报晓每日的上下课。
教学处的院子一眼望不到边,书声朗朗随处可闻,演武场、藏书阁、膳房、会客室,教习面议处等等,应有尽有。
九州天星背靠断崖山,而在这些区域之后,便是山脚处。
山脚处环境幽静,灵气充裕,是适合修炼的好地方,每一堂弟子的学舍便在此处,教习的学舍也与之毗邻。
逛了小半日,卿沅才零零总总介绍完。
“弟子是济善堂药修,居处在十二舍,教习若是有事,可差人去这两处寻我。”
祠月有些惊讶,看着她道:“原以为姑娘也是星辉堂的弟子,如此还要劳烦你两处跑,着实辛苦了些。”
“弟子无法感知星辉之力,入不得星辉堂,不过济善堂课业轻松,教习不必挂心。”
卿沅一板一眼地介绍了一路,此刻猫儿似的眼睛里终于有点点笑意,对祠月解释,看到一直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的千觎时,又道:“不过千觎是星辉堂的弟子。”
千觎得了常怀荆的吩咐也来陪同祠月逛九州天星,可实则前面的两个女子自顾自聊天,根本就用不上他。
他百无聊赖跟了一路,此刻才被不经意地提及。
他此刻淡淡地瞥了眼卿沅,发现自己对她没什么印象,便只点了点头不多搭理。
祠月敏锐地察觉到千觎回到魔族之后整个人都冷淡了下来,之前还和只笑面虎似的,现在整个人的气势冷得和冰碴子没什么两样。
她多看了两眼,却瞥到后头不远处有个人影探头探脑地。
那人见被发现了,干脆从墙根处走出来,呲着白牙朝千觎喊:“千觎,你可算回来了,走啊,钓鱼去!”
来人和千觎差不多的年纪,唇红齿白的,只是看起来有些瘦弱,约莫也是哪个堂的弟子。
祠月盯着看了会儿,发现他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又逃课?”千觎抱着胸,慢慢悠悠地转过身。
“逃课?”祠月眉梢一挑,她现在是九州天星的教习,对这些字眼也敏感了起来。
“啊,这位是......?”那唇红齿白的少年似乎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问。
“咱们今后的新教习。”千觎扯了扯嘴角随口答。
“哦!听闻神龙族二公主要来咱们这儿,没想到这么快!”
“星辉堂的?”祠月问。
“是的,月教习,弟子是星辉堂的。”那少年逃课撞上新教习不免有些尴尬,当下便敛了笑乖巧地回答。
祠月大概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安守本分地乖乖上好每一堂课,但也没想到她一堂课都还没上就逮着一个。
“叫什么名字?”
“我......”那少年似乎有些不愿回答。
“盛之安。”
一旁的千觎看热闹不嫌事大,张口便替他说了,还一脸坏笑。
“我记住了。”祠月点头,“明日我的课上要看到你。”
盛之安张了张嘴,看着祠月,有些委屈。
“明日的课自然是明日上,今日先逃了再说。”
冷不丁地,千觎看着祠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伸手拉过盛之安就往回走去,边走还边伸出五指背对着祠月晃了晃,对身旁踉踉跄跄的少年道:
“走,盛之安,钓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