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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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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的热闹似乎彻夜不息,逛了许久,几人才准备打道回府。
祠月不想坐马车,便说自己一路散步回去,但常怀荆不放心她一个人,索性让常潆和卿沅先坐马车回去,他留下来陪祠月。
常潆很有眼色地和卿沅先行离开。
祠月和常怀荆往回走着。
两个姑娘不在,祠月笑了一路的嘴角终于放了下来。
“还是不开心吧。”常怀荆目视前方。
祠月笑着摇了摇头,“被你瞧出来了。”
“你高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祠月也没藏着掖着,“在神龙族呆久了,忘了并不是处处都如家里一般安逸,突然之间听了些难听话,要说不在意,假的。”
“其实不必为了我忍气吞声。”常怀荆有些心疼。
“没有忍气吞声,我是星辉堂的教习,他们是星辉堂的弟子,如此品行,以后还怕抓不到他们犯错吗?”祠月语气里有些嘲意,“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在今天。”
“而且也不尽是因为你,只是看多了我哥如履薄冰的朝堂斗争,觉着你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欠你这人情,我可还不起。”
她打趣着,后半句说是不想欠人情,其实也是在暗示常怀荆。
常怀荆没和她表明过心意,但祠月又不傻,总能感觉得出来。
她本无意,也不好点破,只能委婉地暗示拒绝。
常怀荆闻言暗暗苦笑,叹了口气,“你既自己有法子,那我也就不担心了。”
“嗯,用不着担心我。”祠月颔首。
“其实发现你不开心的不是我。”常怀荆像是为的让祠月安心而遮掩自己,“是千觎。”
祠月愣了愣,像是才反应过来千觎不见了,问:“他人呢?”
“说是有急事,先回了。他不住在九州天星,不与我们同路。”
话音刚落,前面忽然一阵骚动。
街上人本就多,前处更是摩肩擦踵,喧闹的争吵以及哀嚎,还有人们指指点点的身影交错。
祠月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处就是醉云居,门前几丈处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和常怀荆对视一眼,往前走了几步。
人群里议论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许家公子吗?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了?”
“天爷,方才这位公子和好友正从醉云居出来呢,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青面獠牙的,不由分说就把人打了一顿!”
“哪个个许家?不会是上头那个吧!听闻许家近来失势,只怕是有人遭看不惯了,趁此机会想要出口气吧?”
“嘘!切莫胡言!这可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该议论的!”
祠月远远望了一眼,看到许衍和他的几个兄弟七横八竖地躺在地上,都是鼻青脸肿的。
下人七手八脚地要去搀扶,又不小心碰到他们身上的伤口,呼痛声此起彼伏。
总之,场面混乱的很。
“报应来得倒是挺快。”常怀荆随意看了两眼,并不打算管,和祠月悠悠地路过他们。
“是呢......”祠月总算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
就是不知道是谁打的。
想着刚才几人的惨样,她拿出玉简划拉了几下,心情极好地在“星辉弟子”里发了条传讯:
“明日测验有要事宣布,所有弟子不得请假缺席,缺席者成绩一律为‘丁等’。”
在九州天星,获得两次丁等者会被强制除去学籍,离开九州天星。
这是极大的耻辱。
所以看到这条传讯,许衍几人一定不会缺席,受了伤也得来。
星辉光芒之下,人来人往之中。
千觎靠在一个面具摊子边,目光从手上的玉简中抬起,越过繁杂的人群,落在那个和常怀荆并肩散步的姑娘身上。
“小炮仗还挺毒。”
还能和常怀荆谈笑风生,想来是高兴了不少。
他低低笑了一声,最后瞧了一眼,收起玉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诶!小公子,我的面具不错吧?真的不买吗,咱们价钱好商量!”
看他靠了半天的摊主跑出来拉着他。
千觎深邃的眉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掏出一个小瓶丢到老板怀里,道:“不买了,多谢您借我面具,这个您拿着,作我的谢礼。”
“欸!”
摊主轻呼一声,接住了那个未开封的小瓶,正奇怪是什么东西,低头看到了一行小字。
“青药坊止晕丹”
“头晕者(含晕车、晕马、头风、偏头痛),单粒内服,立竿见影。”
“青药坊!这可是千金难求啊!”
摊主喃喃自语,检查了好几遍确定青药坊的专属防伪印和瓶子未开封,然后才想起那给他药的少年。
可再抬头,面前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
翌日。
星辉堂的每旬测验分文武二试,上午是刘玄昭的文测,下午是祠月的武试。
午后,祠月出门准备去演武场,正好碰上了从隔壁院子出来的盛之安。
“月教习,巧呀!”盛之安站在门口和祠月打招呼。
祠月停下来点点头,“巧。”
两人一起往演武场去。
“你近来不曾缺课,该学的都学了,上午的文测应该不成问题吧?”
“嗐,刘教习的卷子哪儿是那么容易的,我这半个多月抱佛脚的光景,就算是拍马也追不上同窗的。”盛之安嘿嘿一笑,倒是诚实。
“不逃课是为了心星二宿收徒一事吧?”祠月又问。
“您怎么知道?”他惊讶极了。
“想起你近日表现还不错,千觎又日日盯着你来上课,总不会是突然转了性,定是有所求才是。”正巧昨日祠月见了常怀荆,知道了收徒的事,一想便知应当是千觎提前告诉了他让他准备着。
“月教习料事如神。”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就是各凭本事的事,祠月也不觉得盛之安也不似别人口中那般无能。
“心月狐和星日马,你想去谁座下?”
“您不觉得以弟子的修为成绩,两位星君或许看不上弟子吗?”盛之安没想到祠月直接这么问,就像是两位星君一定会收他为徒一般。
祠月一笑,“问问而已。”
盛之安想了想,还是不敢把心中所想告诉祠月,只道:“弟子还未想好。”
“嗯,是该仔细想想,不过若是真有那一日,拜师时切莫一味只看重师父的修为神通,别的方面也该看看。”祠月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星日马修为虽高,可对弟子并不是个关心呵护的。
前世呈觎神通广大,放在天族嫡系里也是佼佼,却被星日马扔在虚月涧那无人之境千年。
盛之安若有心拜师,她提点着这一句,也算是对他有益。
盛之安懵懂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应了声。
“教习,今日还是两两对擂吧?”盛之安面带狡黠。
祠月不知他在盘算什么,道:“是,但今日不论输赢,我只看你们对星辉之力的掌控与炼化。”
“嘿,那感情好。”
盛之安看起来格外开心,祠月有些不明白了,问:“你想干什么?”
大抵是上次把千觎的话听了进去,盛之安也知道祠月试图帮过自己,狡黠道:“千觎说了,今日五恶那几个人受了伤,翻不起水花,叫我挑他们来打。”
祠月:......
“注意分寸,暗器黑手一律不准,只准用自己的真本事。”
“是!弟子知晓!”盛之安应得爽快。
千觎可说了,那几个人今日去演武场只怕都是强撑。
他要是想打赢他们,不敢说是轻而易举,但至少也能比平时少费点劲儿。
祠月在教学上还是公事公办,不放心,又提醒了盛之安几句才罢。
“等等。”祠月忽然顿住了脚步。
盛之安不明所以,“月教习?”
“千觎怎么知道许衍他们受了伤?”
*
演武场上,盛之安躲躲闪闪地跑到了人群之后,被千觎得个正着。
千觎今日特穿了身青玄色劲装,臂膀上寻常被衣袍遮住的肌肉此刻随着褶皱被勾勒。
他脸上似笑非笑,一把扯过盛之安,“当贼啊?躲什么?”
盛之安拍开他的手,理了理领子,不自然道:“我......我才没躲!”
“出息了?都会睁眼说瞎话了,你和殿下一起过来后就躲躲藏藏的,老实交代,干什么了?”千觎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不是,兄弟,我说了你别生气。”盛之安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
“说。”千觎一副“我听你狡辩”的模样。
“兄弟好像不小心把你昨天打人的事抖出去了。”
“好像?不小心?”千觎皮笑肉不笑,“抖给祠月了?”
“她只是问了问,不过我否认了!”
千觎抬脚轻踹了他一下,头疼道:“......你觉着她信不信吧。”
“我觉得她信。”盛之安还在做无谓的弥补,眼底真诚得不得了,“不过你昨日为何要打许衍,他们又做什么了?”
千觎看着他冷笑,“哦,我再说给你听,再让你去抖给别人?”
盛之安连连摆手想挽回,“月教习应该不会因为此事罚你吧?”
千觎冷哼一声。
“罚什么?要罚我抄书也是你抄。”
盛之安叫苦不迭。
正在此时,祠月在前面宣布武试开始。
千觎把盛之安推开,“赶紧滚去结对子。”
不远处的五大恶人帮正聚在一起商量他们该如何组队的问题。
——他们两两结对,势必有个人要落单。
往常便算了,可眼下五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只怕是唤起灵力都会吃力,谁都不愿落单。
正争得谁也不让谁,面前突然站了两个人。
千觎勾着浅浅的笑,将盛之安往他们面前一推,一手热络地搭上许衍的肩膀,道:“许公子,盛之安怕我一不小心把他打残了,故而想问问各位,谁愿意和他组队?”
空气安静了几瞬,五个人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一个人说话。
“汪瑾,我和你一对吧!”盛之安露着大白牙,笑得格外无害。
汪瑾本想拒绝,却看到千觎的眼神冷冷地扫过来,他浑身一颤,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眼神也是如此的冰冷。
身上的伤顿时又开始痛了起来。
“也、也好。”
千觎背靠少主,是个不好惹的。
盛之安修为倒数,对上他倒也不用太担忧。
“那许公子就和我打吧。”千觎拍了拍许衍的肩。
“你!”许衍像是被拿捏住了命门,生气,却又不敢发作。
其他四人见他居然连一丝反驳都没有,都有些惊讶。
但好在测验很快开始,他们并没有多问的机会。
祠月照旧开启星辉堂的阵法。
盛之安果然没有辜负千觎的良苦用心,虽然打得有些艰难,但好歹也是把汪瑾从台上踹下来了。
沙漏刚好漏完,比试时间停止。
祠月喊了停,让人去把汪瑾扶了起来,然后给盛之安打了一个“乙等”。
下一组上场时,祠月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千觎和鼻青脸肿的许衍。
“开始。”
她目光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
但心里却并不是如此。
昨日许衍是被千觎打的。
她已经基本从盛之安欲盖弥彰的遮掩里猜出来。
可是为什么,非亲非故,两人甚至还是互相牵制、巴不得进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为什么千觎总是要帮她?
祠月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台上的许衍已经被千觎用星辉之力牢牢锁住了脖颈。
他人悬浮在半空,一条点点光芒的星轨自千觎手中连通道他脖子之间。
千觎劲装之下的肌肉轮廓更加清晰,劲瘦有力的小臂微微露出,少年坦然姿态立于台上,高傲的眼里桀骜的轻蔑。
他望着许衍,轻轻拉扯着星轨。
不过一会儿,许衍的脸色便已憋红,祠月看势头不对,想挥手叫停。
然后千觎动了。
他猛然之间撤回了星辉之力,许衍没了牵扯,开始极速地往下掉。
台下众人发出惊呼。
千觎却飞身而上,将自己的手掌替换了星轨,牢牢地扣在许衍的脖颈之上,将人重重地抵在外沿的石柱之上。
许衍忍不了他多番挑衅,此刻抬起手紧握着千觎掐着他脖颈的手,双眼死瞪着他,艰难道:“昨晚是你......!”
昨日那面具人在打伤他时,也说了一句“真想把你打残了”。
千觎朝他歪了歪脑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别装了,这是学堂测试,你不敢杀了我,你昨日不、不敢杀我,今日也杀不了我!”许衍彻底和千觎撕破脸,涨红了脸挑衅他。
只要激怒他对自己出手,祠月一定会拦着,而千觎也会因此被逐出九州天星!
“看来你真的很想死。”千觎紧了紧五指,将人往上提了提,“谁说我不敢杀的?”
他贴近了许衍,在他耳边轻轻道:“信不信,若是你死了,我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让你们许家永世不得翻身?”
“你放屁!”许衍快要喘不过气来,连牙龈里都渗出血来,却被千觎气得依旧破口大骂。
“停下。”
台上的阵法在顷刻间散去,祠月脚尖轻点落在他们身边,放在阵眼里的令牌被她收回。
“千觎,松手。”她握上千觎控制着力道却依旧看得出青筋的手。
“啧。”千觎偏头微微皱眉,不悦,“殿下,我还没伤人呢。”
“我说松手。”祠月不容拒绝地重复了一遍,面若寒冰。
若是千觎真做了什么,许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千觎叹了口气,五指往外一扯,许衍便瘫坐在了地上。
他捂着脖子,眼睛猩红,“千觎,你等着,你总有一天会跪下来求我!”
“还有力气在这里放狠话,怎么不再起来打一场!?”祠月刀了一眼许衍,威严十足地呵斥。
见惹恼了祠月,孙阑弈等人连忙上来将许衍抬了下去。
祠月跟着千觎从演武台的另一侧下去。
他走得极快,像是生气了。
“千觎。”在其他人的视线死角,祠月唤了他一声。
人没停,脚步还更快了些。
“再不停就给你打丁等!”祠月没办法,只好拿这个吓唬他。
前面的人果然停了下来,转了个身,低着头对着她恶劣道:“殿下除了用丁等和抄书威胁人就没点别的花样了?若是为了刚才打许衍一事,殿下就莫要再说了,我没有殿下的菩萨心肠,想打便打了。”
祠月:......
从来都是听他阴阳怪气地拉扯,难得听他夹枪带棒的,稀奇。
但祠月这次没想和他斗嘴,道:“不为这个,是昨晚的事。”
“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他少年气地仰着头,眼神却闪了闪,不同于在许衍面前的装傻否认,此刻千觎的表情更像是不小心被人发现做了好事的矜骄。
祠月想,帮了自己这么多次,总要说声谢。
“无论如何,多谢你。”祠月知道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微微低了低头,然后转身就走。
“不是,什么,谢什么。”身后的人居然有一丝无措,他往前追了两步拉住祠月,生硬地解释:“我只是见不得有人质疑曜尊挑选密术传人的眼光,为曜尊鸣不平罢了。”
祠月回头望着他。
少年眼里是别扭的情绪,这句听起来像是借口的话有些真,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知戳到了祠月的哪个笑点,她忽得笑开了,宛若拨开迷雾的绚烂彩虹,美艳又动人。
“看不出来,你也敬仰曜尊。”
千觎皱着眉看着她走远,心里在想她是不是还是误会了自己觉得他是在帮她,但不知过了多久,他浑身一震。
她刚才,是不是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