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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虚月涧有一处深潭被列为禁中之禁,其中盘踞着一只吞噬月华的鬼鸟。

      世人不知这鬼鸟曾是谁的灵兽,也不知它陨落在多少万年前。

      唯一知道的是,这是一只重明鸟,死后魂魄进入了虚月涧,怨气经历万万年不散。

      最终化为鬼鸟,雄霸一方。

      万幸的是它潜于深潭之下,偶尔才会浮出水面吞噬月华,除了擅闯它领地的人,重明鸟几乎从不搭理人。

      虽然是这样,但重明鸟的凶狠在天族出了名,饶是呈觎也不会轻易去招惹。

      但很不幸,祠月进入虚月涧的第三百年,修为卡在了密术第四重天,因为修炼心切不慎靠近深潭,被重明鸟掳走了。

      祠月不知道被重明鸟在潭底困了几日。
      直到那一日,深潭之下忽然照进刺眼的光。

      呈觎踏着光束将重明鸟打得落荒而逃,然后蹲下身,抬手震断了祠月手腕上的锁链。

      他连呼吸似乎都小心翼翼。

      那时的祠月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指腹缓缓点在她细腻的肌肤上,顺着眼尾的湿润轻轻擦了擦。

      三百年,他从未见过祠月流泪。
      今日算是第一回。

      “一只丑鸟就把你吓成这样?”语气桀骜,极尽掩盖了他此刻的心烦意乱。

      祠月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望着他,湿濡的眼睛里渐渐退去泪光。

      “都说了别管我。”像是赌气,却又有几分认真。

      “啧。”呈觎烦躁地捏了捏她的脸,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极快地松开手。

      刚虎口脱险就有心情呛她,呈觎本也想开口嘲讽她几句。

      什么“着急破镜也得看看自己的实力,什么修为啊就敢来招惹这鬼鸟?”,又或者是“我看你这修为还是别修月华之力了,一只重明鸟都打不过,丢不丢人?”

      这才是他们相处的常态。

      可是看到她脸上刚刚被自己掐出的红痕还有泪痕,眼中的情绪还是很轻易地沉了沉。

      算了。

      他看着祠月,再次抬指想要替她擦去泪痕。

      祠月却以为他还要掐自己,身体往后仰了仰。

      “别动。”呈觎轻而沉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揩去了她的泪痕。

      脸上微凉一片,眼前是少年从未流露的神情。

      哪怕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祠月也看到了。

      祠月觉得自己可能因为被重明鸟关了太久,出现了幻觉,否则她怎么会在这个讨厌的人眼里看到温柔、后怕和怜惜。

      “不必着急破镜,你已经能慢慢抽调出最适合你的月华之力,那是你的道,专属于你的力量。”

      面前的少年专注于她的脸颊,长睫微动,并没有看她的眼。

      “所以无论破不破境,你的道都坚不可摧。”

      祠月和呈觎相处的这三百年,总是吵吵闹闹,互相嘴上不饶人的,何曾听过他这般郑重安慰人的模样?

      她愣愣地看着呈觎。
      坚不可摧吗?

      他的眼里好像有她看不明白的情绪,却很快又换上了他独有的玩世不恭,笑道:

      “月公主,你可是继月女之后独一无二的月华执掌者,不会就此颓废了吧?”

      祠月愣神间,一声宛若凤鸣的尖锐叫声自远处传来,受了伤的重明鸟去而复返。

      呈觎拉起祠月往水面浮去。

      衣摆和灵力在深潭之下掀起一阵漩涡,咕咚咕咚的气泡与两人一起上浮。

      深潭外耀眼的光芒渐渐散去,重新恢复成那不见天日的模样。

      一切都静悄悄的。

      深潭之中,是最后落入水中又被气泡折射的光辉、身边快速下降的潭中之景,还有两人纠缠的衣袍。

      “当然不。”

      以及祠月回答他的一句话。

      *

      天刚蒙蒙亮,屋子里还黑漆一片。

      祠月从梦中醒来,浑身都汗涔涔的,梦中的前世太过真切,她盯着屋顶,眼神却没聚焦。

      此刻觉得前世就是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久到让她难以忘怀。

      又难以忘怀到连这一世都要活在那些回忆之下。
      连做梦都是那些事。

      祠月捏了捏鼻脊,知道自己不会再睡着了,干脆起来备今日的课。

      距离上次许衍私自拿取弟子档案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刘玄昭处事古板却守正不挠,也不管许衍的家世背景是否位高权重,很快就揪出了把弟子档案送出藏书阁的人。

      此人是许衍的舅舅,在藏书阁任守藏史一职。

      藏书阁放的多为珍贵孤本和历代魔族流传下来的心法功法,寻常人不可入内,只有位高者与守藏史能随意进出。

      由此可见,守藏史一职的地位是非比寻常的高。

      许衍家世算得上煊赫,许父是魔尊近臣,颇得魔尊信任。

      如今又全力辅佐常怀荆,自是朝中人人敬重。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许父如此权势,不仅把许衍养得目空一切,同宗的戚友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许衍的舅舅就是靠着许父的权势当上的守藏史,又因为自己外甥的讨要,将档案拿给了许衍。

      私自拿取藏书阁中书籍档案,此事可大可小,但刘玄昭刚正不阿,上报给岑云善之后,一纸奏章递到了魔尊面前。

      此事在魔族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许父的脸面丢尽了颜面,却还是要为自家人遮掩。

      朝中争了好几日,有人主张严惩,许父担连带责任;有人觉得许父之位,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大事化小,轻轻接过。

      直到不知谁将许衍被发现当日的情况告诉了常怀荆,连带着祠月的部分也一字不落地转述了。

      事关祠月,常怀荆当下便下令将守藏史革职查办,许衍禁闭一旬,连带着许父其他的裙带关系也被查了个遍。

      成埃落定的后几日,祠月每日去授课都能听到弟子在讨论这件事。

      但今日她踏进课室,人都在,却是鸦雀无声的静。

      她扫了一眼,原来是被关了一旬禁闭的许衍出来了。

      愤懑的许衍坐在课位上,许家的地位遭受重创,周围的弟子都对他敬而远之,唯有小团体中的其他四人围在他身旁,又是恭维又是安慰的。

      祠月在案桌前坐下,这几日对这小团体也有所耳闻。

      以许衍为首,其余四人家中背景都不容小觑。
      五个顽固少年聚在一起,学堂中极少有人敢于他们唱反调,但弟子们私下里却给他们取了个别称。

      叫什么......五大恶人帮。

      祠月艰难地想把这个愚蠢的称号忘掉,却发现因为过于愚蠢而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真是......愚蠢至极。

      祠月晃了晃脑袋,她已在星辉堂任教半月有余。
      前后修炼了两辈子,能传授给弟子们的经验不少,虽然她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弟子向她询问疑惑时,祠月都很平易近人,十分好说话。

      故而星辉堂的弟子都愿意上她的课。

      甫一坐下,便有弟子走上来问她答疑。

      可还未到跟前,就被人一手挡开。

      “月教习。”许衍走上来,端着笑,“档案一事是弟子的错,牵连到月教习,弟子心中愧疚难当。”

      祠月抬手扶了一把那名被许衍推开而没站稳的女弟子,拿过她手里的功法,没抬头,对许衍道:“无碍。”

      许衍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又道:“弟子过意不去,今晚特在醉云居设宴给教习赔不是,还望教习赏脸。”

      学堂中的弟子齐齐吸了一口气。
      纵使许家地位再高,眼下刚经历了大变也该低调一阵子,可偏偏许衍和个没事人似的,竟还敢当众邀约祠月私下见面。

      这不是摆明了要告诉他们他和祠月的关系不一般吗?
      弟子与教习交好本没什么,但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让人极为不适。

      祠月终于抬起头,眉眼间闪过一丝被得寸进尺的不悦,眼中的温和一丝丝褪去。

      “我方才已经说过无碍,此事没有伤我半分,我没放在心上,你更不必如此。若无他事便回去候着上课吧,你缺了一旬的课,已落下了同窗不少。”

      祠月语气平淡地说了一长串话,然后又转头问那名女弟子有哪里不明白的,不想继续和许衍说此事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但许衍不死心,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朋友拉了一把,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窗外,才闭了嘴。

      千觎来了。

      许衍生性蛮横敢做不敢当,拜高踩低那一套见得多了自然也学了几分。

      祠月身份摆在那儿,他暂时没那个胆子把档案一事的错怪到祠月身上。

      但千觎就不一样了。
      是他亲自在学堂里揭发了他,又不过是个旁支庶子,许衍心中恨意满当,便把自己这十几日来遭受的流言都归咎到了他的头上。

      他禁闭之时听闻这几日千觎像是转了性,和盛之安两个人日日都准时去学堂上课。

      起先还不信,眼下亲眼看到了,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被祠月拒绝,许衍的脸色并不好看,心中憋着气,瞪了一眼千觎便转身回到座位上。

      千觎一路拽着还没睡醒的盛之安进学堂,他自己也还在犯困,进门就见到多日不见的许衍朝他头来的恶毒视线,愣了愣,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脚步没停,把睡眼惺忪的盛之安往座位上一丢,自己也坐了下来,双手交叠,额头往上一靠补起了觉。

      祠月无语地看着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

      几乎日日如此。
      来了就睡觉,一觉睡到下课,然后揉揉眼睛再起身离去。

      虽然现在对他没什么疑虑,但为的那张脸,祠月还是忍不住关注他。

      起先几日祠月还会罚他,什么《星录》《寻道心法》《魔历》都让他抄了个遍。

      可没有丝毫作用,他只是第二日在这套动作里加了个将抄写的书递给祠月的动作,然后继续倒下睡觉。

      一连几日,祠月发现抄书根本震慑不住他,反倒盛之安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和千觎一起在课堂上长睡不醒。

      她才猜到了这书是谁抄的。

      古钟悠悠响起,直到下课祠月都没有管千觎。

      “今日先到这里吧,明日的每旬测验请诸位准时到场。”祠月收起悬浮在空中的演示阵法,朝众人说。

      众人纷纷松懈下紧绷的神经,祠月的教学不似刚开始那般基础易懂,这几日已经开始深入地讲星辉之力在各方各面的运用。

      祠月讲得极好,晦涩难懂的阵法符文被她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出来,连盛之安都能听懂。

      也没人敢开小差,因为稍不注意错过了几句话便会跟不上她的节奏,一节课下来,弟子们总觉得精神耗尽却受益无穷。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大多数的弟子都去了膳堂,学舍里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

      祠月被学生叫住问了几个问题,结束后看到许衍又站在了一边。

      “是对今日的阵法有什么疑问吗?”祠月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问。

      “教习误会了。”许衍摇了摇头,微微凑近了祠月,低声道:“醉云居最近新来了厨子,手艺一绝,弟子真心道歉,还请教习赏脸。”

      啪——
      祠月将手上的书重重一合。

      “不去。”

      她抬眼,从他并无多少恭敬的眼里看出几分轻佻的暗示,那一刻,她因为授课而刻意收敛起来的冷冽和高傲尽数散开。

      眼里是化不开的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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