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慕竹》不灭香

32、偷腥

　　精神恍惚中，谢凌看了孔笙一眼，昏死过去。
　　孔笙用力把谢凌抱到怀里，看见他手上的伤，心一揪一揪的疼。

　　再次醒来，是在两人的卧房。

　　谢凌安静得让人害怕，他哪里都不想动，眼珠子直直盯着孔笙，满是留恋和伤痕。孔笙遵医嘱，用白酒给他擦遍全身，正要摘眼罩，被谢凌一把攥着手制止。

　　他从来没在灯下摘过眼罩。
　　“不动，不动行了吧？伤成那样还用手抓，爪子摊开。”孔笙假装生气的低吼谢凌。

　　谢凌还是神情忧郁地看着他不说话，也没以前听话了，手死死攥着不肯松。

　　孔笙捏了捏他的脸，在他额头弹了一下笑着说：“我家阿凌还倔上了。除了……那个，咱们什么没做过？小事都不听话，难不成我这么快就色衰爱弛了？”

　　“那个”指的是两人“谁上谁下”的大事。谢凌怕他大病初愈受不住，这件大事还迟迟没有办。

　　孔笙去解谢凌胡乱缠上的布条，这次他没有反对，任孔笙给他上药包扎，自己只顾看着孔笙的一举一动。

　　刚完成，他就把孔笙拽趴到自己身上，紧紧箍了起来，仍是不说话。
　　“怎么了这是？是查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没。”谢凌别过头去。

　　“没就行，看你不吭声，还怕你叫人下了哑药呢。祖母知道你受伤，送来了燕窝鸡汤，菜也都是你爱吃的。饿了吧？我去拿。”

　　谢凌却像捡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死死抱着不松手。

　　“傻小子，我又跑不了，要这么粘人的？还是，你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

　　孔笙等了许久，越来越不安。
　　“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记着你之前答应过的。”

　　“人好好的瞎说什么呢！实话告诉你，你要一人跑了我就去找，天南海北也捆了来，打断腿叫你一步也离不了这个家。你要死了，我就光棍打到死。要是敢，你就试一个给我看！”

　　孔笙气得挣脱他，非常严肃又有些惶恐地盯着谢凌看，他直觉这次出了大事。

　　谢凌心里难受，不忍心看孔笙这样，他正要别眼，又被孔笙强掰过来和他对视：

　　“还是你真的腻烦了我？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
　　谢凌眼圈通红，他苦涩的摇着头，眼里的忧郁却那么深。

　　他的笙哥哥，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喜欢到为自己一句话发狂，胡思乱想患得患失，像个卑微又胆怯的求爱者，跪到尘埃里，在心爱的人面前双手奉上自己的心。

　　明明这样的哥哥，他梦想了十几年。
　　而现在，这样的孔笙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是世上最好的，谁不要你，谁他妈该死。我这几日太累，瞎说的，别往心里去。不是有燕窝鸡汤？我要喝。”

　　谢凌话锋一转，努力挤出个笑。

　　“笑都这么敷衍，还软饭硬吃，指望我喂你怎么滴？”孔笙见他破涕为笑，稍稍安心了些，口是心非端来饭喂他。

　　夜里，孔笙到底是不放心，守着装睡的谢凌疑神疑鬼，好几次都翻身听谢凌的呼吸，又是叹息又是苦思冥想，心里很不安。

　　等他被迷香熏晕，谢凌才起身穿好衣服，叫来林寒江和魏都安排了些事情，又去见了孔老夫人。
　　过了个把时辰，他又回到两人的卧房。

　　黑暗中，他极为小心的为孔笙裹好被子，在他额上印下深深一吻。将身旁的少女推到床最里侧。

　　“林寒江，药起效了，你开始吧。”

　　“主子，你真想好了，不后悔？孔将军要知道真相，会恨你一辈子，你俩再没可能了。”林寒江看他痛苦的模样，想继续劝。

　　“……”

　　“你……嗨！这世上，可没卖后悔药的！当初为了把孔将军骗到手，命都豁出去，没两天又整这一出，主子，到底发生了啥，下这么毒的手你又图个啥？！”魏都急得面红耳赤。

　　谢凌冰冷的面孔，苍白的嘴唇没有丝毫人气。过了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

　　“我这二十几年，最后悔的，大错特错的，就是痴心妄想，哈哈哈。”

　　“妄想真有个娘疼过自己，又妄想有个家，还他妈的妄想孔笙是我的。到头来都是假的，是假的。都散了吧，散了干净……”

　　“谢凌你他妈又犯病了吧！孔将军为了你，就差脱胎换骨成个女的了，他哪里对不住你，哪里又有假了？我今儿个豁出去了，要打要骂随你的。你昨日三今日四的，说不要就不要，当孔将军是个玩物儿呢，没良心！”

　　林寒江也跟上劝：“现在改注意还来得及，主子你要不想跟孔将军过了，跟他说清。他人特讲理，一定不会强逼你，为难你。这么着毁他，他可是要身败名裂啊！”

　　谢凌痛苦地闭上眼。

　　天光大亮，孔府上炸了锅，整个京城都在流传孔笙给谢凌带绿帽子的风流艳事。

　　宫中，魏忠贤两腮胖嘟嘟的肥肉上下颤着跑得呼哧大喘，十万火急的给皇帝禀报。

　　“主子，孔家出大事儿了！孔笙夜里掳走了张阁老的，的孙女儿，还直接给，糟蹋了张，张阁老一家正提着剑要捅了孔笙。这下，谢凌的绿帽子，可戴瓷实喽！”

　　说完，他还不忘在自己脸上掴了一下：“脸丢的，没法儿活呐。”

　　“哦？孔笙和张铭家孙女不早就退婚了？我记得那女子前两年跟明武将军家的老三成了婚。光天化日的，几世清贵门第，还能出这档子腌臜事儿？”

　　“是，是张铭那个最、最、最宠的小孙女儿，今年刚满15。”

　　皇帝噗嗤笑了出来：

　　“孔笙还真是身体底子好，漠北残了回来，还以为他不能人事，这刚站起来没几日，就龙精虎猛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凌呢？前几日还跟我这儿非孔笙不要。这可怎么收场，哈哈哈……”

　　“您可说呢，谢凌一气之下，把孔家大门都踹碎了，接着骑马跑了，孔笙刚要追出去，就给张家人逮了，五花大绑着找孔老夫人理论去了，嘿嘿嘿……”

　　“市井画本子都有这一出了，叫叫……哎对，采花将军！话说京城孔大少爱掐嫩尖儿，仗着自己生就一张俊俏少年脸，每日必让豆蔻少女暖床，每年府里为了他都进几十个新雏儿。”魏忠贤大腿一拍，唾沫星子横喷，张牙舞爪个不停。

　　老皇笑眯了眼：“这都是那些吃饱了撑的编派。孔笙刚站起来才几日？你个老东西也够坏的，没少在外头传吧，哈哈哈。”

　　“皇上说的是，奴才这张嘴哟，为您高兴，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话都听来说给您。”

　　“得看孔家和张家怎么解决此事了。要三家成了仇……”皇帝捋着灰白的胡子沉吟。
　　“主子，成仇好哇。”

　　“要不说你眼皮子浅。那小幺儿朕不是没见过，张铭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八成呐，两家要成儿女亲家。只是谢凌……”

　　正说着，宫人禀报谢凌来了。
　　皇帝一听当事人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急忙叫宣。

　　见谢凌脸黑得翻墨，嘴唇有些苍白，人整个一霜打的韭菜，左手缠满绷带，一来就跪到地上，一言不发。

　　就是这个人，给了他连出生都不配的身世。
　　也是这个人，他最不想见，又不得不第一时间见。

　　皇帝见这阵势，忙敛了神色正襟危坐：

　　“爱卿快起来。朕都听说了，这桩婚事你受了奇耻大辱。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孔笙他再怎么好色，是你的当家人，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刚站起来的谢凌一听，情绪又激动了，他“哐”的一声又跪倒在地：

　　“皇上，臣是想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当初非他不要，救了他还给他府里打杂，没成想他这么狼心狗肺。臣，心里冤！”

　　“那你心里有什么主意？”

　　“他已经脏了，配不上臣。臣也不能忍气吞声和他过下去。怪道他常背着我偷偷出门，实在没想到……臣要他，身败名裂！”

　　皇帝一听，这俩是结了死仇啊。

　　他使个眼色让魏忠贤将谢凌扶起来，又安慰一番才将他的火爆脾气慢慢安抚住。

　　“朕做主，你去将他休了罢了。身败名裂嘛，不近人情了些，他家毕竟是大晟的功臣。万霄呐，你是受了委屈，可大丈夫能屈能伸，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哦，还有男人得不到？”

　　谢凌很想问他，当年的耶律垚，他的荣妃，是不是也这样得到了，扔掉了；连那个野种是不是从没想过把他生下来养大。

　　他就冷冷跪在那里，凛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