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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鬼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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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少主?”谢凌微微眯眼打量着她,犹如匕首刮过,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她不由自主开口道:
“……大公主的孩子。”
“什么孩子?耶律垚不是早被处死了?”
“说!要有一句假话,先割了你儿子舌头!”
“我说,我说……当时大公主已经有孕,皇,皇皇上杀她之前犹豫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等杀他的圣旨到时,她已经被宫里一个人秘密救走了。”
皇子?越审水越深,谢凌需要调取宫里敬事房的密档才敢初步确定。他出审讯室,让一个锦衣卫去宫中加急调档。
眼看天色不早,今夜有大收获,他要趁热打铁,是回不了府了。惦记着上次送伞的事儿,他忙派了个锦衣卫去孔家传信。时值七月半,谢凌白天路过集市,给孔笙买了个桃木刻的簪子。他从怀里取出带着体温的木簪吩咐说:
“告诉我家将军今夜我回不去,夜里叫他别出门,把这个放床头。”
孔笙见天黑透了谢凌没像往常一样回来,索性把饭撤到小厨房温着,等他一起吃。刚撤完,锦衣卫就来报信儿了。
孔笙接过桃木簪,一边爱不释手摩挲着,一边自言自语:“一家子杀神还买个这,看不起谁呢?”
王管家见他这心口不一的贱比表情,打趣说:“老奴怕呀,赏老奴算了。”
孔笙马上揣兜里装没听见,心满意足吃饭去了。
吃过饭,孔笙一边房里踱步,一边思索案件。
“公子,岑世子打发人来给您送信,看样子挺急的。”
孔笙接过信打开,却发现上面没字。等他放在火上烤了,蓝紫色的字赫然显现:“刘玉成找到了,京西郊一个农场马房里。子时京西郊落霞酒家汇合。”
攥着信,孔笙思忖良久。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岑毓暗地里全城查访刘玉成的下落,谢凌也每天审阅听记,全都一无所获。
正在大家都以为他死了的当口,岑毓却找到了。
王管家知道他家少爷要出门,果断把谢凌抬了出来:“公子,今夜是鬼节。夜里不安全,还是等天亮了,谢指挥回来跟他商量了再说吧。”
“这事儿紧急,一个耽误了人就没命了。他这几日忙得头大,别分他心。”
“可,可您有危险怎么办?谢指挥得把我们都都都结果了啊!”还是王管家老到。
锦衣卫审讯室。
“那少主呢,现在在哪里?姓甚名谁?”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甘心给他卖命?他要是个假的呢?”锦衣卫千户马阳厉喝。
“贺拔大石没说,他拿出了大公主生前的一,封信,可以,可以证实。可,可那是尊贵的少主,我我一个叛徒,不配见。”
“贺拔大石给你的蛇毒呢?你又给谁了?”
“……丢了。”
“找打是不是?!”魏都撸起袖子。
“真没了,贺拔大石让我去慈恩寺,说有人接应。可等了大半上午都没人来。正巧那日腊八寺里施粥,我正走着不知道被谁碰了一下,毒就,就不见了。”
“查查腊八节当日慈恩寺里里外外的听记。”
谢凌说完起身,走到了关押贺拔大石的牢门口。
“死扛到现在,是等你家少主搅乱京城的好消息?”谢凌的声音在夤夜如鬼魅一样飘荡,惊得贺拔大石喘息都沉重许多。
下一刻,他双目赤红,死拽着脏兮兮的血衣,他奋力扭动着残废的身体想要站起来,嘴里发出“嚯嚯”不止的吼声。
“看你这样子,原来是真的。”
谢凌又像鬼魅一样走了,脚步声在空旷的地牢通道里格外分明,沉重的铁链摔得山响,贺拔大石疯一样嘶吼着支离破碎的漠北话。
不久,宫里密档到了,谢凌翻看了下崇安5年的侍寝册子和月信记录,果然如贺兰秋所说。他根据侍寝时间一推算,眉头一紧,心里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根据这个时间,去查崇安6年4-6月出生的孩子,尤其是中原漠北混血,王侯将相府、勾栏酒肆妓院的,一律不准放过。”
“是!”马阳领了任务去和户部要人口册子。
“指挥,去年腊八慈恩寺内外的听记!”
谢凌看了那日的记录,也如贺兰秋所说,人山人海,什么善男信女都有,在寺里添灯油的高门贵人都到了,连宫里妃嫔都派了位分较高的麽麽来。他看了下,突然目光一凛:有长公主,居然还有岑毓!
这娘俩还不是同路,搞什么呢?
要知道孔笙中毒,谢凌最怀疑的是定安侯岑博。就是他当年指证皇长子通敌,还要拉孔笙陪葬。他儿子在孔笙中毒前一天去慈恩寺干什么?
不是去跟贺兰秋汇合拿毒药又是什么?!
“林寒江!”
“怎么主子?查到了什么?”
“回家!”
“啊?今夜这些案子咋整,审出一条大鱼,不趁热打铁了?还有一个来钟头鸡就打鸣儿了,来回不够折腾的呢。”魏都眼一眨不眨翻看听记资料。
“再废话一个字试试。”
魏都听出声音里的急切和威胁味道,还以为他主子又得病了,慌不迭扔下资料看去:
谢凌已经提刀出了大厅,急得魏都和林寒江跑上跟着。
“天没亮,宫门都落锁了,就算咱叫开了门,也不让纵马呀。啥事儿这么急?”魏都又嚷嚷。
“你滚回去盯着查腊八那日的听记,凡是经过贺兰秋身边的人,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岑毓和他娘长公主的听记要仔仔细细,一字不漏查好。天亮以后,你带上几十个兄弟回孔家待命。林寒江,赶紧的。”
“好嘞。”林寒江别了魏都一眼,还指了指他的头,又指了指门前那棵碗口粗的大榆树。
榆木疙瘩。
等魏木头反应过来,俩人早不见了。
掌管宫门的侍卫见是自家主子马车,老远就开门迎候。
“侯三儿办事利落,主子记住你了!”跟着的副千户步拓说完给谢凌迅速换马,一行几人倏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下马,谢凌就三步并作两步往卧房走,遛得林寒江鞋都掉了一只。
“慕竹,慕竹!”
推开门,没有人。谢凌眼角不受控制地一跳,“嗖”地出了一身冷汗。
王管家听着惊天动地的声响,赶紧披衣起身,第一眼见谢凌还以为他撞了鬼,掉了魂。
“慕竹呢?是不是让岑毓抓了?”
“没没没,指挥听我说。”
等王管家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谢凌已经三次暴起又生生被林寒江摁下。他紧紧攥着孔笙写的字条,前面言简意赅不说风险只讲出去的必要和重要,最后写着:
“木簪别致,戴着了。熬审了一夜,你要摘眼罩再睡。不必找我,天黑前能赶回家。”
后面没写落款,而是画了几棵莹莹翠竹。谢凌指腹摩挲着繁茂的竹子,心里一阵温暖一阵急切。
就不该治好他的腿!这能随时骑马开溜的腿精,真让人不省心。
“林寒江,你在这里等魏都,天亮后要我们还没回,和他带上锦衣卫去西郊的落霞酒家,我在那里给你留记号。”
“太危险了主子,西郊那一片儿山匪横行的,时不时轰隆隆地动山摇,据说还有山怪。等我回去多调派些人手再去吧还是。”
谢凌头也不回地打个呼哨,又大步流星牵上马,背对林寒江挥挥手:“不必这么大张旗鼓,也来不及,记着按我说的做。”
孔笙毕竟在漠北摔打了5年,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骑马。他人虽秀气瘦削,却长得十分节能高效,全是紧实的肌肉,又加上对自己下死手的狠劲儿,军队里弯弓盘马的,没几个能比得上。
这三月来他做了无数腿部负重、直腿抬高、空中蹬车训练,可从来没做过上马和下马……本来是叫苦不迭的戏码,没成想肌肉的记忆那么深刻,他左脚踩在马镫子上如猿猱跃起又平沙落雁般轻盈落座时,心里别提多雀跃了。
老子还年轻着呢,什么都干得了,得给万霄看看……他心头一热,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谢凌的俊脸。
这他妈是让谢狐狸下了蛊么!还有这都什么心理,分明一想他就开屏的雄孔雀嘛!
一溜烟儿功夫便策马到了落霞酒楼,岑毓的马车已经到了。
他带几个家将下马,还没拴好呢,门就嘎吱一声开了,接着孔笙就被拽了进去,一众家将被拦到了门外。
岑毓牵着他的手上了三楼一间上好的客房,然后吩咐人将里外把得死死的。说完,他领孔笙坐到窗边凳子上,拿出千里眼递给孔笙:“从这儿往西北8公里处看有个庄子,到现在还灯火通明。”
孔笙依他的指示看去,果然。那一片占地不小,虽然不是整个庄子都亮,那么远看去都很显眼也足够奇怪。
“是怪。刘玉成就在那儿?”
“对,脸上手上都刺了字儿,成了罪奴。这几年也跑不出去,看管马房呢。”
岑毓眼底发黑,眉头皱巴巴,嘴唇干裂出血,看起来疲惫极了。
“你是不是太累了?最近刑部案子本来就多,你又再挤出时间查刘玉成的事儿,可别熬坏了身子。”
“我没事,怕再没机会,”
岑毓欲言又止,孔笙不忍心继续劝阻。
“怎么找到他的?”
“……一言难尽,还是尽快救出他重要。眼下他妻女都莫名死了,怕是他家知道什么大秘密急着灭口。”
岑毓和孔笙计划好一切,换好衣服,一齐带上家将出了酒楼。正要走,孔笙突然想起什么:“我去去就来。”
“怎么了?”
“……落下东西了。”
岑毓见他一脸神秘期待,完全不像落了东西,而是像赶着……回家亲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