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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忘 ...

  •   “哥哥,我难受……”
      极微弱的一句,说完谢凌就被前面一个杌子绊倒,再没爬起来。

      门外孔笙听到这里,失了心一样“嘭”地推开门,丢了平日里拄着的拐杖,飞奔到谢凌身边。

      有那么一刻,孔笙脑子里全是少年小和的样子:

      “哥哥,我眼睛不疼了。”那双眸子明亮而澄澈。
      “哥哥,我要跟着你一辈子。”那翘起的唇角比什么都好看。

      “哥哥,你手还疼吗?我给你吹吹。”那担忧的神色总撺掇着自己揉他头一把。

      孔笙居然不受控制地将谢凌揽在怀里,顺着他的发,揉着他的太阳穴,心疼的哆嗦:“没事啊,没事。哥哥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林寒江和魏都火速赶来,谢凌开始了一夜的折腾:他一会热得撕开衣服,一会又冻得蜷缩起来,嘴唇青紫;他一会狂乱的撕打周围,一会又冲自己抓心挠肝。

      林寒江和魏都火速找来了预备好的粗麻绳。

      “你们这是干嘛?”
      “孔将军,这是主子吩咐的,此前他就说过,但凡让你撞见他发病,不管轻重,都要捆了他。”
      “不行!”

      林寒江和魏都怕出什么事:“您还是听主子的吧。他经历了这么多事,心里明镜似的,这么办最稳妥了。”

      “你们……”孔笙眼眶子发酸:“他又,不是牲口。他只是病了,又没疯。”

      “嗨,我说孔将军,”魏都又要劝,却被林寒江制止住,冲他摇了摇头。

      谢凌几次跃起,把孔笙胳膊抓得一片血印子,但到最后也没真正扼他咽喉或啃咬他,最怕疼的孔笙居然笑吟吟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小妖怪,柔声和不认人的他聊起来:

      “不舍得打我啊?实在忍不住就咬一口尝尝。”

      谢凌血眸痛苦地一颤,他撇嘴摇了摇头:“不能咬哥哥。”
      孔笙见他可怜又强忍的样子,心口一阵抽搐的疼。

      “我冷。”
      孔笙忙把准备好的毯子拉过来给他盖上。

      刚过了一刻钟,就听谢凌叫唤:“我热。”
      孔笙掀了毯子,帮他解开衣服,轻轻用湿帕子擦他全身,像哄孩子一样温和道:“热了?热了给你凉快凉快。”

      刚擦完就听谢三岁又闹上了:“我痒。”
      孔笙笑着给他挠来挠去,谢凌独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如此重复了不下几十遍,看得魏都跟林寒江都傻眼了:这是又添新毛病了?以前也没见他这么能折腾人的。

      熬煎了一夜,孔笙两只手臂净是伤。可他好像没看见,一直紧紧握着谢凌的手,像哄孩子一样安抚着他。

      看得出来,他的安抚很管用。谢凌这次发病相当凶险,是几月下来非人审讯的结果。即使这样,他一感觉到孔笙的手,看着他带着柔和笑意的眼睛,听见他声音,就变得乖顺许多。

      天步步透亮了,林寒江见谢凌越来越安稳,边擦汗边悄声对孔笙说:“孔将军,今夜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压着,主子还不知道疯成什么样子。”

      “他这病是怎么回事?这些年都没根除?”

      “嗨,6年前得的。主子当时本来就中了毒没完全好,又添了心病,还不能让外人知道犯了有多严重,就一直扛着。小的医术不精,实在惭愧,到现在还没给他治好。”

      “6年前?从漠北回来那阵子?他怎么会得这个怪病呢?”

      “将军不知,主子看起来凶神恶煞,骨子里可拎得清呢,人特义气。也许是老天要降大任给他吧,偏偏把他放到了锦衣卫这个地狱里。袁天章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皇上命主子用剥皮实草来结果了他。”魏都尽量压低声音,但谁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激愤。

      “这不是秘密,不然他也做不了你们5万锦衣卫的指挥使。”
      “您不知道的是,袁天章根本不是被剥皮后死的。”

      孔笙讶异地睁大了一双极美的眼睛,林寒江都不好意思地躲了躲。

      “真的。这事儿,也只有主子、林寒江和我知道,您是第四个。主子顾念袁天章当年的收留之情,知道他罪不容诛,却还是给了他鹤顶红,等他死后又亲自剥的皮。从那以后,他就得了这病。”

      从漠北回来那年,袁天章和谢凌斗法。他给谢凌下毒,谢凌和孔笙联合告发他和漠北私下勾连,王军的行军图就是他泄露的。等皇帝看这一场狗咬狗到了收网的时候,就要让小狗以极残忍的方式杀大狗而取代他。

      谢凌却给了他一瓶鹤顶红。

      “为什么对我仁慈?”
      “13岁那年你留我一命,这账该还。”

      “哈哈哈哈哈,阿凌,你早晚会被你的良心害死。”说完,袁天章仰头喝干一整瓶毒药,不多时,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谢凌含泪转身时,自己居然吐了一口血。他合上袁天章的双眼,释然一笑:“师父,咱俩两清了。”
      剥完皮不久,谢凌被锦衣卫抬着接了圣旨,那天他成了新一任指挥使。
      ……

      孔笙心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被误会、侮辱、咒骂了这些年……居然,连我都……”

      眼前是怎样一个人啊,他的善良,他的忍辱负重,他的……温情,无一不全。孔笙战粟着,用拇指和?食指腹慢慢捋平谢凌死皱的眉头。

      “这次犯病,还不算严重?那严重的时候呢?”

      “普通犯病,最多是瞎想瞎说,很没安全感。严重的时候,他不认人,力气大得四五个大汉都摁不住,撕打别人,也往死里打自己。我们要把他用铁链子锁起来。”魏都伸出手腕,又指了指脚腕。

      “哎……”孔笙叹口气,心里受不住,他使劲咬着嘴唇。

      “主子这么吩咐的,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一次他犯病,把自己亲手栽的一盆竹子砸了,还踩了个稀巴烂。打那以后,他就要我们锁他。”

      “一盆竹子而已,有这么重要?”孔笙不明白。

      “他喜欢养花草,竹子更是哪哪都种。”林寒江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孔笙字慕竹。

      “我琢磨着该不是因为竹子的事儿,主子八成是见自己今日对盆花草下了手,怕明个指不定杀了我们,才对自己这么狠的。”魏都狠狠思考了一下,英明神武。

      林寒江白眼儿翻到了天灵盖上,魏都看都不看他。

      正说着,孔笙又被谢凌攥了手,这次不一样,谢凌似乎找到了安全感,他把孔笙的手拉到自己怀里,贴上自己的脸,还像小狗一样拱了拱。

      孔笙通身打了个激灵。

      “将军,您一夜没合眼了,主子一犯病就爱睡觉,昏睡两天也有可能。都一夜了还拉着您不放,要不就在这儿,凑合一觉得了。”魏都见孔笙对自己主子好,心头一热,总算说了句人话。

      “我……”

      “算了还是。咱们主子这屋子又小又暗,白日里没阳光,三五二八夜的月亮都不稀罕进来,孔将军自小养尊处优的,哪能受得了?万一受了潮受了热得病怎么办?”

      林寒江生来就是为和魏都唱反调的。
      “林寒江我就多余认识你!”

      又湿又热,这还只是夏天;冬天更难熬,零下20几度,地龙都没有。谢凌有自己的高宅大院,奢华舒适自不必说;就连锦衣卫衙门里,指挥使的值房都比这里阔气舒服不知多少倍。可搬进自己家这么久,谢凌从没抱怨过一句。

      孔笙心疼了。
      “二位能不能搭把手把万霄抬到我,咳咳,我们房里?”

      魏都正喝着茶,下一刻果断喷了林寒江一脸,慌忙呲牙咧嘴陪笑给他擦。

      “你有病?茶又不烫你还喷!”

      魏都福至心灵,又是高兴又是抱歉地给林寒江擦衣服。然后上前背起谢凌。谢凌昏迷中被挪动,扰动了安全感,他攥得孔笙更紧了。孔笙顺着谢凌的力气要站起来跟他走,突然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

      他的拐杖还扔在门外!
      他还在疑惑:自己是怎么跑到谢凌身边来,又怎么跟着他来到床前的?

      可现在任他怎么使力也站不起来。

      林寒江见状非常高兴,他把拐杖捡起来给孔笙架着,笑着说:“将军别着急,刚是应激反应了。能站起来一回很快就能扔了拐自己走了。”
      孔笙点点头。

      等安顿好谢凌,孔笙也跟着躺在谢凌一侧,其间两人的手一直牵着。感受到一侧有人陪着自己,谢凌哼唧了一声又睡安稳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往孔笙怀里拱。或许是喜欢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或许是此前的记忆足够温暖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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