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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其实按理来说医生不应该主动加患者家属的联系方式,但从叶梅的病房出来前,梁盏盏还是向她要了叶锦仪的微信。

      “以后方便联系嘛,”梁盏盏笑眯眯解释道。

      访视完叶梅后,三人又和往常一样去看了其他病人。每位病人的病房里都播放着他们喜欢的音乐,床头柜上新鲜的花朵散发出淡淡香气,让置身病房内的人情不自禁舒缓下来。没有了在普通病房里时的绝望和痛苦,居住在这里的病人大多都是心情愉悦的。

      离开最后一位病人的病房时已经接近中午,叶锦仪的好友通过提醒也掐点出现。梁盏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继续往科室走。

      回到门诊一楼,梁盏盏扫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厅,转身看向柳霜和陈晨说道:“你俩先回吧,我去找个人,午饭不用等我了。”

      话毕,她摆摆手,溜达着走了。

      外科科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的人皆神情严肃。面前没坐着病人的,手里在劈里啪啦地打字;面前坐着人的,也在紧锣密鼓的救治病人。

      梁盏盏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看到杨帆的身影。她正想掏出手机给他发条消息,肩膀就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

      她转过头,是杨帆。

      “杵这干嘛呢?”他恶劣的按住梁盏盏脑袋令她动弹不得,“跟个蘑菇似的往这一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科发霉了呢。”

      梁盏盏没好气的拍开他,“还有脸说我,你们科室的人都在这工作,你又去哪鬼混了?”

      此话一出,杨帆哼笑一声,冲她扬扬臂弯里挎着的外套,“还能干嘛,下班换衣服去了呗。”

      梁盏盏上下看看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发小”,眯着眼睛抱起胳膊,试探问道:“今天咱去哪吃饭啊?”

      杨帆故意顶着她热切的眼神沉思几秒,然后随手往外一指,“沙县小吃将是我们永远的归宿。”

      梁盏盏上扬的嘴角瞬间撇了下去,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杨帆身上低调奢华上档次的衬衫,然后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医院外的沙县小吃,艰难的说:“所以,你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吃一盘炒面?”

      杨帆摇摇手指,往下补充:“并不是哦,如果你想的话,还可以享用一份黄焖鸡米饭。”

      “我真是不懂他一个堂堂的外科医生怎么会那么抠。”中午午休,梁盏盏靠在楼道窗边打电话,语气愤愤不平,“他昨天晚上诚挚的邀请我吃饭,我还以为起码得是个亮张麻辣烫,放弃了我们医院食堂免费的自助餐找他吃饭。结果你知道吃的是什么吗?”

      电话那端的好友忍俊不禁:“吃的什么?”

      “……沙县!一人一盘炒面!吃完不到半个小时我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梁盏盏崩溃的咬了一口手里的小面包,“还好我抽屉里还有几个小面包存货,不然下午得直接低血糖晕倒!”

      “那你俩吃完饭之后呢?”

      梁盏盏冷笑,“他开车回家,我走回医院,十一年的感情就此破裂。”

      “你也别生气,”笑料说完了,好友关切问道,“用我给你点个外卖不,昨天我新发现一家好吃的餐厅,要不要尝尝?”

      “不了,”梁盏盏垂头丧气,“等吃完这几个小面包我就该上班了,来不及吃外卖。等咱俩都休假了再一起去试吃新餐厅吧。”

      下午的工作不多,大多是一些写写报告、帮病人按摩按摩一类简单的活。尽管如此,梁盏盏还是被饿得头晕眼花。

      “小梁,你怎么啦?”506病房的奶奶见她一直闭眼,在按摩间隙好心问道。

      “没事,”梁盏盏手下不停,扬起安抚笑容,“中午没睡好,有点困。”

      “我看你是饿的吧?”老人笑眯眯的打趣道,“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叫啦。”

      她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这都能听到,您老人家耳朵真好。”

      老人伸手把床头柜拉开,示意梁盏盏往里看。她停下手中动作好奇凑上前去,发现里面装着满满一柜子的零食。

      各色各样的零食码放得整整齐齐,像极了重度强迫症患者创造出的伟大杰作,

      老人大方指指抽屉,“你拿点去吃吧,别再饿坏了。”

      梁盏盏还想客气两句,小老太太却直接眼睛一瞪,努了努下巴,发出终极指示:“吃!”

      拗不过老人,梁盏盏最后怀揣白大褂两口袋零食走人。

      回到科室,柳霜和陈晨的工位上空无一人,可能是被哪位医生叫走增长实习经验。梁盏盏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伏在桌前认命的开始写报告。

      肚子里的空虚感随着落笔的动作一点一点增多,她把零食掏出来,拆了一小包蟹黄瓜子边写边吃。

      报告差得实在是有点多,梁盏盏写着写着就入了神,连敲门声以及后面的开门声都没听见。等再回过神的时候,科室刘主任已经站在她的办公桌旁了。

      梁盏盏呆呆地抬起头,手里还捏着空的零食包装袋,充分演绎什么叫做“人赃俱获”。

      前两天刘锡守还耳提面命医生们不要在上班时期的科室里吃零食,防止影响医生形象,结果第一个被他抓包的竟然是他最喜欢的得意门生!

      梁盏盏看了看自家老师迅速黑下来的脸,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攥得紧紧根本没法抵赖的包装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刘锡守思考片刻,宽容的决定给她一个机会:“梁盏盏,你解释一下吧。”

      从中学时代起就一直被班主任抓包吃零食的梁盏盏,在此刻莫名体会到了一种回归学生身份的感觉。秉持着打死不能承认的偷吃宗旨,她硬着头皮道:“这……这不是我吃的,是我在地——是从窗户外面刮进来的!正好被我捡到了!”

      刘锡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窗户,又默然地看了看梁盏盏,气得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为了活跃气氛,梁盏盏干笑两声:“哈哈。”

      下一秒,刘锡守就使劲打了一下她的手背,怒道:“哈哈!哈哈!你还有脸哈哈!梁盏盏!!前两天我刚说过不让在科室里吃零食吧!前两天我刚说过吧!当时你在场吧!当时你耳朵是长在脑袋上的吧!那我说话你怎么就当耳旁风啊!!”说到最后,他的脸已经被气得发红。

      梁盏盏见真把小老头惹急了,赶紧站起来给他拍后背顺气,讨好的笑着,“老师,老师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在科室里吃了!绝对不会影响咱们广大医生群体的形象!!”

      刘锡守冷哼一声,总算想起来找她的目的,“对了,叶梅怎么样?”

      梁盏盏给他让出位置,自己则又从旁边拽了把椅子,“病人自己觉得挺好的,面容上看着也不错。那天我和她女儿谈了谈,她女儿说不相信妈妈会死,说早晚有一天她妈会好的。”

      刘锡守皱起眉头,“早晚……有一天……会好?”

      “对,”梁盏盏给他接了杯水,重复,“早晚有一天会好。”

      “那她难道事先不知道咱们这叫'安宁疗护'?”他摆摆手,示意不喝,“那既然她认为会好,为什么不回肿瘤科继续接受治疗?”

      梁盏盏耸耸肩,“虽然看起来不合常理,但是听起来很合理。肿瘤科那边又得化疗又得吃药,比起咱们这边来说多了太多痛苦。反正都会'好',那为什么不舒服的'好'呢。”

      刘锡守摇了摇头,罕见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这么倔。只要认定好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梁盏盏的目光里露出疑惑,刘锡守叹了口气,主动说起了他与叶锦仪一家的往事:“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刘锡守还是一名刚刚考入大学的懵懂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上了大学就万事大吉,每天不是逃课就是缺勤,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某个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一天,他在网吧里遇到了叶锦仪的爸爸叶怀仁。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去网吧是干什么的,还以为是和我一样逃课来打游戏的,”刘锡守无奈的笑了笑,“后来才知道不是。”

      在交谈中,刘锡守了解到叶怀仁是医学院隔壁警校的一名大二生。具体专业他并没有透露,不过很快刘锡守就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叶怀仁的大名以及他的专业,这一点在后来叶怀仁的口里也得到了证实。

      叶怀仁,男,19岁,侦查学在读大二生。

      于是刘锡守对他肃然起敬。

      “嗐,为人民服务嘛,什么专业都一样,”刘锡守到现在还记得叶怀仁是如何对他说的,“你不是医学院的么,将来也是要当医生的吧?那咱俩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

      大学毕业后,刘锡守也和叶怀仁依旧保持着联系。在此期间,他认识了叶怀仁的女朋友叶梅。

      又是十年过去,就在刘锡守以为叶怀仁和叶梅就会像无数对校园情侣一样安安稳稳的抵达婚姻殿堂的时候,叶怀仁消失了。

      他消失得毫无踪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而在那时,叶梅才刚刚怀孕。

      苦苦寻找丈夫无果后,叶梅也逐渐明白了叶怀仁消失的真正原因。于是她默不作声,一个人咬着牙怀胎十月,又一个人把叶怀仁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生了下来。

      那时的刘锡守还在医院接受规培,他请了几天的假,替叶梅跑上跑下,总算是把孩子的事安顿了下来。

      后来刘锡守再去看叶梅的时候,她极瘦弱的一个人,很勉强地躺在床上冲他笑,身边躺着的小孩子安静地睡着,闭着眼睛,没有沾染一丝尘埃。

      再后来,小小的叶锦仪就长大了。而在这期间,失踪的叶怀仁始终杳无音讯。

      眼看着女儿已经开始记事,每天追着妈妈问爸爸去哪了等类似的问题。叶梅左右瞒不过,只好说骗叶锦仪说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孤身前往国外了。

      可实际上,他们连结婚证都没有,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办。

      恨吗,刘锡守想,叶锦仪也许是恨叶怀仁的。

      恨他的离开,恨他的不告而别,恨他连母亲生病了都不回来看看。所以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想爸爸”的话,假装云淡风轻的背后是什么,也终究不得而知。

      “那后来呢?”梁盏盏忍不住追问,“后来她知道了吗?叶伯伯回来了吗?”

      刘锡守摇了摇头,笑得就如同当年的叶梅一样勉强而又苦涩,“他消失的前一天晚上,是我和他见的最后一面。二十多年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梁盏盏在此刻,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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