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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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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抬起眼眸,玉轩俏皮而深邃的眼神像一道剑一样直戳我心。虽然她的双眼躲在两张镜片后,但隐藏不了她眼里透出的似要刺穿一切的锋芒。
我再仔细打量了下她,她和以前又不太一样了:偏分中长的直发修饰着带着棱角的类椭圆又类瓜子型的面庞,金鹿发卡反射着落日余晖,樱桃红的微翘的嘴唇带着丝丝戏谑与高傲,身着雪白长羽绒,脚穿黑靴,显得成熟稳重而不失活泼。
“喂——”她见我半天没啥反映,走下楼梯在我眼前狠狠挥了挥道,“盯什么?你不认识我啦?”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又变了。”
“嗯?”她疑惑地看着我道,“还以为你要说啥呢?”
阳光楼上有一电影院,我盯着海报愣了几秒,对玉轩道:“看电影吗?”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等星爷的电影上映了再说。”
“你不是被去年的降魔篇给看怕了吗?瞧广告,伏妖快上映了。”
她嘟了嘟嘴,“可惜那会儿快过年了,我一定在爷婆那里。”
“我到时去看你,反正我们离得近。”
“啊切!”她打了个喷嚏,我担心地问道:“你感冒了?”
“唔,每次过年回家我似乎都要感冒,真希望今年是个例外。”
“多锻炼身体。”
她听这话就像只猫一样地炸毛了,“我锻炼的不少好不好,怎么说话跟我爸妈似的。”
“比如?”
“篮球。”
“你这个头打什么篮球?”
“个头小怎么了,我把你狠狠一踩你就不能走路了!”
她说话跟个小孩儿似的,我伸出一只脚顶着她的一只脚,挑衅道:“踩啊。”
玉轩翻了个白眼,狠狠地踩了下去,我赶紧收回脚,却不料她踩到了我脚旁边。
我其实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真要踩我。她身子稍稍向我倾斜,微笑道:“这么不信任我?”
她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四目相对:“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一时空气像凝固了般,她赶紧松开我手,在我肩上一拍道:“表情那么严肃干嘛,吓我一跳。走,吃饭去。”
玉轩如果没有工作的那一年,她现在一定和我一样,已经是研三,又是再次面对新的起点和旧的终点。想起我们大四时她那疯狂想出国的模样,我再仔细看她,白皙的面庞透出丝丝我都琢磨不透的成熟和稳重,虽然她看上去就像一个高中生。我忽然感到一丝苦涩,似乎触摸到了玉轩内心的那股挣扎,那股永远保持自我真实的挣扎——无论经受多少打击、经历多少挫折,她都不会随波逐流。
“林一凡,去年你不是说要带妹子回来吗?”
“诶,”看来回避不了这个问题,“我分手了。”
“你这是——”她停住步伐道,“干——嘛——呀。你上个月才带她来我学校看我,这过了多久啊你就分了。上一个也是,我都见你谈了好几个了,你的光辉形象别被这些事让人误会了。”
别人说这些话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唯独她说这些话我内心却有一丝无名火。
“OK,多谢指教。”
玉轩一脸惊疑地望着我:“咋说这话呢,你才变了呢。”
我浮现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玉轩也扭过头继续向前走,我俩一时无话。
到了四楼大客厅,只见我爸妈和各位叔叔阿姨都已经到了。罗叔见我俩到喜笑颜开:“诶哟,正说要给你两个娃娃打电话,正好到了。”
我和玉轩向各位叔叔阿姨问好后坐下,听长辈们继续谈天说地,聊家长里短。
“过年这段时间忙得螺螺转哦,”罗叔妻子刘姨道,“忙得人都睡不好。”
“我看过年没得哪个单位不忙的,”刘姨的闺蜜张姨道,“年前工作忙,年后还天天走亲戚的嘛。”
“你老公回来没啊?”我妈问张姨道。
“回来啥哟,他一个月能回屋头两次都算多的,天天不是在县头工作就是在下乡。他说他再过两年绝对成秃子,我说‘别人是聪明绝了顶,你倒是跑绝了顶了’。”
“压力都大得很呐。我老公也是,学生在学校啊,他一天就不能放松,安全压力大啊。现在的学生又不好管也不好交流,心里还脆弱的很,被老师稍稍批评一句就要死要活,出了个啥子事又要找学校,说‘学校管理有问题’、‘安全有问题’、‘老师有问题’。传到社会上,谁不会说是学校有问题啊?承担责任的都是老师和领导,但是谁会想是不是孩子有问题,是不是家长教育有问题?”玉轩母亲甄阿姨道。
“现在独生子女心里大多脆弱。”刘姨的另一位闺蜜罗姨道,“养一个啊,家长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娃儿身上,娃儿压力咋不大?要是这一个娃儿出了问题,父母都要急疯了。”
“快生,现在二胎政策了加紧生去。”刘姨打趣罗姨道。
“你看我们还有啥精力养嘛,都四十好几快五十岁的人咯!”
“让你女子生两个。”
“我女子才结了婚,才工作了几年嘛,一个娃儿都养得脑壳大还不说两个。我又不是没说过,她还气愤说‘那你帮我工作啊’。我说我帮她带,她说‘隔得太远了,给你带我不放心’。”
“但我们这儿的娃儿还大多还不是独生子女,大多数学生都是附近农村的,家里还有弟弟妹妹的呢。但是——”甄阿姨道,“这些娃儿很小都丢给了爷爷婆婆,爸妈都外出打工,父母跟娃儿沟通太少了。我班上有个我那门科考了市第一的一个女娃儿,我从来没见她高兴过。他班主任或其他老师和她交流她也黑着脸,也不愿意和老师交流啊,见着老师就绕得老远。后来还是班主任说,那女孩儿说父母老不在身边,看着别的同学爸妈开家长会时家长在身边心里很不愉快。然后班主任就去找她爷爷,结果她爷爷说‘那没问题的,我管她管得好得很,她啥话都跟我说’。你说老师还能说啥?”
“你这么说我班上也有个娃儿,他成绩挺好的。但是他只要没考好啊,他就一脸闷气,对谁都不说话。看见别人比自己考得高的,把别人卷子撕了,还跟别人打架。打架后他就不来学校了,他爸妈跟他根本没法交流,他说全是别人的错自己没有错。”
玉轩一听这个,小声在我耳边说道:“我们宿舍有个同学也是,她见不得别人努力和优秀,特别喜欢酸人。她不擅长写论文,老师一布置论文她就在背后骂;她只要觉得有人不同意她观点或者不重视她,她就会在背后说三道四地骂;我塞着耳朵都能听见。这种人天天传递负能量,我真想换宿舍,可换宿舍得跟辅导员说,这怎么说啊。”
“哎哟,现在娃儿真的让人不懂啊。前一段时间不是一个15岁的女子从自己家楼上跳下来了吗,听说就是因为和父母吵架。她爸叫她不准玩儿手机,说她成绩下降,骂了她好几句。她对她老汉说自己不想活了,她老汉就说‘去死你的’,哪晓得她真的就跳楼了啊。”我妈道。
“天呐,我们与下一代的代沟就这么大吗?”张姨道,“有些娃儿咋连最基本的是非观都没得呢,生命这么珍贵都能这么被轻视。”
“我们学校前段时间刚有位博士割腕自杀了。”我说道,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着我。
“咋起的啊?”我妈问道。
“额——具体原因,不详,学校——没说。”我眼神一转,看着玉轩,玉轩也正看着我,眉上写着一丝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