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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巧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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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城是历史文化名城,三国重镇,红军遗址。越过剑门关,便到三山城。该城依文乡水而发展,又叫“文水城”;又因主要被三座山环抱,也叫“三山城”,其北坐卧龙山,南坐鹤鸣山,两座山各自有东西方向的延伸;第三座处西方,名汉阳山。倚卧龙而建的便是我母亲和甄阿姨工作所在的三山中学,倚汉阳而立的便是珩周叔工作所在的古镇中学。
三山城原本是县城,如今成了小镇,究竟为何,我也不清楚。那时的我十三四岁,正在忧伤自己的历史该怎么背、语文该怎样学。当时不知是哪位民间才人编了个顺口溜,一时风靡全城,什么“抛弃了交土坝,甩开了八元坝,逃往了水奚坝”等等。大街小巷,无人不议论此事。傍晚喜欢散步吹风的老人们张口闭口就是谈这问题,曾在路上听位大爷道:“说我们这地方闭塞,发展空间小;说哪个县城不是东通上海,北通北京的;还说我们这个旮旮连去市里都要走好久。简直乱扯!你给老子说看看,他们认真打造我们这个城,交通从来都不是问题。况且我们这里是三千年文化古城呐,鼓楼不打造,古墙不好生保护。这搬走了,连家人都隔开了啊!”那位大爷声如洪钟,还吸引了好些听众,我是其中之一,之所以去听,不是因为我对他讲的感兴趣,而是对他慷慨激昂的表现和围观群众感兴趣。似乎站在那里自己就成了明星,感觉自己什么都懂似的,回学校又可以吹吹牛皮,好像自己就天下无敌。
到家门口了,看着熟悉的环境,闻着熟悉的味道,走上熟悉的楼梯,坐在心心念念的沙发上,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一丝微笑。我妈一回屋便赶忙从厨房端了一大盘水果出来,道:“娃子在火车上吃东西了没,肯定没咋吃好,快吃些水果。今天晚上你罗叔请大家聚餐,算是给你和玉轩接风洗尘。”
听见“玉轩”两字,我立刻坐直了身板,“她回来啦?”
“也是昨天刚到。”
“妈,我去找她。”
“哎——先吃点水果啊。”
“我吃了好多,妈辛苦了,水果真好吃。”
我妈脸上笑开了花:“慢点走啊——这孩子还客气啥呢。”转眼一看,我也就吃了一小块橘子,“这孩子,才吃了这么点儿啊。”
玉轩的家就在三山中学里。我家和三山中学隔了一条文水河和一座鹤鸣桥,不过几分钟路程。可当我看见鹤鸣桥时惊呆了,曾“垂垂老矣”的吊桥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水泥桥,比曾经的吊桥还高了一截,再也没有以前的摇摇晃晃了。虽然走着踏实了不少,但心里似乎又失去了一小块东西。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假期的三山中学又静又美,少了学生的欢闹,却丝毫不减它本有的恬静和书香浓浓的韵味,这或许就是百年中学的魅力所在吧。我仰头看着玉轩家所在的楼房,拨通了手里的电话。
“嗨——”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而欢快的声音,“你回来啦?”
久违的声音让我激动不已,“你回来前也不跟我说一声,咱一起回来多好。”
“我累得实在是没想起来要跟你说,考完试后整个人都摊了。火车票没买着,我只好坐了飞机回来。”
“见面详说,我就在你楼底下,你快下来。”
“啊——这嘛——怎想到你这么好还专门要来接我们,我已经在阳光楼这边了,爸妈都在。”
“额,我直接去阳光楼,回见。”我都没在意玉轩还想说什么便把手机挂了,向阳光楼走去。
不知不觉我已走到鼓楼处了,想到要见玉轩我竟然心里一丝紧张,以致于嘉荷到我面前大叫我名字时才注意到她。
“嘿,我都走到你跟前了你都不看人呢!”嘉荷惊疑地看着我。
我一拍脑袋,赶紧作个揖道:“真是太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难得遇见你啊,什么时候来三山的,快跟我一起去见玉轩,我们一起吃晚饭,走走走。”
她赶紧推辞道:“不了,我这次来看我一位阿姨,她身体不好在住院。我明天还要上班,而且男朋友在等我的,我要是再不走回家就很晚了。我下次来一定去找玉轩和你,这次真的,实在不行,抱歉抱歉,帮我跟玉轩说下。”她正准备离开后又转身道,“不,还是不要跟她说我来过,不然她要生气,就当没见过我。”说罢又赶忙想走,却被我挡在了前面。
“等等,”我坏笑道,“你被哪位兄弟抢走啦?”
“嘿,你真是。”嘉荷一脸幸福,这会儿我才认真打量她,不长不短的中分烫卷黄色头发把她鹅蛋型的脸修饰得恰到好处,柳叶般带一丝锋利的眉上留着眉笔的痕迹,依旧是一双看尽人生百态的凤眼,一张阅尽世间繁华的面庞,因为我的问题而泛起一抹桃红,越发显得成熟可人。她笑道:“他在市里上班呢。”
“哟,好家伙。”
嘉荷腼腆得低了低头,“他是博士,人才引进过来的。我觉得他人很不错,憨厚老实。”
“有人照顾你了,对你好就好。”我一脸欣慰,想要是玉轩知道了会很高兴。
“说我呢,你呢,这么优秀,肯定有女朋友了嘛。”
我尴尬地摇了摇头:“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你呀——”嘉荷眼神本变得锋利了,却又很快温和下来,“是你——还没有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吧。”
我摇头道:“快去吧,你没吃饭,还得赶去吃饭。代我和玉轩向你男朋友问好。”
“好,下次再见。”
看着嘉荷离去的身影,我内心一阵落寞,脑中不断浮现一幕幕曾经和玉轩嘉荷在高中上学的情景。嘉荷比一般的女孩儿成熟,她温和的外表下有一颗火热的生刺的心,那些刺断了又生,每断一次,留下一线血痕,而生出来的刺更坚硬。有时她放任自己内心的欲望,享受风一般的自由,即使要使自己所有的刺都断掉,即使自己要受到伤害、自己的心要血流如注,她也毫不在乎,就那样尽情的疯一次,即使在疯的过程中迷失了自我。
她成长的家庭并不幸福,其父母间的感情纠葛是“剪不断,理还乱”。她曾说,她姑姑告诉她,她的父亲对妻子来讲不是一个好丈夫,对他父母来讲不是一个好儿子,对他兄弟来讲不是好兄弟,对他妹妹来讲不是好哥哥,但是对女儿来讲却是一位好父亲。她曾略微提起过他父方亲人和母方亲人间发生过激烈的冲突。或许正因为她一直生活在感情复杂、氛围阴郁家庭环境中,才使她有着异于常人的极端的性格。
她曾对玉轩讲为什么她要来到三山中学。生活在古城益昌,有一个在附近开鱼庄的舅舅的她,有着江南女子柔情似水的气质。她从小学习很不错,一直到初中,排名基本年级前十。但就在初三那年,她遇上了第一个她深爱的男孩。或许是因为正值叛逆期,而成长中的她也渐渐对自己家庭中的矛盾有了一定认识,繁重的学业也让她沉闷,在苦痛焦虑中出现了一个让她忘却所有烦恼的男子。
那男孩儿在大部分父母眼里是没出息的,不学习,成天只和一群社会游荡青年混着,俗语称他们为“街娃儿”。事实上,很多“街娃儿”在与他们同龄的女孩儿眼中代表着不羁、时髦、新潮、还有那“不能触碰而渴望触碰的禁忌”。他们自己很有优越感,父母常年在外管不着他们,爷爷奶奶又宠着他们,他们自由度很高,或许是因为生活暂时有接济,而不成熟无远见又无良人指导的享受当下的他们丝毫不考虑以后,只图一时痛快。
嘉荷说,她当时他只要叫她一出去,晚上即使有晚自习她也还不犹豫的随他去。他父亲从班主任那里知悉嘉荷的变化,但他并没有指责嘉荷什么。或许他觉得嘉荷这样是因为自己这个父亲当的不合格罢。那男孩在嘉荷眼里就是一只自由的雄鹰,当他问她想去哪里时,她就说他带她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问她想要什么。可是一只自由的鹰却脚踏两只船,她知道他和另外一个女生有纠葛,但她想尽办法希望他待在自己身边。最后她实在忍受不了痛苦的三角关系,心碎到极点的她向那男孩提出分手。而她再也无法在益昌待下去,她的变化人尽皆知,她的成绩也一落千丈。所以她尽力考了出来,考入了三山中学高中部的一个中级班。
高一下学期同学们分文理方向了,玉轩学文,和嘉荷分在了火箭班,两人逐渐熟识了起来。我后来通过玉轩认识了嘉荷。
快到阳光楼下时,一道清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