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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上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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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街鼓响,百官上朝。
陆今安养了这么久的病也是时候换上朝服,入朝请奏了。
弘武帝照例听着大臣们的上奏,本来一切如常,却在他准备退朝时,兵部尚书郑季同突然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要奏。”
“郑爱卿何事启奏?”
郑季同瞥了眼以亲王之尊站在最前方的陆今安,女儿昨日在燕王府受辱的事叫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收回目光,恭敬对弘武帝道:“陛下,臣要奏的是北疆朔风城被屠一事。”
朔风城是北疆边境的一座小城,常年受犬戎国侵扰,而在三个月前,朔风城城破,城中两万百姓均被犬戎人杀害。
消息传回来,弘武帝大怒,誓要犬戎血债血偿!幸而不过两日,就又传来陆今安在北疆前线大败犬戎,连夺犬戎国十三城,迫使犬戎大汗递上降书,才阻止了陆今安直捣皇城。
犬戎求和,陆今安班师回朝,在路上遇到伏击,生死不明,朔风城的事也慢慢被遗忘。
此刻却被兵部尚书突然提起,想必不会那么简单。
弘武帝问道:“爱卿想说什么?”
“臣怀疑朔风城被屠一事,系燕王贪功冒进,不肯派兵驰援,置朔风城百姓安危于不顾,才会酿成惨剧!”
兵部尚书的话如同炮仗炸开在朝堂上,大臣们纷纷抬眼去看燕王。
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也是,同在北疆战场,竟让边境一城被屠,实在是有嫌疑。
再一想朔风城被屠时燕王正在追击犬戎主力,折返救援便会失去攻城的机会。这确实是一个容易让人犯迷糊的选择。
大臣们已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弘武帝却厉声呵斥道:“郑季同!信口雌黄冤枉皇亲你可是脑袋不想要了?”
郑季同早有准备,“陛下,臣不敢冤枉燕王,只是朔风城两万百姓死于犬戎刀下,冤魂遍野。当时若是无力回天也就罢了,可燕王明明可以避免,却视而不见,叫那一城百姓的尸骨如何能安呐!”
弘武帝见他字字泣血,口口声声都是要帮朔风城百姓讨一个公道,眼神不免也看向了燕王。
“燕王,你怎么说?”
陆今安这才站出来,“启禀陛下,臣当时并不知道朔风城被围,后来得知便尽力赶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胡说!”郑季同立刻反驳。
弘武帝眉头皱起,“郑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季同:“陛下,臣有证据证明燕王早就知晓朔风城之事!”
接着,在弘武帝的允许下,一男子被带上殿前。
“这是?”
“启禀陛下。”郑季同解释道:“此人名叫薛平,是朔风城守城士兵,便是他带着朔风城被困的消息求援燕王。”
“哦?”弘武帝见真有人证,便问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薛平跪地道:“那日忽然有一支犬戎大军朝朔风城而来,他们人数众多,朔风城根本抵挡不住。守将韦鹏大哥便派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人前往燕王营地求援。
我们几人费尽艰辛,终于寻到燕王。听到我们的来意,燕王一面说会立刻派兵支援,一面却对我们几个报信之人暗下毒手。
小人命大未死,却也身受重伤,醒来之后便听到朔风城被屠,而燕王攻下犬戎十三城凯旋而归。陛下,燕王殿下的大胜实是踏着朔风城两万百姓的血肉啊!请陛下为朔风城枉死之人求一个公道!”
“这......”其他大臣听了始末,忍不住互相张望,然后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不过嘛,以一城为代价换取犬戎十三城,换做是他们也不敢说自己不会动心。
他们惊讶的是想不到燕王也会干出这种事,毕竟他向来声望高名声好,治军严明,得百姓爱重,还以为他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不会有这等私心,想不到还是犯了错。
美玉有瑕,就叫人不免怀疑燕王往日里的那些赫赫战功会不会都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弘武帝已经是铁青着一张脸,他质问道:“燕王,可有此事?”
陆今安神情坦荡,依旧用陈述的口吻道:“回禀陛下,臣从未见过此人,不知朔风城之事,更没有加害于他。”
“燕王这是打算抵死不认吗?”郑季同出言讥讽。
陆今安回看他一眼,“仅凭他一人所言,郑大人是想本王认什么?”
“陛下!”郑季同转头对着弘武帝,义正严辞道:“燕王这是仗着朔风城被屠杀了个干净,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证,所以有恃无恐,还请陛下明察,莫让那两万冤魂难消!”
弘武帝有些为难,“燕王,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陆今安苦笑着摇摇头:“朔风城无一生还,臣实在无法自证清白,还请陛下相信臣,臣绝对不会置一城百姓不顾。”
“燕王红口白牙说得轻巧。”郑季同讥讽道:“薛平就是朔风城唯一活口,他的话你不认,却妄想还有死人能活过来帮你扯谎吗?”
说着,他再次请求弘武帝,“陛下,燕王虽是皇亲,却无视人命,理应惩处,求陛下严惩燕王!”
有他带头,身后又好几个大臣也跟着站了出来,跪地请求,“请陛下严惩燕王!”
“这......”弘武帝像被架了起来,一边是手足情深的燕王,一边是跪地陈情的大臣,简直左右为难。
终于,他下了决心,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朔风城之事事关重大,他若是包庇燕王还如何为君?
当然,他也不会要燕王偿命,罢去亲王封号,圈于府内思己过,这已经是最严重的惩处。
就在他要开口暂时关押燕王时,大臣队伍的最靠后的位置里站出来一个人。
他拱手对弘武帝道:“陛下,臣有事要禀。”
站出来的人名唤裴连臻,是新科状元,很得陛下赏识,不仅赐婚安华公主下嫁,还破格让其入御史台参奏。
弘武帝被人打断本来有些不满,但见是他,脸色稍缓,“裴爱卿有何事要奏?”
“陛下,臣要奏的也是朔风城被屠一事。”
又是朔风城,弘武帝瞬间头大,“你们这是想要杀了燕王不成?”
一个两个的都在这么逼朕,朕身边仅剩了燕王一个兄弟,这些人就不能放过他吗?
“不,陛下。”裴连臻一字一句道:“臣要参的是兵部尚书郑季同渎职之罪。”
尚还在因为扳倒燕王而沾沾自喜的郑季同猛的一惊,回身反问:“裴大人可不要乱说,我郑季同为官二十载,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良心,兢兢业业有目共睹,渎职一事从何说起?”
裴连臻并不去理郑季同,他自始至终都只对着弘武帝说话:“陛下,朔风城被屠正是因为郑尚书渎职造成。”
此话一出,哗然声一片,不是因为燕王没有及时支援吗?怎么又牵扯上兵部尚书渎职了?
众大臣一会儿看看燕王,一会儿看看兵部尚书,一下子不知道到底是无中生有还是贼喊捉贼。
弘武帝也不解地看向裴连臻,“爱卿这话从何说起?”
裴连臻在万众瞩目中,恭恭敬敬的又投下了一颗大炮仗,“朔风城并不是只有薛平一个活口。”
“什么?”郑季同小声喃喃,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倒是薛平在听到朔风城还有活口时,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
“还有活口?在哪?快带上来?”
很快,朔风城原守将韦鹏便被带了上来。
韦鹏的脸上有一道刀疤从额头横跨整个左脸,以至于他的左眼也是瞎了的。
刀疤还很新,相比外表没有异样的薛平,他更符合死里逃生的说法。
韦鹏的面目有些吓人,尤其是他正用一种凶狠的目光盯着郑季同的时候,简直像是要扑上去将猎物撕咬入腹的猛兽。
郑季同开始有些心慌。
“下跪何人?”弘武帝问。
“回禀陛下,臣乃朔风城守城将领韦鹏。”
“哦?”弘武帝记得这个名字刚刚才听薛平提起过,他便道:“薛平,你可认得他?”
薛平自从看到韦鹏上殿,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身体因为害怕而忍不住的颤抖,面对陛下的问询,他很想死咬着说不是。
但韦鹏的目光已经射了过来,“薛平,原来你也还活着,怎么不敢看我了?还认得我吗?”
这声音幽幽传来,在旁人耳中不解有异,但传入薛平这等心虚之人耳中,却犹如厉鬼索命,吓得他不敢再狡辩,“韦鹏大哥我我......”
确认了身份,裴连臻便道:“韦鹏,在陛下面前,你可将朔风城被屠的始末一一说来,不必顾忌,陛下公正,定会为你做主,为朔风城枉死百姓做主!”
弘武帝点了点头,“韦鹏,朕命你如实道来,不可隐瞒。”
“是。”
韦鹏闭了闭眼,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充满无助哀嚎的那一天,就连空气里都是挥散不去的血腥味,无辜的百姓被犬戎人残忍虐杀,连几个月大的婴儿他们都不放过!
那群畜生!
他牙根紧咬,再睁眼时已是满眼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