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若许闲乘月》夜扫梧桐

20、活靶子

　　等郑汀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靶子前，头上顶了一个红艳艳的苹果。

　　燕王拔箭拉弓正对着她，箭头上的冷光叫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开始后悔起来。

　　“站好了。”

　　陆今安一声呵斥，叫郑汀兰再不敢移动半步。

　　“嗖”的一声，利箭朝她射来，郑汀兰吓得闭上了眼睛，直到听到周围人的欢呼声，才将她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中了中了！燕王好箭法！”

　　郑汀兰拿下头顶的苹果，欣喜的想要走到陆今安面前。

　　虞奚却一抬手阻止了，“这算什么，表哥还有更厉害的呢，大家想不想看？”

　　能有机会见到燕王风姿，众人自然不会放过。

　　虞奚便对郑汀兰道：“那就再麻烦郑小姐一会儿了。”

　　郑汀兰当然不想给人继续当靶子，毕竟她又不是真的不害怕。

　　但她一抬头就看到燕王在看着她，心中犹如小鹿乱撞，如果是燕王的话，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她这么想着便又站了回去。

　　这回，她不仅头上顶了一个苹果，左右两手也各拿了一个。虞奚怕她一会儿跑了，还命人将她两手绑上，美其名曰怕她手酸撑不住。

　　郑汀兰也没有多想，光天化日，这么多人在场，堂堂燕王又怎么会故意为难她？

　　虞奚见准备好了，便推了身边的许乘月一把，“表哥带上她一起，教教她。”

　　陆今安没有拒绝。

　　许乘月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在微楞中，陆今安已经握着她的手将人半圈在怀中。

　　这个姿势叫其他人看了眼红，郑汀兰尤为是。

　　她可以做燕王的靶子，但凭什么一个贱民也敢用箭对着她？

　　郑汀兰当即就不愿意了，该是她靠在燕王怀中，许乘月来当靶子才对！

　　虞奚手中拿了个黑布条，正往陆今安眼上绑，见郑汀兰要动，便好心提醒道：“你这一动偏了位置，一会儿我表哥若是射歪了，瞎了眼断了手我可不管。”

　　郑汀兰大喊：“放我下来！”

　　“大家都等着看呢，郑小姐怎么能反悔？”虞奚一挥手，命人用苹果将郑汀兰的嘴给堵上了。

　　安华公主微微蹙眉，“和嘉县主，这是否有些不妥？郑小姐毕竟是千金之躯，还是换个奴婢上去吧？”

　　虞奚不赞同了，“公主这话就不对了，郑小姐是自告奋勇，我们怎么能扫了她的兴呢？”

　　“可郑小姐明明不愿......”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虞奚打断道：“姑娘家的口是心非你懂不懂？”

　　“......”

　　安华公主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虞奚，毕竟以往二人并不常见，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冷漠疏离的和嘉县主也这么伶牙俐齿。

　　见与虞奚说不通，她转向燕王，“燕王叔，她父亲是朝中大臣，你若伤了她，恐怕也不好交代，还是换个人吧。”

　　“本王需要与何人交代？”陆今安冷冷道：“退下。”

　　见燕王如此自负，安华公主无奈只得不再言语。

　　旁人的紧张无奈许乘月一点也感受不到，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了自己被半包着的手，以及陆今安靠在她耳边吐出的浅浅气息。

　　“想射哪里？”

　　这是在问她吗？许乘月喃喃道：“由我决定？”

　　“当然。你现在是我的眼睛。”

　　许乘月一时觉得耳根子痒痒又觉得心里也痒痒的，他是在帮我欺负人吗？

　　“嗖”的一支箭，擦着郑汀兰的脖子刺入了她身后的靶子，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那支箭就要刺穿她的喉咙。

　　她能感觉到微凉的箭头划破皮肤，微微刺痛的感觉将她的恐惧放大。

　　“呜呜！”她忍不住哭了起来，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许乘月。

　　她错了，她以后不敢了，快放了我！

　　许乘月解读不出那么多讯息，但也看得出她是怕了，算是出了一口气。

　　教训得差不多了，许乘月决定认真射中个苹果就将人放下来。

　　虞奚却在一旁调侃道：“表哥你这箭术不行啊，是因为美人影响了你？”

　　“呵。”陆今安轻笑一声，伸手自箭筒中抽出四支箭来。

　　许乘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四支箭矢同时从手中飞了出去。

　　“咻！”四支箭矢分别扎入郑汀兰身上的苹果。

　　“好！”只有虞奚鼓起掌来。

　　其他闺秀被这一幕吓得噤了声，尤其是那一箭险些杀了郑汀兰，她们不是傻子，不会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这场宴会的怪异。

　　可醒悟得太晚了，她们除了怯怯地如个鹌鹑似的不敢抬头外，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仿佛被绑着的除了郑汀兰还有她们。

　　而那边郑汀兰早已被吓得晕了过去，被人放下来的时候，还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骚臭味。

　　陆今安摘下蒙眼的黑布，就看到许乘月眼睛晶亮的看着他，不知怎么的，他头一回对这种轻而易举的事生出了几分自豪。

　　“燕王叔。”安华公主十分没有眼力见儿的打断了她们两人间的注视，她很是担心道：“郑小姐晕过去了，赶紧让大夫来瞧瞧吧。”

　　陆今安脸上的笑容淡去，“晕了就抬回她家去，我燕王府的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前半句话安华公主听懂了，可后半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怎么会有人敢欺负燕王府的人？

　　还是卢萦姝率先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许乘月，燕王今日故意弄了这一出，仅仅是因为郑汀兰将她推下了水？

　　他在敲打郑汀兰。不，还不止是郑汀兰。卢萦姝看了一眼在场之人，全都被吓得战战兢兢。为了一个女子，燕王竟然亲自帮她威吓众人。

　　她看着许乘月的目光从惊讶渐渐变成嫉妒，一个卑贱之人她凭什么？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陆今安不用再耐着性子与这些人说话，他直接下了逐客令，“各位不打算走吗？”

　　走走走，那些闺秀们早就想要走了，好几个连告辞的话也没说就逃也似的离开。

　　安华公主见燕王惹了麻烦还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也生了几分看好戏的感觉，左右她已经提醒过了，要有什么样的麻烦都他自己受去吧！

　　客人要走，从燕王到虞奚，没有一个开口说要送一送，完全没有半点儿待客之道。

　　只有下人们给她们指路，一伙人如来时那样，三三两两一下就走光了。

　　不过，在众人离开还没一盏茶的功夫，下人就又跑回来禀告，“王爷，那些小姐们摔倒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虞奚不解。

　　许乘月一拍脑门儿，“坏了，我挖了个坑忘了和你们说了。”

　　她原来的打算就是趁着出府引路的时候，把郑汀兰引到坑里，摔她一下。没想到陆今安帮她出了气，一时间就忘了这一遭了。

　　“摔了几个？”虞奚又问。

　　“三四个，她们走得急，几乎是一块儿摔进去的，安华公主也在里头，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公主也摔了跟头，这不去也得去了。

　　虞奚拖着许乘月的衣领，将她一起带去。

　　现场的情况比虞奚想的还要糟糕。倒不是许乘月挖的坑有多深，而是她竟然还在坑里和了稀泥。

　　刚刚还珠光宝气的安华公主此刻就像一只大泥猴，虞奚根本没忍住，当面就笑出了声。

　　安华公主又羞又恼，她瞪了虞奚一眼：“为什么这里会有个坑！”

　　“这个...这个不好说。”虞奚憋着笑转头去看许乘月。

　　“到底是谁干的？”安华公主已经到了恼怒的程度，“把人交出来，我要将她千刀万剐！”

　　许乘月缩了缩脖子，怎么这么不凑巧就把公主给摔了进去？看她气成那个样子，怕是真有千刀万剐的心，这下要怎么办才好？

　　这时，缓步而来的陆今安开口道：“我燕王府内挖坑种树还要向你知会了？安华，你在冲谁撒野？”

　　凉飕飕的语气瞬间熄灭了安华公主的怒火，她有些害怕这个皇叔。

　　“滚出去。”陆今安再次开口，安华公主如蒙赦令，顾不上抓人泄愤，连忙离开。

　　她一走，虞奚就再克制不住笑意，趴在许乘月肩头笑得直不起腰来，“太狼狈了，真有你的啊，哈哈哈。”

　　许乘月也跟着笑了起来，“还行还行。”

　　“还行什么？”陆今安抬手就在许乘月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还很骄傲？跟我过来。”

　　虞奚半点没有有难同当的义气，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笑的，她挥挥手就送走了许乘月，目光中透着两个大字：保重。

　　许乘月忐忑的跟着陆今安来到书房。

　　陆今安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下，有些漫不经心道：“不打算谢谢我？”

　　许乘月正要开口，陆今安又道：“只是嘴上说说怎么有诚意？”

　　“那你想我怎么谢？结草衔环，来世必报？”许乘月忽然觉得这对话似乎有些熟悉。

　　“来世就不必了。”

　　许乘月有些紧张的盯着陆今安，却见陆今安指着桌案上的一方砚台，“以后这研墨添茶的活就交给你了。”

　　许乘月心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去，暗道陆今安还真把她当小丫鬟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