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先生》梵祁子

2、第二幕

　　第二天一早，雪白的日光透过窗口照在刚刚熄灭的壁炉中，柴火还冒着几率温热的烟，悄无声息地飘入少女小巧的鼻子里。少女耸耸鼻子，闻见一股带着轻微焦糊味的木香，那并不是她熟悉的黄油面包味。她睡眼惺忪地从沙发上起身，这才看到发明家先生背对着她盘腿坐在壁炉前。

　　“早上好，发明家先生。”少女朝他打招呼。
　　发明家并没有理会少女，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先生，感谢您的热情款待，但我想我应该要回家了。”少女将向日葵揽在怀里。

　　她心知发明家先生的古怪性格，并不在意他的无礼。既然这场交易注定要失败，那么少女也不好再多加叨扰，她决定现在就回家去，继续寻找下一个愿意买向日葵的人。

　　发明家先生这才回过神，起身送少女离开。他神色疲倦，眉心紧蹙，似乎遇上了很大的麻烦。
　　少女不住道：“如果您需要帮助，可以来小镇找我们。”

　　发明家先生却很苦恼地叹气：“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无法离开城堡，你也帮不了我——或许是我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昨天晚上居然没有一点灵感，这太痛苦了。”

　　少女惊呼：“怎么会？”灵感怎么会在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一个人又怎么会因为消失的灵感而失去生命呢？

　　“这当然会了，发明就是我的生命，没有它的存在，我很快就会死去的。”

　　此时的发明家先生看起来格外可怜，善良的少女于心不忍，想要帮帮他。

　　少女慷慨地说：“您如果不介意，就留下这些向日葵吧，它们会给你灵感的。”

　　“可我没有钱。”

　　“没关系，希望它们能让你开心点。”少女告别城堡和发明家，独自踏上归途。

　　回到小镇，居民们瞧见空荡荡的花篮，立刻激动地围住少女，七嘴八舌地问。

　　“那边真的有城堡和发明家？发明家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买下花了吗？他喜欢向日葵吗？”
　　“他还打算继续买花吗？”

　　少女耐心回答问题，尽力满足居民们强烈的好奇心。居民们实在太好奇了，他们对雪原深处的一切一无所知，只能围绕所谓的“传说”来展开想象。如今终于有一个人见到了真正的发明家，传说得到证实，他们当然得好好了解一番了。

　　“发明家先生的是不是特别不好相处？”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恰好问到大家的心坎上去了。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居民们屏息凝气，紧张地看着少女，期待少女的回答。

　　少女回想起与发明家先生短暂的相处时光，犹豫着点头，随即又像个拨浪鼓似的晃起脑袋：“他很爱发明，很爱他的作品......如果向日葵在我们的生命中占据了70%的位置，那么他的发明在他的生命中就占据了100%。”

　　“哇！”有人惊叹道，“他一定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发明家，他一定赚了很多钱吧？”

　　“不，他没有钱。”
　　“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己听错了。

　　少女低落地垂下头，手指把裙摆搅得皱巴巴的，她低声确认说：“是的，他没有钱，他根本不需要依靠粮食生存，所以也没有获得金钱的需要。他并没有买下这些向日葵，因为他不喜欢......”

　　众人再次陷入可怕的沉默。就算无人挑明，少女也能想象大家在心里是多么的失望、苦恼。他们曾满怀希望，在这两天里，时常从向日葵花田中抻直腰板，两只手拢成小棚子，搭在眉毛上，眺望那片遥远的雪白。

　　少女心中的愧疚与懊恼像两条毛线，被混乱地杂糅在一起，她不禁责怪自己。如果她的口才能再好一点，如果她能够勇敢一点、聪明一点、大胆一点......对了！少女记起她离开前，发明家先生向她倾吐的烦恼。如果她能够帮上发明家先生的忙，发明家先生是否就愿意买下这些向日葵了呢？如果真的可以，岂不是一举两得？

　　一个大致的计划在少女脑中缓缓成型。

　　少女在小镇里四处奔走，不放过任何角落。她拿着一个厚厚的羊皮笔记本和一支吸满墨水的钢笔，逐一拜访每户人家，将所有人的需求和苦恼都记在笔记本里，大到百旬老人，小至襁褓婴儿，她一个也不错过。

　　五天之后，少女带上她的小篮子，再次踏上去往雪原的路途。只不过这次，篮子里装的不是新鲜摘下的向日葵，而是一个绑着粉红色蝴蝶结的羊皮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