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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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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立大学有栋小楼专门留给教师办公，四人一间，只是因为不用坐班，而且课程松散，四个人鲜少同在，今天裴姜若到的时候就只她自己。
桌子摆放的整齐，除了摞在一起的书和教案就是一侧的墨水钢笔，所以中间的两张请假条异常醒目。
——兹因家事请假五日，自九月二十四日起至九月二十九日止请
只有学生姓名不一样，一张是孙怡然的一张是董易琦的，都有校长的签字。
裴姜若正要找地方收起来，余光瞥见门口站了个人，“书霖？”
“前天给你打了电话没有接通，家里也没人，我记得你今天有课就过来看看。”郭书霖笑着走进来，背带西装裤配衬衫，时髦中和了几分学者的儒雅。
前天，应该是她和方小姐在豫水台的时候。
“有事出去了一趟，有什么要紧事吗？”
“要紧事倒是没有”，他从口袋中掏出两张票，两指夹住在她眼前晃了晃，“新开的那家大戏院今天下午有场《百老汇》，我猜你会喜欢。”
裴姜若心中有三分气，只流露出半分，转身打开抽屉把假条收在夹板里，语气淡淡。
“我今天下午有事走不开，你还是带婉青去吧。”
郭书霖听到那个名字神色变得僵硬，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就把票收了起来，看到她手中的假条随之换了个话题：“是孙怡然请假了吧？”
见她惊讶，郭书霖解释道：“我家和孙家生意上有往来，而且她那晚去舞厅闹被记者拍到了，昨天月报上一登，全沪都知道那个小子为了个舞女要退她的婚。”
他声音高扬，颇为孙怡然的遭遇抱不平，裴姜若还是第一次见他显露出这样鄙夷的表情，不知是对董易琦还是那名舞女。
等等..舞女，是方小姐？
“姜若，姜若”
郭书霖叫了两声裴姜若才回过神来，她刚出神了，没有听到他后面说了什么，歉然笑了笑：“还有其它事吗？”
“剧院过两天还有一场，要不”
“书霖”，裴姜若没忍住皱眉打断了他，声音也冷下去，面色不虞，她本来不想说这些。
“你已经结婚了，婉青现在还有身孕，作为丈夫应该在家陪她或者带她出去散心，而不是来找我。”说完就拉开椅子准备备课。
郭书霖不忘先去关了门，才回来争辩道：“可是我和她是家里操办的，我根本就不爱她。”
他见裴姜若不看自己，又绕到书桌前面双手撑着桌面，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每天不是在家收拾房间就是看戏喝茶，我们根本没有灵魂上的交流，和她讲风花雪月完全是对牛弹琴。
姜若，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需要的是能理解自己的爱人。我已经想好了，不管家里同不同意，等孩子生下来就同她谈离婚。”
他越说裴姜若越心惊，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反而觉得这样的对视是对他的认可，激昂又坚定，都是他的真心话。
如此理所当然又故作委屈，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人。因为两年前的那件事，她心里总是会偏袒郭书霖一些。即使是他和张婉青，她也觉得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不该多做评判，或许是旧式婚姻真的对他们不合适。
但现在他和她印象中那个在国外将她拉出泥潭，正直又明朗的师兄一点都重合不上了。既然毫无感情，为何还会有孩子？
裴姜若双唇轻启又合上，沉吟片刻还是说出了口：“书霖，你这样连董易琦都不如。”
“我们怎么能一样！？”郭书霖像被踩到了尾巴。
“他喜欢的可是风月场所的女子，被人勾引得团团转还不自知，那种女人，呵。”又是那样的轻蔑，“我们不一样，我们是被对方的思想吸引的，是灵魂上的伴侣。”
裴姜若哑然，一时不知该该说什么，说方小姐和她并无区别？还是说‘女人勾引’的谬论？还是说《临时约法》中的一夫一妻制并不局限于生理？无从说起，也说不通。
“书霖，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以后还是不要让人误会了。”
郭书霖还有话要说，裴姜若又补了句：“快要上课了，先回吧。”她实在是没有心力和他争论这种事。
已经被下了逐客令，郭书霖心有不甘，但是裴姜若的脸色太差，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让他觉得他再多说一句这样表面的客套也要维持不住了。
“行，好，那我先回去了。”
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脚步声，裴姜若放下手中的钢笔，望着窗外出神，她这两日总觉得心中不安，似是过去一年半平淡如水的生活将要被打破一般，既期待又畏缩。
这种感觉在她下午给看客开门时达到顶峰，门外三人都是熟人，李四还是那身行头。焦小姐今日妆 淡，旗袍也是杏白浅色，看不太出那晚的火爆性子。
方小姐同样穿的淡雅，月白丝绸长裙洋装，腰侧掐起波浪褶皱，裴姜若记得自己也有一条相似的，但是穿起来却没有方小姐这样...冷艳。
裴姜若看方苓的时候，方苓也在打量她，许是在家里，她长发没有绾起来，少了分贵气多了分烟火气。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李四先起了话头。
“裴小姐，这就是今天来看房的两位小姐，要租房的是这位方小姐。”
“得了，还介绍什么啊，都认识。”焦曼玉两步过来就挎上裴姜若的手臂，眉开眼笑：“没想到和裴老师这么有缘”。
裴姜若觉得她单纯可亲，也不由自主的浮上笑容。只是因为胳膊上的触感浑身不自在，没躲开怕焦小姐尴尬，趁着引众人进门不露声色地抽了出来。“是很有缘，先请进。”
“几位小姐竟然认识，那就方便多了”，李四泛上喜色，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去，他来之前还怕会引裴小姐不快。
“是方便了，裴老师给打个折，咱今天就签合同。”
她们这一路都看了，这儿可比昨天看的那些好太多了，住的也都是有钱人，而且一个月才二十元。就是没看出来这位裴老师能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教书的薪水能有这么高了？
方苓落后她一步，伸手一拽让她闭嘴。
焦曼玉又不懂了，那天晚上抢着和人家搭话，这次到了正事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神经。
裴姜若进屋后便等着走在最后的方苓，她面容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是焦曼玉，东瞧瞧西看看，口中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一层都可以使用，方小姐可以随意看看。”
几间屋子方苓过了一遍，说实话，好的有些超出她的预期了。但是，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死要面似活受罪。
“我们再看看别家再定吧。”方苓表现的不是很喜欢，端着姿态推脱道。
“别家？咱们还有别家？”焦曼玉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提着嗓子发问。
“有啊，不是还约了两处吗。”方苓说得咬牙切齿，给焦曼玉使了个眼色，而对方正摆弄桌上的摆球模型呢，一点儿都没接收到。
“方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李四也在一旁问，裴姜若也看着她。
方苓恨不得现在推门就走，总不能说是不想和这位裴小姐一起住吧、说她的工作，她的生活，不想让这位裴小姐知道？
“我不喜欢住一楼”，话一出，方苓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苓儿，你没事吧？”焦曼玉看她像在看个傻子，扭头对裴姜若说道：“裴老师别管她，她挑刺儿呢，就是想让你给她打个折。要我说啊，都这么熟了，还说这个干什么啊，裴老师给个亲友价呗。”
方苓这下是真的被焦曼玉气笑了，平时逛街拿出这个砍价的手段来怕是能一年能省个百八十块。
裴姜若微愣，不否认刚刚方小姐笑得太好看，让她有点儿移不开眼，美人一笑百媚生，也就是如此吧。
“方小姐笑什么？”
方苓心中又堵又闷，生出了破罐破摔的豪气来，其实她并不忌讳自己的工作，笑贫不笑娼，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谁又比谁高贵呢。但是对着裴小姐，她就有点说不出口。
“还有件事得提前说好了，我在舞厅上班，夜间才回来，或许还有男人送，怕是不符合裴小姐的规矩。而且您是在学校教书的女先生，还是离我们远点儿比较好，别到时带坏了名声。”
几句话说得夹枪带棒，让人听了不舒服，配上那张冷淡厌弃的脸，李四和焦曼玉都大气不敢出，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翻脸呢。
裴姜若莫名就想起上午郭书霖那鄙夷的表情，她好似没感受到不对劲，反而灿然一笑：“那不正好，我平时课不多，白天自己在家总觉得无趣，这下有人做伴了。”
“价钱也可以再商量，只是别太狠了，我还指着房租改善伙食呢。”裴姜若打趣般说完，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