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相逢》夜半点灯

18、第十八章 扑朔

　　裴柔的表现太过惊世骇俗，一时间众人对他一招制胜的武功大为震撼。

　　危机解除，羽林军终于松了一口气，加之匡淮和席筠一道带了不少人马来，幽暗的大厅瞬间灯火通明，一扫刚才的鬼森阴翳。

　　匡淮与席筠衣衫破破烂烂，还染着斑斑血迹，看来在厅外亦有一场大战。

　　刘睿端坐在长椅上，接受着姗姗来迟二人的请罪。

　　“都起来吧。”

　　刘睿看着两人满身的伤痕，始终说不出慰问的话语。

　　今日这场刺杀，如果没有那个叫裴柔的道士，自己恐已身遭不测，至于匡家这些个世族，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自己不过是前段日子将石家敲打了一番，今天在众目睽睽下就有人敢公然行刺，如何处置这些世家们，看来刻不容缓。

　　“朕还能坐在这里同诸卿家讲话，多亏了裴道长神功盖世，护驾有功。”刘睿对裴柔印象奇好，如此武艺高强的美人若能收为己用，自然再好不过。

　　“救人不过举手之劳。”裴柔对皇帝的感谢却并没有太多感触，他更关心那个黑衣人的部署。

　　“这场刺杀应该是有人精心布置，厅内神秘死亡的人以及形同鬼魅的刺客都同这个黑衣人脱不了干系。”

　　刘睿一声令下，士兵将死去的侍女们、被打折了的刺客、重伤晕厥的黑衣人，以及那些个暗器与鬼烛通通搬在大厅中央。

　　众人和裴柔一样，都围在周边查看情况，甚至纷纷议论起案情来。

　　“这侍女们应该是进了大厅后才死的，中午席间还见她们布置吃食来着，而饭菜吃了咱们又没什么问题，所以这刺杀应该和她们没关系，属于无辜惨死。”

　　而另一人更大胆些，直接蹲在尸身跟前，随着他扒拉开那尸体的厚重的头发，刺客的真面目终于显现在大家眼前。

　　“！！”

　　居然是具干瘪的尸体？！且这尸体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在刚才与羽林军以及裴柔的搏斗下，遮盖躯体的衣物也损毁了大半，露出的躯干有不少地方已是白骨森森。

　　见到腐尸，一般来讲，蛆蚁爬满恶臭难闻都算轻的，可这腐尸身体虽残败却不见虫蚁啃食，十分干净清洁，甚至还散发着轻盈的悠悠香气，令人叹为观止。

　　“这尸身处理的好整洁干净，怕是寻常人出殡，家人都整理不了这么洁净，所以才能混入厅内却无人察觉。”

　　说话之人甚至玩笑道：“若我能学得这净尸的本事，那里还用在江湖上浪迹，靠这手艺便是开个丧葬铺子，也能安身立命，过上普通人家的生活。”

　　厅内众人都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刘睿虽不爱听这些市井之词，却并不恼怒，放任他们随口议论。

　　又一人撺掇他道：“开丧葬铺子，需得是正气凛然、肝胆可照日月。你不如一并连那黑衣人的蒙面黑布也揭了，好练练胆量。”

　　晏三良敢揭鬼怪的头发，乃是这鬼怪已经死透，无甚危险。可这黑衣人虽然进气少出气多，受了重伤的样子，可毕竟还活着，万一来个回光返照给他一掌，自己怕是出风头不成，反招得杀身之祸。

　　但是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若是不敢接话，实在落了下乘，江湖中名声最重要。

　　晏三良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伸手去揭。

　　揭面巾的手甫一伸出，便被裴柔拂袖打在一旁，打得晏三良一个踉跄仰面摔在地上。

　　围观的人也跟着向后一仰，原来这黑衣人居然还留了一手！

　　裴柔一早看出这黑衣人贼心不死，暗藏杀意，一掌与其对上。

　　黑衣人直接被拍的口吐鲜血，狼狈的趴在地上恨恨道：“裴元清可真是有一个好徒弟，教出来的也是和他一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黑衣人鲜血直涌，看着与裴元清面庞相似的裴柔，用尽最后力气诅咒道：“萧家的天下便是被你们姓裴的毁了，看来这刘家的天下迟早也会毁在姓裴的手里。”

　　“......”

　　黑衣人倒是死的痛快，一番言论却令四座皆静。

　　十五年前，天下还是萧氏的天下，容国一统南北，是真正的天下共主。

　　第七任皇帝沉湎酒色，荒废朝政，却也疑心甚重，滥杀无度，最后被自己的儿子萧翎所诛杀。

　　但奇怪的是，深受群臣推崇的秦王萧翎，在离登上帝位只差一步之遥时，突然神秘死亡。

　　时人盛传，萧翎是被当时道门魁首极清宫失踪的掌教——裴元清所杀。

　　萧翎死后，容国内乱，天下一分为二。黄河为界，以北赫连氏称帝，以南刘氏称帝，故有了今日南北两朝隔河相立的局面。

　　自那以后，道门衰落，受天下指谪的裴元清也不知所踪。

　　烨国的皇帝还在堂上坐着，这诅咒涉及皇族密辛与国家更迭，众人不敢妄言。

　　“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传闻。”

　　烨国传到刘睿手中，不过才第三世，他不认为一国之势会受一个道士的影响，何况烨国皇□□刘惠是如何夺得南烨江山，自己比这些江湖人更清楚的多。

　　“朕看这黑衣人临死还要挑弄是非才是国家的隐患，裴道长不必介怀。”

　　刘睿如此深明大义，众人山呼万岁，皆赞圣上英明。

　　裴柔不会说这些场面话，更不清楚师傅和皇家有何纠葛，毕竟师傅只教他习武和读书，别的也没和他说过。

　　“既然这黑衣人知道我师父的姓名，却又多加诋毁，必然有些渊源，而今天的刺杀，显然与其精心安排脱不了干系。”

　　裴柔走近黑衣人身旁，捡起一截几乎烧尽的蜡烛，轻嗅之下，有淡淡的腐臭味。

　　“兵死之血内存精气，精在地久则为磷，烔烔然火也。”

　　裴柔道：“这些披头散发的刺客，生前应该是经历过战乱的将士，尸身被处理保存的很好，但浑身血液却被抽干，一为防腐，二是为制这磷灯。”

　　听到这里，和这些刺客在山庄内缠斗了一个多时辰的匡淮忍不住问：“说来说去，这还是一堆尸体，既然是死人，又如何与我们打了这么久？”

　　裴柔闻言皱紧了好看的眉，这也正是他所疑惑的，这些尸体是如何行动起来的呢？

　　裴柔直言：“这也是我所疑惑的，在下并不知道这些尸体如何能行动自如，与人搏斗。”

　　这，这道士倒也直率。

　　众人陷入苦思。

　　突然，先前那个想要把女儿嫁给匡淳的交州人一拍脑门道：“哎？这，这好像和幽都那里，那个赶尸像得很？”

　　“幽都？幽都在哪里？”显然这个地方很是生僻，大家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这个为女儿婚事非常操心的交州老爷耐心解释道：“幽都在宁、郢两州的交界之处，与交州和广州也不远，那里林崖密集，交通不便。听家族里游历经商的老人讲，幽都四面环山，常年云雾缭绕，住着的人鲜少出来，外人也很少进得去，他们一生都在山里度过，族人死后，因地势太过陡峭，扶棺又沉，当地人便会赶尸进山，再抬空棺进山敛尸，算是风俗。”

　　“赶尸？” 众人再问：“何为赶尸？”

　　“据说是能操控死者，让故去之人自行走进山里。”

　　交州老爷面露难色，看起来也不知晓其中更多细节：“我也是听家里老人讲过，并不清楚如何赶法。”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这事情倒是越发扑朔迷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