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虞兮》雨露云薇

72、废了她的腿

　　周掌刑看出皇后的私心，只怕两人早就结下了梁子，否则何以皇后要如此残忍废她一双腿呢，这里面是何缘由她管不了，可是这么多年她在宫正司能生存下来，全凭着这点慈悲心和做事留一线的习惯。毕竟皇帝一时间急怒攻心要惩戒那个皇子或者妃嫔，事后冷静下来又后悔了，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倘若宫正司下手重了，残了或者死了，皇帝迁怒起来，谁也承受不起。

　　她既来了，就该知道轻重，不能由着她们乱来：“娘娘，万万不可，这冰天雪地，若是跪在雪地里，只消半个时辰，人的双腿就冻麻木了，时间长了会废了的。倘若圣上事后追究起来，只怕娘娘也担待不起啊！”

　　“周掌刑，你不用拦她，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轻书就算是残废，也有信心能拉她垫背。

　　“好，南才人倒有些血性，好，咱们都是圣上的后妃，就要带头循规蹈矩，才不枉圣上疼你。”孟棠对玉颜努了一下嘴，示意她动手。

　　果然几个婢女将轻书按在雪堆里。霎时间双腿膝盖处有凉意传来，不多久已是麻木冰冷了。

　　因是仰头多时得缘故，又因雪后气温极低，不多时，轻书就摇摇晃晃，最终倒地不起了。

　　孟棠拿火钳扒了扒炉灰，炭盆里的银炭烧得噼啪作响：“哼！看来南才人想偷懒了！如此怎堪为六宫表率？把她给本宫扶起来，扒开她的眼皮，让她装死！”

　　朱雀殿众人哀求道：“娘娘，南才人实在不行了！”

　　“皇后娘娘，您绕过我们才人吧，奴婢愿意替她领罚！”茉茉被捆绑在松树上，焦急地看着她家主子一点点倒下去的。

　　“圣上驾到！”是朱政身边太监钟九公公的声音。

　　“是谁去请的圣上？”孟棠气急败坏，“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是奴婢们啊，娘娘，咱们的人都在院子里了。”玉颜惊慌失措。

　　“快开门！”钟九继续砸门。

　　孟棠不得已开了门。

　　朱政扫了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轻书。

　　慌忙上前一摸她的脸，冷得像块冰。

　　“钟九，去叫太医院的人全都去朱雀殿。”说罢要抱她起身，又见她的帽氅不见了踪影，一抬头，在兴庆宫的奴婢手上，恨得他一把夺过来：“不怕死的贱婢！”遂抽了身边侍卫的剑，一剑正中心口，那个奴婢闷哼一声倒地气绝。

　　孟棠连着兴庆宫一干人等，吓得惊声尖叫，那个倒地的奴婢手脚还在抽搐，口里不断往外冒着血，伤口的血将地上的积雪染成艳丽的红色，触目惊心。

　　“轻书！你醒醒！”朱政一边抱着她往朱雀殿走，一边企图唤醒她。无奈她仍是双眼紧闭，嘴唇青紫，气若游丝。

　　“圣上，南才人冻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只怕是冻坏了。呜呜呜……”茉茉毫无顾忌地大哭，反正她家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活不成了。

　　“为何不一早去禀报朕？还有脸在这里哭？”

　　“叩见皇上！”太医们跪地行礼。

　　“免礼，你们若是救不了她，今日谁都别想活着走出朱雀殿的大门！”朱政厉色道。

　　“是。”太医们不敢怠慢，忙命人将火盆烧旺些，让奴婢们拿手给她四肢捂热，又将锦被烤热了覆在身上。

　　“眼下是要将才人先暖过来，身子都快冻僵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估计要落下残疾了。叫个女史贴身抱着她，暖得快些。还得有人为她畅通气道。”

　　“不必了，朕抱着她。如何畅通气道？”说罢脱下袍子，又在火盆前烤了片刻，钻进被子，将冰块一样的轻书贴身抱住。

　　太医道：“需有人对口吹气，南才人呼吸不畅，必是气道有充血，倘若堵死了，才人性命堪忧。”

　　朱政原本已经躺下了，听他这样说忙跳起来：“此事自然也是朕亲自来。南轻书，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能死。”

　　朱政对着她的唇下去，软糯冰凉。几口气下去，渐渐地，她呼吸畅通了起来，朱政又接着去暖她，又问茉茉到底怎么回事。

　　茉茉也是冻得直打哆嗦，牙齿抖擞着哭诉了来龙去脉。

　　朱政气到浑身冰冷，屋子里好几个火盆也没暖过来，他越发将她冰冷的身子箍得紧了：“皇后到底没改！你怎么不来告诉朕，都几个时辰了，才有人来报，否则你家主子就要冻毙风雪中了。”

　　“呜呜呜……都怪奴婢不好，奴婢早该去禀报圣上的，可是才人是突然去兴庆宫的，奴婢还没来得及去禀报，又怕才人在皇后跟前吃亏，所以一时间，首尾难顾……周掌刑说这样跪着，只怕这双腿都要废了，往后茉茉再也不能跳舞，再也不能骑赤兔马了。”茉茉一边拿手捂着她家才人的膝盖，一边哭着恨自己没用。

　　“太医，先看看她的腿。”朱政眼底起了薄雾，声色冷厉地补充：“看不好她的腿，你们的腿也别想要了！”

　　“是。南才人虽有冻伤，却还能慢慢恢复过来，皇上您无需忧心！”

　　朱政凌厉的面色中有了一丝缓和：“真的？治好了南才人，你们统统有赏！”

　　奴婢女史们反复将自己的手烤暖了再来给她捂热，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屋里已经有些热了，太医们个个汗流浃背，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慢慢觉得她的身子暖过来了，呼吸也渐渐正常了。“轻书，你可醒了？别怕，朕在你身边，朕来救你了。”

　　轻书浑身麻木，却能嗅到他身上的沉香，她强迫自己睁开眼，不让他担心。

　　“怎么了，我哪里就死了呢？看你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她有气无力地打趣朱政。

　　朱政看着怀里醒来的人，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轻书，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我以为要失去你了。”说罢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将头埋进她的颈窝。

　　“傻子，我不是好好的？”

　　稍作停顿后，他吩咐道：“将今日在场的人一概给朕拿来！朕要逐个发落！”

　　“是！”朱全才从外面回来，没想到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听闻轻书在皇后宫里吃了亏，他杀气腾腾将皇后宫里一干人等押到朱雀殿，他亲自捉着孟棠一路拖来，直到朱雀殿才将她掷在地上。

　　“你们在这些小人得志、由得你们猖狂，本宫早晚会收拾你们的！”孟棠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无力站稳，她眼睛里如同要喷火一般，“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竟敢对本宫不敬，本宫要治你死罪！”

　　“魏王是朕的亲手足，魏王只是奉朕的旨意罢了。”

　　“圣上，您可不要被小人蒙蔽，轻信江湖术士的谎话。”

　　“皇后，看来你父亲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朱政走近她，蹲下来对她说道，“朕让你执掌六宫，母仪天下，给足了你体面，只要求你不要为难她，有那么难吗？你看看你把局面搞成这样，你要朕和你父亲怎么办？”

　　孟棠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父亲可以依仗，忙不迭爬到他跟前：“圣上，是她跑到臣妾宫里撒野，臣妾只是训诫她一下。圣上，这么多人都看见的，臣妾并无苛责，只是让南才人背了一会子女德女戒。还请圣上看在臣妾父亲的面子上，饶恕臣妾这一回。”

　　“砌词狡辩！那她怎么倒在雪地里？你的奴婢为何剥了她的帽氅？”朱政哪里会信她。

　　孟棠疯狂摇头否认：“臣妾没有，臣妾请了宫正司的周掌刑来执掌，许是她下手太重，臣妾还特地交代了她，不许伤到南才人，谁知臣妾一个不留神，她们竟然下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