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虞兮》雨露云薇

53、轻书遭难

　　轻书深谙礼尚往来的道理，一大早起来梳洗了一番，将自己描得楚楚动人，打算奖励给朱桓桉。

　　朱桓桉走在半路上，廖清霜截住他。

　　被这突兀的拦截搞得心里不舒服的他问道：“皇后在这里跪着做什么？”

　　廖清霜跪求道：“圣上，臣妾父亲冤枉。还请看在他忠心伺君的份上，饶恕他吧！”

　　朱桓桉申斥她：“你父亲冤枉？”他将朱全拉到她面前，“这是在你们太尉府受遍酷刑，被逼签字画押的难民，何罪之有？你父亲贪赃枉法由来已久，鱼肉乡民，圈良田、占民女，更是胆大妄为，私设牢狱，关押无罪乡民，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哪一件是冤枉的？”

　　廖清霜狡辩：“圣上，这个刁民乃是受南轻书指使，到我太尉府滋扰生事，他的证词如何能信？”

　　朱桓桉道：“倘若只他一人，朕自然不屑一顾，可你看看太尉府的牢狱中，连五岁的孩童都不放过，连八旬的耄耋老人都不放过，他们犯了什么天条？太尉府的死牢里关押的人数，比大理寺都多，天理何在？王法何在？朕已着人拟诏，将你父亲打入大牢待审，赵武作恶多端，后日午时问斩，你和你兄长，待罪各自宫中，不得擅自离宫，否则与你父亲同罪，株连九族。”

　　“圣上，臣妾要告发南轻书，勾结外人，谋害公主，还请圣上从轻发落我父亲。”廖清霜亮出自己手里的底牌。

　　朱桓桉怒斥道：“大胆刁妇，你自己身不正，还敢攀污他人？”

　　廖清霜拿出那封信：“圣上请看，南轻书的亲笔信，字里行间分明挑唆乌里侵犯六公主，将生米做成熟饭，这等下流龌龊的阴狠之计，令皇室蒙羞。圣上若不公允裁决，难以服众。”

　　此时朱玉也已进宫，她来到二人跟前，跪下：“圣上，还请为朱玉做主！”

　　朱桓桉看罢手中的信，的确是轻书的字迹，无可推脱。想必朱玉也已经看过了。

　　“你不过是想拉上轻书垫背，朕告诉你，无论你揭发谁、诬陷谁，都免除不了太尉府的罪责。朱玉，你年纪轻轻，切勿听从他人挑唆。不管怎样，你和乌里已成事实，再横生枝节，只会令你自己和皇室蒙羞。”

　　“皇兄……圣上！朱玉愿意前往女真和亲，可我遭人陷害，此事不能就此作罢！还请圣上为我做主。”

　　朱照、朱祥二人也赶到：“皇兄，有人居心不良，残害皇族，理当押入大理寺严审。”

　　朱桓桉焦急万分：“你们！轻书才小产月余，身子羸弱，如何能去大理寺？”

　　朱祥道：“南才人虽是我的妻妹，我也不能包庇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望皇兄严惩，以儆效尤。”

　　朱照说话掷地有声：“如此歪风邪气、伤风败俗行径，倘若后来之人群起而效之，岂非败坏我大凉风气？再倘若朝臣得知，定然不依！”

　　“很好，你们看朕是新皇，便拿朝臣来压朕，朕……”

　　福寿公公眼看众人不依，再相持不下，必然引起更大的骚乱。于是悄声对朱桓桉说道：“圣上，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的情势，两位王爷还有皇后公主定要讨个说法的，您不如先将南才人暂押宗人府，过两日再做打算。”

　　“……”

　　“圣上放心，奴婢会命人仔细看顾。”

　　一行人气势汹汹直奔朱雀殿而来，一队内宫禁卫也赶到。

　　轻书听闻外面有脚步声，轻快地迎出来。

　　一袭桃色云纱罗裙的轻书，正要扑进朱桓桉的怀里，忽然看到这群来者不善的男男女女，满面天真的笑意定格在脸上。她瞧着众人一脸愠怒之色，朱桓桉躲开她的眼，看着别处。

　　廖清霜怒斥道：“大胆南轻书，你挑唆乌里毁了朱玉清白，谋害皇族，还不跪下？”

　　“皇后如何信口雌黄？我与朱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情？”轻书申辩道。

　　朱玉走到轻书面前，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一声脆响，轻书脸上顿时就红肿起来：“南轻书，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啊！”

　　轻书拉住朱玉的手：“朱玉你相信我，字迹这种东西做不得数，它是可以模仿的。”

　　廖清霜打开那封信，向众人环顾一圈：“贱婢！铁证如山，岂容得你抵赖？”

　　“圣上，我没有！”轻书唤那个一直想置身事外的朱桓桉。

　　“福寿，带南才人去宗人府看管起来。”朱桓桉无奈地看了一眼轻书，她精心挑选的云纱罗裙犹如风卷云霞，那么好看，他却不得不残忍地发落她。

　　廖清霜道：“圣上，不妥，宗人府乃是关押犯错的皇室宗亲的场所，她一介小小宫嫔，如何配得上？犯了此等大逆不道之罪，自然是大理寺看押。”

　　廖盛业道：“才人新落了胎，身子羸弱，不堪大理寺的糟践，还请圣上看在她被人冲撞落胎之故，网开一面。”

　　朱桓桉不胜其烦：“朕说了，暂押宗人府。尔等无需再争论。”

　　宗人府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任务了，整日里不是打牌就是吃酒，这回听说宫里的娘娘要暂押此处，这些奴婢都来了兴致。

　　轻书原本想着宗人府也是牢狱一般的污糟，不曾想这里也是宽敞明亮，除去陈旧一些，杂草多一些，别的一应陈设、装点，都不输宫里。

　　福寿早已交代下去，南才人在此处不得受了委屈，不几日圣上就要来接回去的。

　　奴婢们自然不敢怠慢。

　　茉茉和何妈妈都嫌弃这里破败不堪，唯恐轻书委屈。

　　茉茉捂着鼻子，不愿闻到那股霉味：“圣上怎么忍心将您发配到这里来？这里又破又旧，小姐如何起居。”

　　“茉茉，切勿多事，这里比起大理寺的监牢可是好多了，倘若去了大理寺，我未必能活着出来。”轻书娴静地抿了一口茶。

　　何妈妈开始动手收拾房间，擦拭灰尘。

　　廖盛业提着大包小包也过来了：“圣上命人送了好些用度过来，看样子，咱们还需在这里做长久打算了。”

　　轻书道：“这是我的报应。廖盛业，原本我该看在你的份上，放过太尉府，也该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该那样伤害朱玉，我也想过，为了一个男人，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是否值得？”

　　廖盛业沉默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绝不仅仅是为了晋王殿下，而是为了世上公道，为了天下苍生。朱桓桉为人阴险，睚眦必报，不能为大任。然人各有命，朱玉在大凉未必就能觅得如意郎君，也许这个乌里才是她的真命天子。至于太尉府，我父亲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你不必为了我感到内疚。”

　　听他如此劝说，轻书好过了一些。

　　“可到底朱玉是无辜的。”她想到朱玉，心中一阵闷堵，鼻子酸酸的，就落下泪来。

　　连着几日，朱桓桉着人审问太尉府之人，所得供词，骇人听闻，廖太尉不但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甚至还做好了外逃的准备，一旦东窗事发，他便立刻逃往关外。

　　朱桓桉最为愤怒的是，他竟然还试图巴结晋王，帮助晋王上位，好在晋王落入了将军府那个圈套，否则……此时在皇位上坐着的，不一定是朱桓桉，但皇后之位一定是廖清霜的。

　　弄权专横、鱼肉百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廖太尉斩立决。其子廖盛业，始终与父亲划清界限，得以保全，其女廖清霜，打入冷宫，等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