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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何时仗尔看南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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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一伙人鬼鬼祟祟赶着车拉着什么东西望着城外走,我过去问问。”廖盛业说道。
“什么人在那里?还不停下?”
轻书的车架纵然豪奢,并没有宫里的仪仗,所以看起来也不过是有钱人家的车架。
那几人并没有害怕,为首的说道:“走你们的路,少管闲事可以多活几年。”
“什么事?”轻书开口问道。
廖盛业低声道:“三小姐,他们的车上分明押着一个活人,意图到城外行凶。”
“去,拿下,带来问话。”
一个侍从拿出火铳对天引燃,发出一声巨响,将面前的几人吓得屁滚尿流,顿时就住了手,毕竟火铳这种东西,不是平常门户能有的。
几人被护卫带到马车前,轻书披着轻裘下来,面前一人面相猥琐、尖嘴猴腮十分眼熟。
“打开袋子!”轻书闻着空气里的硝石味道,觉得十分好闻。语气里却已经积蓄了随时会爆炸的火药味儿。
几个人不敢怠慢,只得打开麻袋。
“朱全?”轻书看着露出来的脸惊呼道,那为首的尖嘴猴腮的人不正是太尉府的爪牙赵武?在鸿运楼同晋王交过手的。
难怪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朱全的消息了。
“姐姐,救我!”朱全看见轻书,如同见了救星。
轻书擦去他脸上的脏污,轻言细语安抚着:“别怕,姐姐在,谁也不敢伤你!”
她回头细看那几个恶人,个个面目狰狞:“赵武,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赵武听见这话,也猛然间想起来,抬头瞥见轻书,惊叫出声:“是你?!”
要不怎么说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呢?赵武已经安分了好些日子,太尉府也不敢轻易用他,今日这事,实在是一件肮脏的差事,太尉才不得已交给他的。
没想到,又碰到轻书了!
“呵呵,赵武!还真是巧啊!”轻书怒意化成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你的运气,是不是太不好了?”
“姑娘明鉴,这个叫花子是胡人的细作,他冒犯太尉、还曾经冒犯皇后娘娘,后来又死性不改,替胡人卖命!小人替天行道,赶在大年初一之前了结他!”
赵武像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还有此前晋王在自在居遇刺,也是这个小子勾结胡人所为!小人这里有供词!”
轻书又岂会相信他这漏洞百出的供词?
轻书没想到他们居然给他安了这么大个罪名,真是杀鸡用牛刀,唯恐他不死。
“你们太尉大人真是令人费解,这么一个小角色,需要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才能灭了他的口吗?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绝对不是普通的冒犯了,是不是他掌握了你们太尉大人的什么秘密呢?”
“都给我带走!我要亲自问话。”
朱全被蒙着眼押出城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短短的一生就这样了,随即万念俱灰。
他不怕死,可是他年迈的爷爷,倘若没有他,一定很快就会死去,想到这里他只得用尽浑身解数,费尽毕生的口舌,哀求赵武饶他一命,赵武嫌他聒噪,索性把嘴也给他捂死了。
朱全认命,都已经准备好赴死了,没想到生死关头遇到了姐姐。
“朱全,别怕,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来。”轻书轻拍着他,安抚他劫后余生的惊悸。
“姐姐,我好怕再也看不见你了。”朱全哭起来也像个大孩子一样,委屈极了。
轻书哄他:“姐姐也让人四处寻你,遍寻不到,原来是太尉府私自扣押你,现在好了,一切都好了,没事了,姐姐为你主持公道,别怕!”
朱全把夜里出城,碰到鬼鬼祟祟的胡人,到太尉府故意栽赃陷害一路说来,还有太子和胡人商议,谋害将军府、陷害晋王的那些话一一告诉了她。
轻书虽然一早就知道太子阴谋,可是当实锤摆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出离愤怒了:“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勾结外敌,用这种下作手段陷害忠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太看得起晋王了,不惜冒着被胡人灭国的风险引狼入室。”
轻书低下如羽翼般长长的眼睫,漫不经心地把玩手腕上的一对白玉镯子,那神情仿佛一个善于谋断的老吏。
这白玉镯子是朱政初见她时,她戴在腕上的,她至今记得,因为当时鲜有女子把一对镯子戴在同一侧的手腕上,朱政说他喜欢叮叮当当的佩环声,她就时常戴着。
轻书问廖盛业:“朝廷是否有明令禁止皇族和官员私设牢狱?”
廖盛业道:“是。此事三小姐可奏给圣上。”
轻书抬头看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回看着她:“三小姐不必担心奴婢为难,太尉府做的恶,奴婢已经见惯不惊,绝不偏私。就算三小姐你不奏请圣上明察,奴婢也会……”
“廖盛业,不许自称奴婢!”
“轻书!”
“好了,既然你能大义灭亲,我就不必顾及。太尉府胆大包天,竟然敢公然违抗,顶风作案设私狱,他这个太尉,约莫是当腻味了!”
朱全道:“姐姐,不必为了我去和太尉府作对,我能活命已经十分感激姐姐了,不能再让姐姐为我涉险。”朱全一双大眼睛泛着水花,不知道为何,轻书想起那双桃花眼,就莫名其妙对朱全说:“你长大了也应该有一双那样大的桃花眼吧。”
朱全没听真切:“姐姐说什么?姐姐你不要为了我去得罪人了,我以后会顾惜自己的,不再给姐姐添麻烦。”
“你不要管,姐姐自有分寸,还有,太子之事暂时不要再对别人提起,千万千万记得。”
“去自在居。”
廖盛业道:“还是派人知会一声宫里,否则圣上会责怪你的。”
“那就责怪好了,最好将我砍了头。”轻书淡声道。
翌日醒来,外面又下起了大雪。轻不可闻的落雪声把轻书吵醒了。她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朱桓桉,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就这么离不开她么?
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再怎样老辣,也总要吃几回爱情的亏,只是他大概想不到,这个亏,会如此之大!
冬雪覆盖的自在居,令她恍惚了一下子,在这里,朱政从湖水里把她捞起来,从浴桶里把她捞起来,在石棺中保留了她的清白。
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如果他在,一定会拉着她雪里赏梅,看着彼此白了头。
朱桓桉醒来习惯地翻身去找寻一个身体来拥抱,谁知道扑了个空。他摸着尚有余温的被窝,也一跃而起,披了轻裘来到竹楼的外面,一个倚栏而望的温柔身影,让他心中一动。
疯狂地爱一个人大抵是这样的,仅仅是看见她,就已经开始幸福了。更何况她转过身来,含情脉脉,梨涡浅浅地对着你一笑?
那大概就是人间惊鸿了吧。
朱桓桉目睹了轻书的巨大转变,他乐于看到这种趋好的转变,又隐隐有些不安,他知道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乖的女子。
他走过去把她囫囵地环抱在轻裘之下,这样看起来两个人似乎穿在一件衣服里了。
“三妹妹,就算你此刻的温柔是为了迷惑我,卸下我的防备,想要图谋些什么,我也会念在你笑得如此卖力,如此好看而原谅你。”
这该死的温言软语配上他魅惑低哑的嗓音,足以令任何人短暂的迷醉,可是她不会。
“这么迫不及待来要我父兄和朱政的罪证?”她半真半假地讽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