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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七皇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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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新帝登基以来后宫第一次宴席。
为了笼络亲王、朝臣,朱桓桉搜罗了京中顶尖的厨子,从南面运来昂贵的海货、瓜果,所费不菲。
后宫里总共三位后妃,皇后廖清霜美艳娇蛮,关雎活泼俏皮。
朱桓桉携轻书一同进宴席,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廖清霜脸上挂不住,毕竟王公大臣、内外命妇面前,朱桓桉携手而出的,应该是她这个正牌皇后。
她面上丝毫不显山水,反而盈盈一拜率众人万福:“圣上万岁,臣妾们可把您和轻书妹妹盼来了。福寿公公来报,说您去了朱雀殿,臣妾便知道您一定和轻书妹妹一起来了。”
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轻书身上,她身着淡蓝色湖锦缎袄,白色狐狸毛领衬得她肤白若雪,明眸皓齿,分明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关雎娇俏一声笑,目光之中不那么友善,嘴里轻轻说道:“狐狸精。”
“几位皇叔从边关回来,十分辛劳,连日来,发生了很多事,今日才有空给你们接风洗尘、犒劳压惊。”
秦王拱手道:“贤侄,哦,不,如今该改口叫圣上了,圣上如此客气,倒让皇叔们无地自容了,以往皇叔们有怠慢之处,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圣上能既往不咎。”
“三叔说的什么话,咱们这里是庆功宴,也是家宴,今后在座的,都是桓桉的家人。皇叔们自小就护着我。此番九皇叔错了主意,为了夺权,竟把胡人偷偷引进京中,多亏几位皇叔相助,才保全了侄子和太上皇。”
朱桓桉说罢,举起杯,一一对着廖太尉、关渡飞等臣下示意,“众位卿家,桓桉仰仗各位抬爱,忝居天子之位,往后不敢说雄才大略,开疆拓土,起码能将胡人拒之塞北,守住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寸土不让,桓桉定当以历代明君自勉,鞭策自己,勤勉恭谨,不敢半分懈怠。”
宁王回道:“圣上自小是皇兄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对你寄予厚望,如今你顺承皇位,那是顺理成章。”
“谢谢六皇叔厚爱。此番也辛劳皇叔们奔赴千里救侄子于危困,还请诸位饮过这杯薄酒,以全咱们叔侄情意。”
燕王轻蔑地瞟了一眼轻书,也举杯道:“恭喜圣上,好事成双,宫中佳丽虽不多,但也要一碗水端平,不可偏听偏信。”
“谢过五皇叔,请!”朱桓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轻书挣脱他桌下紧握的手,佯装生气,起身走出大殿。
“三小姐,您怎么了?”茉茉一路跟上来,轻书的脚步很快。
“茉茉,朱政急于登位,太上皇行踪成谜。我要去太上皇的寝宫寻找蛛丝马迹。”轻书低声说道,“你仔细点,别让人瞧见。”
“三小姐,圣上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
冬夜里,鹅卵石的曲径上落了霜,一步一滑,轻书和茉茉走得艰难。
忽然,前面一人提着宫灯,照在轻书二人面前。
轻书面前突然明亮刺眼,拿手挡在眼前。
来人落下了宫灯,轻书借着光,只见他浓眉微锁,狭长的凤眼,略有些吊梢,一米□□的身量,一身蟒袍补服,负手立在道边。
路的确有些窄,两人相会,务必一人下到草地里方能让另一人过去。
那人想是顾惜脚上的短靴,不舍得下去,只是往路边挪了挪,轻书抬眼诧异地看他,心想,宫中鲜有这样不识礼数的。
那人对上轻书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怔愣了片刻,竟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微微一笑,侧身示意她们主仆二人先过。
轻书从他怔愣的那一刻,捕捉到非比寻常的信息。
这个人,很可能是她瓦解朱桓桉勾结皇叔势力的突破口。
轻书从容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两人交错的一刻,那人居高临下,看着娇小的轻书,深吸了一口气,小女子带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馨香,轻盈而果决地步过,目不斜视。
男人显然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被无视了。
他不甘地站在原地,蓦然发现地上躺着一只耳坠子,蓝色长流苏的顶端是罕见的蓝宝石,这个太子爷,把他珍藏多年的宝贝拿出来做成小玩意儿送给妃子,这个妮子不简单。
轻书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那道目光,热辣而饱含兴致。
茉茉问道:“三小姐,这男子是什么人,竟然深夜还在宫里逗留。”
轻书道:“七皇叔。”
茉茉吃惊道:“你怎知?莫非你见过?”
“不曾,只是看他莽服在身,身量和晋王殿下相差无几,适才席间又不见他,猜测而已。前面就是太上皇的寝宫了,你去那边将两个看守大门的内侍引走,我偷偷溜进去,你拖住他们,等我出来。”
茉茉得令,顺着一丛观音竹跑到大门东边假装扭了脚:“哎哟!”
“什么人?”两人闻声,前去查看,轻书趁机溜了进去。
“两位公公,奴婢乃是朱雀殿的,今日圣上赐宴,我家娘娘出来透气,初来乍到的,不想走迷了。奴婢正寻她呢,谁料这鹅卵石路面起了霜,一个不留神,就崴了脚。”茉茉恨不得将前因后果编成一本书分七七四十九回给他们细细说来。
“朱雀殿,哦,是南才人宫里的。今日这鹅卵石上不知跌倒几个了,不打紧,虽远点,我们给你起一顶小轿,送你回去。”得知是朱雀殿的人,其中一个小太监巴结地说道,毕竟南才人是这满宫里唯一获圣宠的人。
“使不得,使不得,宫里的轿子都是娘娘们坐的,奴婢岂敢?劳烦两位公公架着我走两步,也就到了。”茉茉眼看着三小姐也没动静,使尽浑身解数与他们周旋。
轻书进了殿,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
太奇怪了,据朱政说太上皇身体不好,那太医和内侍应该忙着伺候才对。
“什么人?”轻书脚下一滑,碰到一个花盆,惹得一个二门上得内侍警觉起来。
“喵……”轻书的声乐也不是白学的,这声猫叫连老鼠都能吓跑。
“野猫啊……”
就在轻书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亮嗓:“来人啊,有刺客!快去禀圣上!”
吓得她几乎喊出声,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抱住她,拿手捂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说道:“别出声,我带你出去。”
轻书惊魂未定,身后的人单手抱着她,借着园中一棵桃树,几下窜上围墙,跳出了寝宫。
轻书转身看时,正是适才“狭路相逢”的七皇兄,正紧紧地搂定她,促狭地看着她笑。
轻书一双娇软的小手推开他:“多谢七皇兄出手解围。”
“嗯?七皇兄?”那人又是一蹙眉,“你认得本王?你是圣上的才人,为何称本王皇兄?”
“七皇兄既认得我,难道没听见传闻?”
赵王朱广疆早听闻晋王、太子和太子妃的风流韵事,只是,这小女子言语中竟大有深意:“你?不愿意服侍圣上?不过也不奇怪。此事本王早有耳闻,但如今太子登基,他肯重新纳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若还惦记晋王,就不怕圣上雷霆震怒,将你打入天牢?”
轻书见他故意试探,便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委屈的眼神楚楚可怜,幽幽叹出一口气:“这福分,小女子受不起。你们男人个个都是这样,始乱终弃,全然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圣上嫌弃我痴傻在先,休妻在后,如今又要吃回头草……”
说罢已是两行清泪簌簌而下,赵王见她梨花带雨,芙蓉垂露,伸手擦也不是,不擦也不忍,只好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
“好了好了,本王不过好奇,多问两句,你快别哭了。本王心都要碎了。”
轻书觉得,初见面,铺垫到这里就可以了。
“七皇兄垂怜,轻书离席多时,再不回去圣上就要来寻。今日误闯之事,还望七皇兄勿要对他人提及。”说罢,匆匆离去。
“本王何时何地还能见你?或许我能替你出出主意。”
轻书头也没回,径直去寻茉茉。
“你说,你家才人去了哪里?”小葫芦一个反手擒拿,将茉茉押在朱桓桉面前。
“放开她!”轻书见小葫芦如此粗鲁,远远地便呵斥道,“我的人,竟是让你如此作践的?你是自己打,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小葫芦看了一眼朱桓桉,后者示意他松开手。
“小人不敢劳烦才人动手。”小葫芦说罢左右开弓,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才人,您可算回来了,奴婢找了您半天,不知您去了哪里。”茉茉假装一瘸一拐地过来掺着她。
“此处不得擅闯,小葫芦误以为刺客罢了。”朱桓桉制止了小葫芦的自罚,“好了,既是误会都回席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圣上要雨露均沾,哪里差我一个呢?我有些倦怠了,要回去歇息了。”轻书故作娇嗔,一副吃醋的样子。
朱桓桉才不管那么多,强行将她拦腰抱起,回到乾清宫。
赵王此时早已回到宴席上,看着坐在朱桓桉身边的轻书,一脸的不高兴,不由得信了她的话,脑补出朱桓桉强掳了她,恃强凌弱的画面,自己已经代入到英雄救美的角色里去了。
“老七,你适才去哪里了?还不快快给圣上敬酒?”秦王见他自离席回来,便魂不守舍的,出言提醒。
“嗯?三哥,我适才出恭去了。哦,恭喜圣上。”说罢端起酒盅,走到朱桓桉面前,又对着廖清霜双手高举,“圣上、皇后,七皇叔祝你们白头到老。”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看着轻书:“七皇叔听闻圣上仁慈,将南府的旧太子妃好心接进宫中照料,想必这个女子便是了。七皇叔认为,此女的身份惹人非议,况且她不情不愿,圣上不如将她退回将军府。”
朱桓桉轻笑:“皇叔勿怪,轻书年幼任性,不懂得礼节。侄子自当好好调教。至于身份,她早先便与侄子有过婚配。苦于晋王从中阻挠,使我二人不能成婚,想必七皇叔是误听了传言,多虑了。”
廖清霜翻了一个大白眼,暗自说道:“怎么没有?就差生儿育女了。”转念一想,毕竟贵为皇后,要彰显仁德的:“我知七皇叔是为我和圣上着想,如今圣上贵为天子,三宫六院、万千佳丽传宗接代,那才是君王本分,圣上不计前嫌,仁义天下,乃是万民之福。”
秦王道:“七弟,你喝多了,后宫之事圣上自有决断。岂容他人置喙?”
“好了,七皇叔你有些醉了,少喝两盅吧!”朱桓桉放下酒盅的手略重了些。
关雎察言观色,巧笑一声道:“哎哟,瞧我这脑子,咱们还有好些歌舞、美酒、好菜没享用呢,快,钟鼓司的鼓乐排了好些日子,还不快传?”
福寿公公忙传:“可不是嘛!贵妃娘娘忙活了好些日子呢,快传钟鼓司奏乐。”
散席之时,朱桓桉强拉了轻书的手,她一双水蒙蒙的眼眸求助地看向赵王的时候,他的拳头握出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