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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一见误终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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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盛业莫名其妙被骂一声登徒子,心中不爽:“你说谁登徒子,我廖盛业行得正坐得端,你为何口出恶言……”
轻书听得前面一阵吵嚷,便来看个究竟,行至廊前,在半光半影之间若现,恍如人间惊鸿,正是这一瞥,廖盛业就明白为何被人当作登徒子了。
逆光勾勒出一个身影,一袭水红色罗裙,掐一段淡蓝丝绸的腰襟,犹如二月料峭春寒时,一枝最初酿成的桃枝。举手投足之间,微光渲染出世间少有的美色,让一切辞藻都显得苍白。
她款款走下台阶,步到两人身边,略略欠身,一开口如鸣佩环:“大哥哥好。大哥哥几时回来的?”礼毕又打量廖盛业,一身红色刺绣边的锦衣灰袍,五官粗犷,不修鬓髯,却有一种天然的憨厚,“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她身上不同别的女子的脂粉香,倒有一种草药的香气,细看之下,肤如白桃初红,双耳细腻透明,美人鬓垂落襟前,眉若远山青黛之色,黑檀一般的眼眸,眉眼之间些许清冷,又与生俱来一段风情,仿佛有个不见底的漩涡,让人甘愿深陷。
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廖盛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终其一生寻找的心动,就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发生了,一光一影,一颦一笑都恰如其分地契合他的设想。
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今生今世,他的好运用尽了。
正恍惚间,小厮提醒,他方回过神来道:“想必姑娘就是南三小姐了,在下廖盛业,家父乃是……”
京城中姓廖的,能有这样排场,少不了和廖太尉沾边:“当朝一品廖太尉?原来是衙内。”
廖盛业淡然一笑,不愿意细说太尉府,只说自己的事:“正是。在下年节前回京述职,因在新安赈灾有功,皇上赏银一千,天灾四起,在下受之有愧,故而又拿体己钱凑成五千纹银,直接来此捐了了事。”
“要捐便捐,废话做什么?三妹妹,我一早便回来了,一整天也不见你踪影,速速跟我家去。姑娘家总在外头抛头露面难免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南相霖一边说一边看向廖盛业,只恨不得把‘不三不四’几个字刻在他脸上。
“大哥哥适才是怎么了?我仿佛听得有人喊杀人。”轻书见地上有血迹,便出口相问。
“一个泼皮破落户,吃了些酒在这里滋扰生事,不必理会他,已经被我发落了。”
“大哥哥你没事吧?”是她多此一问了,大哥哥分明衣衫整肃,纹丝不乱的站在面前。
“我没事,你手头的事处理好了便同我回府。”南相霖拉着她便要走。
“哎,哎,三小姐留步。”廖盛业拦在跟前,“盛业还有几句话请教。”
轻书不明其意:“廖衙内,既是来捐银,只管捐罢了,收讫的条子文书师傅自然会写给你,你签字画押就齐了。”
“姑娘容禀。得知姑娘在京赈济灾民颇有成效,盛业也是来请教一番。皇上命盛业过了年节还要南去,巡抚各个州县的赈济之事,视察流民,此外还要派盛业前去河南。河南灾情严重,盛业年轻不足当事。还请姑娘指点一二。”
这分明就是一个马屁。
轻书浅笑一声,道:“衙内过谦了。我就不恭喜衙内了,这是个苦差事,不过也是个积德的事情。做这种事,并没有什么花巧,不过是凭着良心,把流民当成人看待罢了。”
廖盛业大赞:“瞧瞧,我今日这五千纹银到底没有白花,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就这一句,把流民当作人看待,盛业也就知道该如何办这件差使了。”
轻书迟疑了一刻,有些不忍道:“其实我这里不缺这五千纹银,倒是下头的州县赈灾伊始,好些地方要使银子,衙内不如......”
廖盛业见她要辞:“姑娘万不可推却,这是盛业的一点心意。”
她清浅一笑:“既如此,我就替那些流民谢谢你了。大哥哥咱们走吧。”
兄妹两人结伴上了马车,一路上说起这一年发生的许多事,大哥哥不无感慨,怜爱地说道:“太子的所作所为,真是辜负了咱们将军府一片赤诚。不过你能好起来,大哥哥比谁都高兴。我原本也想:父母皆是伶俐人,怎会生出个痴儿呢?果然你如今开窍,比我们谁都鬼机灵。”
“大哥哥,眼下朝廷风云诡谲,咱们将军府无法独善其身,你和父亲要早做打算。”轻书提醒他。
“嗯。且看父亲如何部署。”
“大公子,三小姐,将军请你们去松竹苑。”小根子过来传话。
“你大哥哥到底有本事,把你请回来了。”南将军和尤氏看着一双儿女齐整,心中十分喜欢。
“父亲,母亲,可有什么要紧事?”
南将军道:“看你们兄妹二人长成,为父十分欣慰。霖儿有勇有谋,往后前途无量。然你不可骄奢,定要不负圣望,为朝廷开疆拓土。”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定当为朝廷尽绵薄之力,效犬马之劳,不辱南家门风,不令父亲英名蒙羞。”
“你妹妹的婚事,哎,原本太子放妻后又反悔了,可晋王又从中阻挠,现下两方胶着,一触即发,咱们将军府必首当其冲。霖儿你要护好妹妹,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父亲母亲放心,孩儿定然尽到兄长的职责,定然守护将军府上下。”
“宫里十五设宴,犒赏戍边的将士,回京述职的官员,还有各位亲王。届时,也要提一提你的婚事了,你可有相中哪家的女公子?或者宫里的哪位公主?”
“孩儿……还没有,孩儿还想再缓一缓,北疆军事繁冗,小股骑兵总是滋扰边境,使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故而圣上下令加紧修筑长城,待边境平稳,孩儿再说婚姻之事。”
轻书原本想告诉他们晋王要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晋王说过,她若是惊动了皇上、太子,只会加速双方之间的对决。
父亲点头:“霖儿是个好男儿,何患无妻?轻书何以一筹莫展?父亲知道你还在担心和太子的婚事,你放心,有父亲和大哥哥在,晋王到底不敢怎样。”父亲从心底,还是希望她和太子重归于好的。
“父亲,破镜难圆,女儿和太子只怕难续前缘了。还望父亲母亲体谅,他对女儿说的那些话,女儿实在无法装作没听到。”轻书仍旧心结难解。
尤氏宽慰她:“我的儿,你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真是难为你了。”
十五这日,廖盛业又来了,直言要见三小姐。
下头的人挡不住他,硬让他闯进来了。
“在下自知唐突了。这耳坠子是我祖母传下来的,她临终嘱咐我,要赠给可赠之人,盛业空度二十载,竟没有可赠之人。那日得见姑娘天颜,盛业以为与这对耳坠子十分相配。”
他巴巴地递上来,言辞十分恳切。
锦盒之内,一对白玉滴珠,下坠赤金流苏,十分雅致。
轻书淡淡一笑,奚落他:“恕小女子有眼不识金镶玉。衙内这礼意义重大,小女子承受不起,你我此前并不相识,何故今日这样献殷勤?”
廖盛业在她面前,尽显局促:“的确突兀。我与姑娘只那日一面之缘。盛业从不信一见倾心这回事,直到有幸遇到姑娘……”
轻书打断他的表白:“想你也知道我和太子的事,何苦还要来碰一碰南墙?你到底是来乐捐的,还是花钱买笑的?平白送人东西,还这么贵重,不觉得有些突兀吗?”他明知廖二的腿因她而折,廖太尉因此忌恨她,还来这里自讨没趣。
“且不说你们太尉府和我们素日没有往来,就是你妹妹在这里无故羞辱于我,也不过数月之间。你在这里讨好我,若你父亲知道了,必然打折你的腿。快回去吧!银子你愿意捐就捐,倘若反悔了,我自掏腰包退你便是。”
廖盛业当然知道这些事。
他素来不齿廖太尉的为官之道,所以一贯奉行‘他是他,我是我’的准则,至于妹妹与三小姐的瓜葛,他深知不怪南三小姐,他早把廖二处处豪强霸道的性子看透了。
“我廖盛业素来和太尉府各行其道,三小姐不要把我和家父混为一谈。还望小姐分明。”
沉默半响,他又道:“在下知三小姐和太子一事,你既是太子旧妻,已言明婚嫁两便,盛业就是冒死一搏,斗胆请姑娘收下,权当是行善,了却在下心愿,了却一段尘缘。”
轻书见他颇识大体,也是不忍,想了个变通的法子:“既如此,我便一并折成现银,算作衙内的乐捐,给衙内出个字据,以免日后落人口实。”
廖盛业看她娇弱,不想却如此倔强,也只好如此:“姑娘算的这么清楚,就是和在下生分了!”
“拜托,咱们本也不熟!对了,此刻你不应该在宫里吗?怎的出来了?”
“在下不想听他们那些吹捧,不如早点推说身体不适,逃出来了。”
就在这当口,小根子慌慌张张跑来:“三小姐,不好了,大公子让大理寺囚起来了!”
“大理寺?所为何事?”
“据说是那日在这里打了蔡科,那厮回去便死了,如今他的家人煽动前朝的遗老在御前告状,要严惩大公子。”小根子着急地说道。
这些前朝遗贵是不能得罪的,天下还没坐稳,晋王一家独大,倘若他们再起来闹事,那可真是天下大乱了。
轻书忧心道:“那日我并不亲眼见蔡科的伤势,可真死了?”
“千真万确,他们把尸首抬到了宫门前,小的认得,的确是蔡科。”
廖盛业沉思片刻道:“相霖兄久经沙场,下手知轻重,那日我亲眼看见蔡科腿上一点轻伤,走时尚能站立,为何就死了?其中定有蹊跷。”
轻书闻言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廖公子,你既知情,还请为我兄长作证。”
“义不容辞。”